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藕断丝连
手机在嗡嗡地响个不停,倚靠着墙角蜷躺着的谢录轻颤了一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腕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里的酒瓶。
“谢老师——”
画室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以及叶瑄的呼喊。
咣当一声酒瓶落地,液体倾洒一片,溅湿了谢录的裤脚。
他扶着脑袋,面无表情地起身,摇晃的身体跌撞着,满地的瓶罐相撞,叮当的动静让他觉得烦闷。
谢录掠过桌边的时候,眼不自觉地往数位屏上瞥,旋即慌乱收回,像碰到了炙铁一般闪躲。
噗通。
踏出门的一步,猛刺入眼的白光闪的他双目一黑,腿脚软跪在地上。
谢录依旧面色木然,撑着起身的手指泛着阵阵的白。
在开门的那瞬间,叶瑄被骇得一退。
面前站着的人,浑身酒气弥漫,头发蓬乱耷拉着几乎遮眼,眼下浓重的乌青和攀爬眼底的血丝,显示着躯体的极端消耗。
“谢,谢老师……”
叶瑄稳稳心神,从谢录让出半个身子的缝空挤进去,又被入目画室的满地狼藉再次骇到。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她转身看向警惕地拉上门的谢录,“您一直不接电话,是一直把自己关在画室……”
其实叶瑄猜也能猜出来了。
这几天里,关于《顶流》的社交话题都爆了。
原因就是漫画“众望所归”的大改,不但把涉及角色“谢录”的全部情节全部删除,而且还把故事线拉回原来的正轨。
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谁做的。
叶瑄望向犹如行尸走肉的谢录,“谢老师,你是熬了夜……才改完的吧……”
从头到尾改了一遍,甚至无数个像她这样的铁杆粉还发现,后期裴疏年的形象甚至美化细磨许多。
七天。
这得是多大的工作量啊。
谢录微声应了句,径直走向冰箱,摸出了一瓶酒和泡面。
他刚转身过来,又抬头生硬地开口:“想喝什么?”
叶瑄怯怯地摇摇头。
谢录知道自己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很吓人,但他懒得拾掇。
挤出的一丝笑很勉强且带歉意,他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不好意思,可能有点难看。”
几番深呼吸以后,叶瑄接过,支支吾吾地开口道:“谢老师,您可以向我倾诉的。”
谢录没什么朋友,社交圈极其简单,他的生活就只有漫画和——
“小叔…沈总怎么样了。”眼瞳颤了颤,他声音有些虚,眼神闪躲着避开,“有什么消息吗?”
闻言叶瑄微愣,“是沈总让我来找您的,您总是不接电话。”
在沈北辰告诉她谢录回来之前,虽然漫画大改,自己却并不确定是否是谢录所为,本人又在哪里。
谢录粗暴地撕扯开包装咬开瓶盖,将酒一股脑倒进放着面饼的盒碗里。
叶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谢老师…您…要不,我们吃外卖怎么样?”她一把掣住谢录的手腕,音调都有些止不住的颤,“这样很伤身体的。”
谢录抿了下唇:“这样不是省事么。”
叶瑄一时语塞。
“但是,但是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因为,不想清醒。”
叶瑄听着那牛头不对马嘴的答话,一时有些懵,却不忘夺走那碗黑暗料理,迅速在手机里翻外卖。
谢录没说什么。
脑里碎成片块的记忆胡乱翻搅着,前段时间的记忆好似黄粱一梦,却总是不自觉在眼前浮现,只有醉晕的状态下,他才能不去想那些事。
把酒当水的那些时日,他一笔笔抹掉自己曾经存在于漫画的痕迹,而裴疏年果然如所保证的那样,乖顺服从。
分不清昼夜晨昏,醉到深处便睡,醒了便继续改。
他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大梦一场,什么裴疏年,什么谢喧,都是他的臆想。
这样他就不用去面对清醒以后必须面对的事——比如沈北辰的秘密,比如对裴疏年那腔深刻心底且扭曲滋长的情感。
太怪异了。
他竟然莫名其妙对笔下主角动了心思。
简直是个疯子。
一定是因为先前他自己代入了书中“谢录”的角色,才会这么疯狂。
想着那些荒唐的事,谢录扯着嘴角嘲讽着笑了笑。
“小叶,能帮我个忙么。”他声音放轻,“帮我联系主编那边,我要完结漫画。”
完结,应该就能结束了。
他这么想着。
叶瑄惊讶得双目微睁:“您想好……了吗?”
她们都害怕谢录像上次那样,突然消失,然后近无生气地再次出现,所以都没敢提及结局的事。
手指插入糟乱的发里胡乱地扫了一通,他捏着酸胀的眼,声音里满是疲倦:“嗯。想好了。”
抬起的眼泛开舒爽的麻感,谢录浅淡一笑,自我安慰般喃喃:“真的想好了。”
说完,他握着酒瓶往画室里走,叶瑄便去阳台那边联系樊宁。更重要的是,要先给沈北辰报个平安。
“沈总。”叶瑄语气有些弱,“谢老师还…还好。”
电话里骤然传出一个近乎扭曲的半嘶哑半尖锐的声音:“什么是还好。”
“我是说,”声音陡然沉缓,再度静无波澜,“他身体状况,包括精神方面,还有…漫画。”
叶瑄蹙起眉看着手机,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的听筒坏掉了,才会传出那种诡异的人声。
“呃,都还好。”她干笑着,压着语气里的恐惧,“就是,谢老师想……想完结漫画了。”
“结局?”
声音骤然变沉且语气危险。
叶瑄浑身一颤,背后细细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咬了咬唇,“对,结局……”
那边又恢复了平静:“是什么。”
“沈总,我也,”她支吾其词着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
她倒是也好奇得很啊。
网上对此也是议论纷纷,近些天有不少热议如此说道——虽然增加了“谢录”这个角色的增加很脑洞大开且魔幻现实,但是,一切坑好歹是填上了。
毕竟不论是在实质还是在名义上,可都是“谢录”屡次救了主角裴疏年。
这也侧面证明了,作者谢录确实是对主角眷恋不舍,主角魅力无限,纸片人“顶流”名副其实。
叶瑄听着那边久久没有动静,却只看到了电话挂断后灭掉良久的屏幕。
“真奇怪。”
她轻嘟囔一句,便抬脚往画室走。
自从上次“沈北辰”被发现重伤躺进icu,有人说看到他跳楼,有人说看到他完好无损地进了医院,莫衷一是的,她却糊里糊涂地接到电话,沈总让她来看看谢录。
叶瑄抠着手机思索,漫不经心地往画室走,本想叩门,谁知道刚敲一下,不知道是她用劲不知轻重还是怎的,门吱呀一声露出条缝来。
门是虚掩着的。
她推门而入,却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叶瑄慌乱地找遍了每个房间,却不见谢录的踪影。
“主,主编…谢老师,又——”
“又失踪了。”
她的声音里夹着颤,身前的数位屏亮着,绘着领奖台上,满身光芒的裴疏年,而右下角,赫然写着一个单词。
「end」
疲倦如潮浪般席卷脑海,如玉细白的手指拉拽着领带,唇角逸出一声微叹。
“怎么了,拿了影帝还不开心?”耳边的听筒里,林沂州正言语调侃,“我在电视里看得一清二楚,裴大影帝笑得那叫个勉强,挺大谱啊。”
裴疏年恹恹地回道:“大概是因为昨天太兴奋,没睡着。”
“唔。”那边微顿,“我也有点这种,很疲惫的感觉。好像昨天…到刚才,过了好久。”
“嗯呢。”他连回应都有些心不在焉,“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家里煤气忘关了?”
“一边去。”裴疏年闷声道,“是真的很重要的……算了。对了,你在医院检查怎么样。”
“没事儿——可能有点肠胃不好吧,我都回去了,一直在看你直播呢。”
“嗯,你不舒服就在家好好休息吧,给你带薪放假。我上车回去了。”
裴疏年最后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归因于紧张。
毕竟是金凤奖典礼,而林沂州又因为临开场时候腹胃不舒服匆匆离开,台下少了张熟人脸,难免不自在。
助理蒋行从后视镜扫了眼裴疏年灭掉倒扣的手机,似有喟叹:“裴哥,您没看社交网络吧。”
裴疏年微声答了句“没”,便兀自仰起头,活络着僵痛的脖颈。
“大家说您变得俊美了很多。”蒋行自豪地扬扬头,一边启动车子,“虽然您本来就好看。不过,我也觉得您今天格外好看,比印象中更加惊艳抓眼。”
要说是具体哪里更好看,但也和印象中差别无二,但就是觉得精致夺目。
裴疏年笑了笑,有些许无奈:“是么。我还以为大家会骂我呢。”
“嗯,也有一部分……不过不是骂,是询…责…请问,问候。”蒋行小心翼翼地措辞,“您最后也没说那个神秘的白月光是谁,惹得人抓心挠肝的。”
在最后主持人cue裴疏年公布消息的时候,本以为会爆出大料,却没想到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
“曾经是有过一个深爱的白月光。以后会更加谨慎本分做好分内工作,有好消息一定公布,绝不再瞒犯错。”
简直,说了好大一堆漂亮的场面废话。
“过去的就过去吧。”裴疏年揉捏着眼眶,“他不在这里,又是圈外人,扯人家进来不厚道。”
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裴疏年没有多想,即使这个白月光的轮廓在心底时模糊时具象,像是相机拉调焦距般捉摸不定。
但他不想多想。
只是单纯地像心底有道屏障,阻止了他下意识的多想一步。
蒋行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哎不过,哥,还有一事啊。”他添道,“您在台上宣布消息的时候,沉默那会,我在后台看您盯台下盯好一会了,您在看谁啊?网上都讨论呢,说台下那么多俊男靓女,猜您那白月光是不是其中哪一个。”
裴疏年浑身僵了僵。
他挤出一丝笑:“没。就是一老朋友。”
视线涣散后,脑海里影像重聚成聚光灯下,他站在台上与台下一人遥遥一望的场景。
那个人在人山人海之中,光逆着刺进眼里,他看得好模糊。
那人随着众人一齐鼓掌作贺,眼中猩红作底晕开一片泪影,定定地凝视着他。
那个人在笑,满含眷恋缱绻却又不乏落寞。
台上的自己,竟然在一瞬间恍惚中看清了那张脸。当时的自己,正在沉默着思虑怎么回答主持人关于心上人的问题。
在看清那张脸的片刻,他几欲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却又生生止住,换成备好的漂亮废话。
但那个场景他记了好久。
因为那人看他的眼神,珍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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