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信徒之吻
凯恩斯忽然觉得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芙罗拉从他的院子里苏醒,她带给他满身的花朵,那天的阳光似乎格外耀眼,她从未那样对他笑过,还问他要不要做自己的信徒。
也许从芙罗拉第一次踏上他的领土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他和他的死对头,看来要永远纠缠在一起了。
凯恩斯跪坐在地上,抱着芙罗拉逐渐冰凉下去的身躯。在数千年的时光里,他日复一日地赎罪,终于等到了她再次回到这世间。
他明明是讨厌她的,因为芙罗拉,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凯恩斯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冷漠,坚硬,无所不能的他。但那件事一直是他心里拔不出的尖刺,他已经不想看到芙罗拉再死一次了。
愧疚和抗拒交织在一起,终究是无解。
“好,我答应。”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叹息,这是他最后一次的弥补,如她所愿,成为她的信徒。
凯恩斯低下头吻住了芙罗拉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心底一颤。他曾问过阿诺德关于神祇成为信徒的事情,创世纪以来,极少发生过。人信奉神,天经地义,神信奉神,闻所未闻。
可阿诺德告诉他,神其实也可以成为信徒,只是过程和代价都比人类要复杂得多。这段关系和神婚一样,都会受到契约的约束,一但许下承诺,信徒便永远不能背叛自己的信念,否则就会受到契约的反噬。
这种单向的契约其实并不公平,信徒并不能要求神祇的赐福,但是凯恩斯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他不需要芙罗拉对他赐福。
阿诺德拿出提前写下契约的羊皮卷,对凯恩斯说道:“开始吧。”开始向你的神祇宣告你的忠诚。
凯恩斯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亲吻,只是因为这种仪式需要和对方建立亲密联系,虽然他很不理解,但还是照着阿诺德的话做了。
他慢慢直起身子,跪在芙罗拉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凯恩斯,必将成为终生在尘世敬拜芙罗拉的信徒,我也愿在众神的面前宣告对她从生至死的信奉和忠诚,愿世间万物协助我。”
话音落下,凯恩斯和芙罗拉的名字出现在了羊皮卷上,他们挨得极近,就像和奥蒂斯的那张婚书一样。
神的誓言,珍贵无比。纵使跨越万年长河,宇宙洪荒,依旧存在。
芙罗拉的身体在此刻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个褐色的小光点从凯恩斯的身上飞了出来,这是属于土地之神的神力,它们融进了芙罗拉的身体,如同温暖的泉流抚平了她所有的伤口。
她苍白的脸颊因为神力的滋养而逐渐红润起来,凯恩斯的确是一位强大的神祇,这是他对芙罗拉的第一次供奉。
从今以后,他们便多了一条隐形的纽带,冥冥之中将二人彻底捆绑在一起。
芙罗拉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恢复,可她并没有立即醒来。
阿诺德看着凯恩斯专注而虔诚的表情,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后悔吗?”
凯恩斯的眼珠动了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愣地回答:“后悔什么?”
阿诺德很浅地笑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想到这种可能,好像挺有趣的。
“后悔从此之后你不再自由。”他说道。
契约不可解,一旦成为信徒就会一直被约束。阿诺德和凯恩斯相识数万年,他印象中的凯恩斯冷酷得近乎无情,任何事物都不会成为束缚他的条件,无欲,便无惧。
凯恩斯看着怀里睡得恬静的芙罗拉,她的身体变得温软起来,穿着白色的婚服,头饰上的珍珠流苏垂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看起来高贵圣洁。他们似乎很少有过这样和平的时刻,在那些过往里,争吵、冷眼、仇视才是最常发生的事。
“这个问题,以后再回答你。”因为现在他也不知道了。
后悔吗?也许会吧。但时间会解答一切。
“智慧,怎样才能救她?”阿诺德忽然想起几千年前的凯恩斯说过同样的话,那是他在诸神之战后第一次见到他。
众神都认为土地之神陨落,可他始终不相信凯恩斯已死,若是他死,必定轰轰烈烈,而绝不是像一缕烟了无声息。
因为芙罗拉,世界树已经停止了生长,众神废了很多心思才勉强让它不至于枯死,只是它满树的叶子不再长青。他在树下与凯恩斯重逢,阿诺德快认不出他的样子,面容憔悴,神情麻木,就连神力也逐渐枯竭。
芙罗拉陨落当天他并不在场,可他依稀听说过些好友与她的种种仇怨。直觉告诉他,芙罗拉就是让凯恩斯如此伤神的那个人。
“我试了很多种办法,不行。”凯恩斯沉缓地说。他已经无计可施了,不然也不会找上阿诺德。
“为什么要救她?你们不是仇敌吗?”
凯恩斯梗着脖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极力隐忍眼里的伤痛,声音极轻地回答道:“她是我杀的。”
阿诺德有些意外地挑眉,事情似乎变得复杂起来了。
“这不是我的本意,她不该死的。”凯恩斯很快又补上一句。
“我知道了。”阿诺德眼镜上的金色链条闪着光芒。
“我帮你。”他微笑道。
凯恩斯早该来找他,他是这世间所有智慧的化身,知晓天地间就连神祇都不能窥探的事情。植物之神掌管万物生长,要想重塑她的神躯,就得找回她的灵魂,以植物为媒介,用神力浇灌,滋养她残存的神识。
大地具有修复的力量,也许有一天,她会再次回归。
“你有她的灵魂吗?”
“有。”在陨落的最后一刻,他拼命抓住了。
阿诺德倒是有些惊讶了,他没想到凯恩斯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你有种子吗?需要把她的灵魂附着在种子上。”
“有。”凯恩斯摊开掌心,一颗看起来像大蒜的丑丑种子赫然出现。
这是芙罗拉曾经强行塞到他手里的,当时他厌恶地扔掉了大半,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留下了这颗种子。
阿诺德看了他好一阵子,最终得出结论,这一定不是巧合。他突然有些怀疑,凯恩斯真的讨厌她吗?
“但我先告诉你,这个办法虽然在世界书上有记载,却从未有人试过,我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有效。”
“没关系,我可以等。”凯恩斯起初空洞的琥珀色眸子总算多了些神采,这些年他一直在自我折磨,他不怕等待,只求别让他停下来,一旦他不再劳碌奔波,那些如同噩梦的画面又会再次占据他的大脑。
凯恩斯在世界的东边搭建了一座石头房子,开辟出了一个小院子,将属于芙罗拉的种子种了下去。这里的土地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干涸开裂,早已被污染的神力不断毁坏着他本该惠泽的一切。
掌管土地的神明,却让他的土地再也长不出一株植物,何其可笑。
光明神里奥会让太阳从东边升起,他要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芙罗拉的种子上。凯恩斯日复一日地待在这里,浇水,释以神力,期待着有一天能看到种子长出嫩芽。
他时常发呆,幻想着和芙罗拉再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样子。她是愤怒还是冷漠?凯恩斯不敢再去想。他就像一个犯下死罪的囚徒,被圈禁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等待着芙罗拉的苏醒,然后审判他的罪孽。矛盾的恶藤在他心中交织着,他盼望着芙罗拉回来,同时又希望她永远不会回来。
千年时光转瞬即逝,凯恩斯的心态已经平和许多了,他每天都做同样的事,却不觉得无聊。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坦然接受。
终于有一天,种子发芽了,那柔软的绿色让他沉寂千年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在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和体内的邪恶力量抗争着,他给芙罗拉施下的神力并没有沾染过丝毫的恶念,都是由他净化过的大地修复之力。
绿芽快速生长着,直到变成一株完整的植物,不知又过了多久,在一个普通的清晨,它为凯恩斯开出了第一朵花。
凯恩斯愣了好久,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欣慰占据了他的神识。芙罗拉没有骗他,花朵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他终于相信了。
又是一个在他没有任何预料的早晨,芙罗拉醒了,以一种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方式。她从地底爬了出来,浑身脏兮兮的,乱糟糟的头上还顶着一株百合花,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她的眼神如同初生的婴儿一样纯洁懵懂,一看见他,就对他笑着。凯恩斯顿时觉得脑海里所有紧绷的弦都尽数断裂,世界开始坍塌,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去面对她,惊讶还是冷漠?凯恩斯忽然觉得眩晕起来,他的眼睛被一片白光包裹着。该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没穿衣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愤爬上他的耳根,让他烧烫得厉害。
凯恩斯终于找到了一个最适合面对她的方式,那就是愤怒。
该死的芙罗拉,竟敢污染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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