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过年
表姑美玲就在大人们的连哄带骗中踏上了山东到东北的火车。
1975年12月末,小表姑来到了大表哥沈爸家。沈山的灼伤已经好了大半,小孩子皮肤再生能力很强,手掌还有几个黑色的圈痕迟迟未掉。
沈依几乎天天在家陪着弟弟玩儿,她心疼弟弟,虽然沈爸沈妈已经原谅表叔,说他年轻没有带过孩子,不是故意的。可是沈依对表叔的气就像弟弟手掌的那几个黑洞一样迟迟不能消除。
沈依对山东来的小表姑美玲观察了两天,她担心再来个不靠谱的。
小表姑的眼睛和脸蛋都是圆溜溜的,红扑扑的脸蛋儿比妹妹沈艾的小脸儿更像红苹果。她说话特别有趣,带着浓郁的山东腔。
吃晚饭的时候,她总是瞪着圆眼睛:“俺滴娘,喝汤就中!”
看得出来,小表姑很喜欢沈妈,她甚至有点粘着表嫂。沈妈也喜欢这个淳朴呆萌的小表妹。
沈妈找出自己旧时当姑娘时的衣服,挑颜色鲜亮的给表妹穿。沈依也开始当小老师,努力纠正小表姑的山东口音。
“表姑,说我,不说俺。”
“表姑,说爸妈,不说爹娘。你爸去哪儿了?你妈上班了。”
“表姑,说行,说好,不说中。”
“表姑,你们为啥管舅母叫妗子呀?”
“表姑,你跟收音机学说话。播音员说话最标准了。”
“表姑,咱俩一起看故事书吧。看谁认字多。”
小表姑春玲就在沈妈的呵护和沈依的唠叨中快速融入了沈家的生活。
她来沈家没几天,就碰上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周总理去世了。全水电厂的职工都戴上了小白花,礼堂里想起哀乐,大人们都在掉眼泪。孩子们也都吓蔫了,不敢大声嚷嚷。
在他们心里,主席总理和电影里的英雄一样,是永远不会生病,更不会衰老死亡。总理的去世给了孩子们不小的打击,他们这几天都粘着家长,他们怕父母哪天也会像总理一样离去。
沈妈在家里悄悄和沈爸说:“总理那么大个干部,也不容易,都没留个一男半女的。”
沈爸偷偷嘟囔:“他媳妇儿也不好看,你看主席就会找!”
沈妈文邹邹地跟了一句:“我失骄杨君失柳,还得是杨开慧。”
沈爸说:“现在这个也不差,岁数不小了,头发还那么黑。”
沈妈说:“皮肤也好,没一点皱纹,听说以前演过戏。”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再聊了。
水电厂在沉寂了三个礼拜后,迎来了春节。后勤这几天最为忙碌,表哥表嫂的油田职工福利吓住了小表姑。厂子发了两筐苹果,两筐橘子,两筐冻梨。一筐猪肉,一筐带鱼大马哈鱼,一筐装着青椒、蒜苔、黄瓜、韭黄、韭菜、芹菜等各种细菜,筐是大柳条筐。
院子里的菜窖装得满满登登,里面储存的白菜和土豆已经被挤到了边上。小仓房里还有两袋白面、两袋大米,一袋花生、一桶豆油、一包海带和一包粉条。
沈妈沈爸春节不放假,下班时间提前到下午三点,说是给大家时间准备准备年货家里也好好扫扫涮涮。沈爸和小表姑负责打扫卫生,沈妈负责煎炒烹炸。沈依忙着给沈妈打下手。
弟弟妹妹醒了,就带着他俩在炕上玩儿。她给俩孩子讲故事,讲着就开始修改剧情,想到哪儿编到哪儿,编不下去就傻乐,沈艾沈山也跟着傻乐。
沈依喜欢妹妹的小胖脸儿,她觉得又滑又嫩,可爱极了。
沈艾喜欢托儿所学的儿歌,她唱了一遍又一遍。
沈艾问沈依:“姐,好听吗?”
“太好听了,小艾唱歌真准,都不跑调儿!”沈依知道自己唱歌嗓门高,常跑调。
托儿所阿姨对沈依很无奈,每次托儿所孩子一起唱歌,都会被沈依这个大嗓门带偏。阿姨们居然和沈妈告状说沈叫叫嗓门太高了,压不住。这丫头唱歌跑调儿,还非要领唱。
沈依觉得很没面子,这一状让她更不愿意去托儿所,更惦记着去沈妈单位。
沈依羡慕沈艾的音准,沈艾才三岁半,唱歌比自己强,是不是沈妈会唱歌,遗传给了妹妹。沈爸五音不全,遗传给了自己。真羡慕妹妹有个百灵鸟的小嗓子,忍不住揪一下她的小胖脸儿。
没想到沈艾反应过度:“爸!我姐又捏我脸!”
“沈依,你别老欺负小艾!她脸都让你掐圆了。”沈爸一边扫顶棚一边监控全场。
沈妈在厨房叮叮当当预备着年货。热气腾腾的蒸锅里蒸着两屉粘豆包,蒸好的豆包会放到仓房里冻起来,什么时候吃再上锅腾腾。
沈妈正在擦萝卜丝准备炸素丸子,这是沈家逢年过节的保留大菜。沈妈负责调馅,沈爸负责过油。等到一大盆香喷喷的萝卜丸子出锅,孩子们就知道过年啦!
接下来沈妈还要炸上一盆带鱼,包上几盖帘猪肉白菜饺子,这些吃食都要放到仓房里冻起来。冰天雪地的黑龙江,家家的仓房都是天然冰柜。沈妈还要用大铁锅炒花生,必须用大粒儿盐炒才香,还要炒一锅瓜子。沈妈说过年毛嗑儿花生得管够。
1976年的大年三十,沈妈准备了小鸡炖榛蘑、酸菜排骨、红烧肉、干炸带鱼、萝卜丸子、白菜丝拌海蜇皮六个菜,小饭桌装得满满的。
沈家的三大三小欢欢喜喜,共祝春节好。
过了三十就开始大雪纷飞,连着下了两天。邻居们初一上午匆匆忙忙互相串门拜了年,就赶紧缩回家里等着雪停了。
沈爸说:“初五以前拜年都不算晚。”
沈爸沈妈春节前给佳木斯的姥姥姥爷和山东的舅爷舅奶都寄了钱,他们这些年都是雷打不动地尽着自己的孝心。
初三上午雪厚得已经推不开院门,大人们互相帮忙,挨门挨户铲雪,让大家能够出门拜年。沈爸不让孩子们出门,雪太深,盖过孩子们的膝盖,出去一趟棉裤都得被雪打湿。
沈依带着弟弟妹妹在欣赏窗玻璃上结的霜花儿,白白的厚厚的,像各式各样的树叶层层叠叠,沈依想不是说雪花是六瓣的,为啥霜花不是六瓣的,真想舔一口尝尝。
沈爸说他当年和他娘从山东来东北找他爹,也是个大雪天,听说鹅毛大雪是甜的,就舔了一下门把手上的雪,冰凉的味道尝到了,舌头也被铁把手冻住了,扯了层皮才脱离险境。沈妈经常为此嘲笑沈爸,十三四的半大小子,还那么愣。
沈依留下弟弟妹妹继续欣赏霜花,自己偷偷戴上围巾和手闷子溜出门。雪果然很厚,她深一脚浅一脚地量着,估计这场大雪比格尺还厚。小上海叔叔说格尺是20厘米,那这次大雪超过20厘米。
沈艾和沈山也跟出来了,“姐,姐,滚雪球!”俩小的不傻,都戴着棉帽子,沈艾的帽子还有俩小辫儿。
“赶快回家,一会儿裤子湿了,咱妈该生气了!”沈依的恫吓完全无效。
沈山已经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哈哈笑开了花。沈艾也在旁边开始玩雪,他俩都没带手套,冻得直哈气。
小表姑跑出来,把这几个小坏蛋拽回家,又劈里啪啦拍打他们衣服和裤子上的雪。
“跺脚快跺脚,不然棉鞋该湿了!”小表姑嚷着,沈艾和沈山也一跳一跳蹦的欢。
“跺脚不是让你俩蹦,跺跺跺!”沈依在旁边跺着脚示范。
沈妈还在一个大搪瓷盘子上摆花生瓜子和大虾酥,还有小表姑从山东老家带来的高粱饴。大雪初停,准备迎接来家里拜年的邻居和同事。
沈依提醒妈妈:“妈,再放几个橘子和苹果。”
沈妈:“对呀,我说缺什么呢。让你表姑下地窖多拿几个。”
家里的分的两筐橘子不到一个礼拜已经下去了半筐,沈依她们姐仨一天就能吃6个橘子。大人们一天吃起来没数。
沈妈昨天一看,橘子下去半筐,立刻要求橘子下菜窖。换着样吃,吃冻梨和苹果,她告诉沈依:吃太多橘子会上火,牙疼流鼻血。
沈依立刻负责地开启监督模式:小艾小三儿,要少吃橘子多吃苹果。
沈妈说:对,小孩儿要多吃苹果!长得白,不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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