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谢喧
谢录浑身都处于警惕戒备的状态，站在门口处，不肯往里走。
他一进门，便看到谢喧刚挂断电话。
谢喧抬眼的片刻，谢录差点认错——实在是太像沈北辰。一模一样的五官，相似的发型，甚至一身高定西装，和食指的黑戒，都是如出一辙。
可是最诡异的就是，沈北辰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站着做什么？”谢喧指了指距离他不远处的沙发，“坐。”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语句里透着不容置疑。
“你认不认识，沈北辰。”谢录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开门见山地问，“我的小叔叔。”
很难分辨这句“我的小叔叔”是在称呼谢喧，还是对沈北辰的身份作个诠释。
男人抚摸着黑戒上细密繁复的纹路，噙着一抹意味难明的笑：“认识。坐，我会让你知道你该知道的。”
谢录后背一僵，他还是选择坐了下来。
“帽子，拿掉。”谢喧眼也不抬，眼底酝酿着几欲喷薄的情绪，“他的外套，也脱掉。”
谢录拿掉帽子的手一顿，他身子往后倾靠，倚在了沙发背上遽然笑了：“命令我？”
话里有话，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屑和质疑。
在这个世界，谢录觉得还没人能命令他。
又被忤逆了。
抚弄着黑戒的指尖骤然收紧，谢喧强挤出一丝笑：“真是不听话。”
他优雅地理理因为叠着腿西裤难免出现的褶皱细纹，手撑着站起身来，绕到了办公桌前，懒懒一靠。
谢喧微眯着眼，看着谢录放在身边的公文包，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乖顺的好孩子。”
谢录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
“你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监视我，又是靠什么手段监视我的。”
“这么不礼貌的语气。”
笑意逐渐敛起，搭在桌子上的手正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谢录眉心一动，忽然觉得有些许熟悉。
那晚，那个未知电话。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怒火骤然在心间燎原，音调也随之拔高变锋利：“你回答我。”
“我是你的小叔叔啊。”谢喧看着逐渐逼近的谢录，神色晦暗。
脖颈间紧紧贴着皮肤的匕首似乎稍一用力便能立刻割破喉管，飚溅出鲜血来。
“说。”谢录声音冷硬，反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不然我会杀了你。”
匕首是他特意藏在腰间的，目的就是恐吓，撬开谢喧的嘴。
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颤动。
“不会用匕首么。”谢喧看着他笨拙的模样，语气冷淡，“沈北辰，对你很重要？”
谢录不应。
“那和裴疏年比起来呢？”
谢喧直起身子，深邃的眼眸望着谢录隐隐藏着惊慌和不知所措的脸。
那犹如困兽般脆弱和畏惧的神情让他不由得心情愉悦些许，缓缓抬起手。
“哪个更重要？”
“别动！”
匕首再次逼近一寸，隐隐可见血色的痕。
谢喧毫不在意似的，手只是停滞须臾，紧接着便落到谢录的侧脸，轻轻捧着，如视珍宝。
冰冷的手指在脸上摩挲，谢录甚至能感受到那黑戒上繁复的纹路。
“小录，我是你的小叔叔，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无限蔓延的温柔和安抚，语气温和。
像极了沈北辰。
谢录愣愣地盯着他，嘴唇翕动：“小，小叔叔……”
匕首松动，与紧贴的喉管稍稍分离些许距离。
谢喧脸色猛地一变，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了谢录拿匕首的手，死死地往后扯推着，直到把谢录压进了沙发里。
窒息感犹如当头棒喝，将谢录压的眼前一黑一白犹如走马灯似的无限翻转晃动，自由的那只手本能地抓紧凶狠地扼掐着呼吸的手腕，胡乱地抠拉扯拽着，却无法减缓几乎压死他的窒息感。
脑海中逐渐泛出一片空白，谢录脑子里嗡嗡地闹响着，他只能听见模糊中，谢喧发疯一般在他耳边喊着：
“和那个怪物同流合污，为了他忤逆我，谁给你的胆子。”
“你只能是谢喧的，死也是！”
手猛的松开，谢录捂着脖颈疯狂地咳嗽和呼吸，大口大口的汲取着来之不易的生息。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
因为恐惧而睁大的双眼，纵横满脸的泪痕，和因缺氧而涨红的脸，甚至是靠沙发椅背才勉强不垂下去的脑袋。
他死死地扒着身侧的沙发不让自己滑落到地上，捍卫最后一丝作为人的尊严。
“你到底…是谁……”
居高临下的谢喧用一双猩红的眼睥睨着他，那双眼里泛着嗜血阴狠的光，像是发了凶性的披着人皮的野兽，倨傲骄矜之下却是狠决凶厉。
他突然笑了，修长的手扣着亮着屏幕的手机，谢喧缓缓蹲下身，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他：“你瞧。猜猜我是谁？”
谢录看着那拼凑成一副的三张画面。
大雨里的车祸。
爆料打压裴疏年，却匿于背后的势力。
还有生日会，他冷眼将裴疏年摁进水池子里。
一张张画面里，都有一张脸，谢喧那张俊美淡漠，却透着阴冷狠厉的脸。
谢喧一边看着僵愣住的谢录，一边抚摸着脖子上的红痕。
“你这个——你这个疯子！”
谢录怒视着他，只是目光触到他的脸时，总是不忍心把话说的太狠。
他真想把这张顶着沈北辰五官的脸刮花。
不由得愈发攥紧了手里匕首。
谢录的动作在谢喧眼里一清二楚，他对此只是笑了笑：“如果你今天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看着我这张脸，是不是不忍心了。嗯？”
谢录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突然失声笑了起来：“我真后悔。”
谢喧微蹙着眉，抚着红痕的手也是一顿。
“后悔没在第一次见面，就弄死你。”
他的确后悔了。
后悔自己反应那么迟钝，竟然没在眼镜店见到他的时候，就发觉到这个阴谋。
一个彻头彻尾，精心设置的阴谋。
谢喧对此嗤之以鼻。额角汗水打湿的碎发失去支撑，耷拉着遮住了他的前额。谢喧抬起手，伸向自己的左眼。
谢录警惕地看着他，不由得抬起手里的匕首横眉冷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黑色的瞳片被随意的弃置于地上，他缓缓放下遮着左眼的手，像是设置悬念后的揭秘时分的刻意营造般。
谢录终于知道裴疏年为什么问他：“你为什么要给我安排异瞳？”
“有人要杀我。异瞳。”
“左褐，右黑。”
他浑身一僵，蹲在他身前的谢喧笑的阴鸷，一双颜色反差的眼微微扬着眼尾，静静注视着他，好像在观赏他的反应。
像是在看猴戏。
“你到底是谁！！”谢录的怒火混淆着恐惧一瞬间被引爆，他遽然攥紧了谢喧的领带，逼视着他，望进他深邃的眼，似乎想从中探取答案，“你为什么，为什么也有异瞳，你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脑海中恍然浮现另一张脸，温润儒雅，谦和矜贵，即使是一模一样的脸，谢录怎么也无法将两张脸重合到一起去。
谢喧柔声道：“我是你的小叔叔啊。”
“你不是他。”谢录斩钉截铁，字字句句犹如从牙缝里挤出来般愤恨怒极，“你不配。”
谢喧眼神陡然变冷。
他毫不费劲地甩开谢录的手，不屑一顾地站起来，转过身去。
“滚。”
谢录咬着牙，愤怒和恶心充斥着剧烈泵动的心脏，犹如利爪在挠。
他真想一刀了解这个疯子的性命。
“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闭着眼平复翻涌的情绪，厌恶和恶寒却隐藏不住，“你会因为你做的事，受到应有的惩罚。”
谢录最终离开的时候，门被摔得震天响。
而谢喧只是僵硬地投去一个眼神，晦涩复杂。
饱含眷恋，却又夹杂着愤怒。
裴疏年驱车赶到星辰的时候，却恰巧碰到戴着棒球帽，手插在外套里，兀自从大厦里出来的谢录。
“谢录！”
他惶急着，摔上车门凑到谢录跟前，目光在触及他脖子上大片的淤青和伤口时，陡然变冷。
谢录一时间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谢喧掐你了？”
裴疏年压抑着声音里的极度愤怒，探出指尖，想碰那伤口，却被谢录猛地打开。
“我没事。”
脖颈处依旧隐隐作痛，红肿一片，看起来很是骇人。
“咔咔”的是指节攥紧的声音，谢录循着动静而去，却看到握着拳头的裴疏年正疾步往大厦里走。
谢录有些头痛。
他小步跑过去一把拽住裴疏年的手腕，声音平淡：“走吧。”
握着的皮肤犹如烙铁般滚烫，微微颤抖着，让谢录心头一动。
他闭了闭眼，几番呼吸压抑下翻滚的情绪，哽声道：“裴疏年，回家。好不好？”
裴疏年在原地静默须臾，缓缓松拳，转身之间，却将怔愣的谢录锁进怀里。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谢录搁在他耳畔轻声叹息：“我有办法对付他。别担心。”
他轻轻顺着裴疏年僵硬的脊背。
裴疏年揉着他软顺的头发，又愈发将人紧锁在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心安些许。
肌肤相触，谢录能感受到裴疏年动作间透露出的浓烈的不安和惊慌。
他柔声道：“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不虚此行。”
那把匕首，确实是伤到了谢喧。
谢录眼神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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