第213章 缘起(4)
他一边说着这些事情,另一边花泠在悄悄看着属于他的命簿,很多细节都得到了补充。
本来他们两个人在山上生活的还是很好的,相依为命,互相慰藉,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直到一场意外。
他生病了。
小树能够一直把小阳养到这么大都是因为他很少生病,但这次他高烧不退整个人面色潮红,都在说胡话了,嘴里不停地喊着哥哥。
小树咬咬牙,下山了。
他去偷了很多要和其他东西拿回来给小阳,终于他退烧了,可身体还是很虚,一直躺着睡觉,小树很担心他。
他在迷迷糊糊的小阳耳边说:“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点好吃的,等你睡醒了你就能见到哥哥了。”
小阳点点头。
可是,等他睡醒天都黑了,他喊了好几声哥哥都没听到回应。
最后他实在是太担心,偷跑下山。
他躲在树后看到村里的孩子对着他丢石子,砸破了他的脑袋血流如注,他想要跑出去阻止他们,但是小树看见了他。
他朝他摇头,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快走!”
“好好的。”
他死死地捂着嘴泪流如注。
“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我说怪不得村里最近经常少东西,原来都是你干的!”
“你这个灾星!”
小树无所畏惧的望着他们,“我是灾星?哈哈哈,明明就是你们胡乱砍树才会造成泥石流害死那么多人,凭什么把这一切怪到我的身上!就为了掩盖你们才是凶手的事实吗!”
他刚开始不知道,后来来偷东西偶然听见几个人谈论起当年的事。
他们现在也明白了,是因为乱砍乱伐又遇暴雨才会引起泥石流,但他们庆幸事情早就以小树的死亡解决了,不会有人怪到他们身上。
小树那一瞬只觉得悲哀。
这些人,全都是披着伪善皮囊的恶鬼!
“胡说八道!要不是你根本就不会有当年的泥石流,说不定现在这极端的天气也是因为你,快,大家不要听他的,把他埋了!”
“埋了!埋了!”
不仅仅是大人,连小孩子也在叫嚷着。
最让小树崩溃的,是他的父母就站在人群里不敢看他,而他们的两个孩子在那里欢快的鼓掌。
一个铁锹用力拍打在他后脑勺上,眼前被血色模糊,他倒下的最后一刻对着小阳在的地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鲜血模糊,他倒在地上被无情拖走。
小阳再也控制不住的要冲出来,但却被打晕了。
等他再醒过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面前有个长相温柔的女人,她看着他双眼通红,小阳警惕的后退到墙角,看见他这样的反应女人泣不成声。
“我是妈妈啊,小宝,你……”女人想到什么表情颓丧下来,“也对,你当时还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我,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你……”
她颤抖的朝小阳伸出手,但是他立刻做出凶狠的表情。
他疯了般想要往外跑却被女人抱住,他用力的咬在女人手腕上,他要去看哥哥,哥哥不知道怎么样了!
哥哥!
他只觉得颈后一痛,眼前又是一黑。
他是被踹醒的。
面前站着个十来岁的男孩,正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你是哪里来的,凭什么住在我家,你想抢走我爸爸妈妈是不是?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砸死你!”
他说着拿起手里的东西就一股脑的往小阳身上砸,有石头,有玩具。
女人匆匆赶来第一时间把小孩抱到怀里,“宝儿,你没事吧?”
小阳抬起头放下遮挡的手,额角有温热的血流下来。
他冷漠的看着安抚小孩说怎么会抛弃他,他是她唯一的儿子,没有人比他更重要的,他分明不认识这些人,可心里有点莫名的难受。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灼热,总算是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对上他的目光看见他受伤的样子她唇颤了颤,很是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抱起小孩快步逃一般跑了。
小阳从一堆东西里拿出了根竹笛,他试探着吹了吹,居然有声音,他开始大声的吹了起来,希望这样哥哥能听到找到他。
但引来的是女人。
她惊恐的夺过他手里的笛子恶狠狠的骂道:“你害了我们一次不够还要害我们第二次吗?”
可她很快又软了下来,复杂至极。
“不,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她止住了话,把手里的一碗面放到地上,“对不起,我……”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快步跑走。
小阳没有吃这碗面,他一直记得哥哥的话,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他推了推门,好像从外面关了,根本出不去。
他搬来不少可以踩的东西从小窗户跑了出去,借着夜色顺着还没清理的血迹找到了小树的尸体。
他们连埋都没埋,就这么把他丢在了山里。
他赶到的时候有鸟在啃食他的血肉。
“啊!”
他崩溃了,他疯一般赶走了成群的鸟抱紧了小树,看着他死死睁大的眼和最后给他的温柔笑容,他一声声的喊着他。
“哥哥,哥哥。”
“哥哥我好了,我听你的话,我不下去了,再也不下去了!”
“哥哥你起来,你起来!”
“哥哥!”
泪水决堤,一滴滴落在小树的脸上,他无助痛苦的帮他擦干,下一瞬又湿润了,他痛哭流涕发出嘶吼。
悲伤过后就是巨大的愤怒。
那些人的嘴脸一点一点的在他脑海拼凑完整,小阳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哥哥,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徒手挖了个坑,找不到盛放他尸体的东西,他只能摘了鲜花和叶子将他盖好,一点点把土填上。
少年一双眸子猩红得快要沁血。
他擦干脸上的泪水下了山。
躲在草堆里的他听到了那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的对话。
女人有些心存不忍,“真的要这么做吗?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的孩子啊。”
男人半分犹豫都没有,“你现在还不清醒吗?我们的孩子早就死了,他就是个灾星,把他留在这里只会害了我们一家人!”
“这顿饭里放了老鼠药,让他临走前吃一顿饱饭,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你要是不忍心那我进去。”
“别,我去。”女人轻声开口,“我还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但是房门打开很快传来一声惊呼。
男人立刻跑进去,“怎么了?”
“他不见了,这碗面也没吃。”
男人想了想轻嗤一声,“那是他没福气,既然走了就算了,我听说今天村子里抓住一个漏网之鱼,已经处理了。估计这些年都是他照顾着那孩子,现在他死了,这家伙就算跑了也活不了多久的。”
“让他自生自灭吧。”
“……好。”
他们关上了仓库的门离开了。
小阳听着这一切眸中恨意更浓,他找了一圈找到根尖锐的铁棍,夜色越来越深,他摸进了家里找到了火折和他们说的老鼠药。
他把门窗关好放了把大火,把找到的药投到了井水里,挨家挨户的放了火,尤其是对小树动手的那些人,他举起铁棍像他们对待小树那样对待他们。
尖叫四起,火光映天。
火焰照亮了他的脸,映出眸子里的疯狂偏执恨意。
他带着满身满脸的血回到山里,守在小树身边和他说了自己做的事情。
他不吃不喝的守在这,最终活活饿死了。
来到这里十年被迫听了一些鬼魂的故事,他才懂,那不过是天灾,根本就不是他的错,他和小树都不是什么灾星!
是他们愚昧无知强加罪名给他们,害死了他唯一的家人。
说完这一切,他的眼睛也彻底红了,脸上痛苦之色浓郁。
这是花泠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种表情,当真是,有些难受。
“我有什么错!你说啊,我有什么错!”
花泠知道,他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他都不会满意的,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所以,花泠掌心冒出淡蓝色的光芒化作一片水面,水面里的男人笑得温柔又坚定,他和同伴高兴的玩耍。
看见他的脸,他猛地抬手想要抓住,但在他碰到的一瞬间,画面就消散了。
“他是……”他不确定的迫切的询问。
“小树。”花泠说,“他是个好人,这辈子会安虞无忧,一生顺遂。”
他眼里缓慢地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花泠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想了想又对他说:“抬头。”
他不明所以的抬起下巴,顺着花泠指的方向看见了那颗独一无二的星辰。
“它可以辨别方向,在黑夜里明亮如指引前进的灯。”
他不解的看着花泠,花泠对他笑了笑,“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名字吗?那现在我赐你一个,我可是从来不帮别人取名的,你就偷着乐吧。”
“这颗星也叫宸,以后,你就叫明宸吧。希望从今天开始,你也能知道你自己的方向在何处。”
她手轻抬,“明宸”两个字就出现在了笛子上。
黑色的乌沉木上散发着浅浅光亮的“明宸”格外清晰夺目。
他抚摸着笛身,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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