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驻足亭州,再遇故人
外出散心的机会来得很快,当然不是林栖臣自己提的,军务繁忙,加上母亲时时叮嘱,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整日如履薄冰,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不过傅康柔老家的亲戚喜事丧事凑在一起了,加上傅康柔父亲祭日将近,林家出面回一趟老家是无可避免的,母亲年纪大了,不好轻易奔波,林栖臣就以一己之力将事情揽下来了,毕竟散心到哪里不是散呢,去哪儿都比待在这令人喘不过气的大帅府好。
这对林栖臣来说是喜也是忧,有机会撇下公事,却也有了另一个活儿,还马虎不得,母亲嘱咐了不下十遍,给这家的礼,给那家的钱,还有外公的祭礼,事无巨细。
虽说过程波折,但总算有了个好结果,林栖臣在路上顺便让警卫员给休假回苏常的唐渊递了个信,约到亭州一叙,几辆车的队伍就从安康出发了。
林栖臣这次出行带的人不少,有部分是家里人,也是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将灼灼塞进队伍,再塞进自己所乘的汽车里,傅康柔站在门口目送他的儿子的时候,可不是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随他去,毕竟是亡夫带回家的人,如此便要他的命也是没有必要。
这次坐的是汽车,还是以前只在书里看到的那种,灼灼等车队一离开了能看见大帅府的那条街之后就开始兴奋起来,完全没有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样子,将头探出车窗,迎着强烈的日光也不怕,望着外面的一切出奇,明明这几条街他一出府就会来,什么时辰会有什么商贩都一清二楚,可就是不一样,仿佛看到的一切都是新的。
林栖臣看灼灼在车里动来动去,像个欢脱的小兔子,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幸好刚才将随行的副官给赶到另一辆车上去了,否则这副好风景还得落在别人眼里,真的就不值当了。
去亭州的路说远不算远,可绝对称不上好走,那儿的地势竟还要比安康、苏常都要低,因此一路上有些颠簸,灼灼前半段路有多开心,后半段路就多煎熬,要么干呕,要么在车上昏昏欲睡,几番倚到林栖臣身上,也没有发觉,这副几近分裂的样子倒是让林栖臣忧心不已,早知道还不如绕道苏常,起码让他舒心些。
灼灼不知睡了多久,车窗是打开的,带着夏日暖热的风吹了进来,倒没有任何凉快的感觉,他觉得应该是到了亭州了,或者离得不远,因为这风里带着一股湿意,必定是深入了南方才对,他也再睡不着了,朦朦胧胧间爬了起来。
林栖臣在旁顺手一搀,将人坐稳,“我们快到了,知道你不舒服,我先带你去个好看的地方。”灼灼懵懂点头,现下去哪儿、做什么,他的大脑都没有办法思考了。
过了一会儿,汽车停了,林栖臣有些欢欣地招呼他下车,灼灼下车的腿脚都有些发软,也是这时才发现,他们身后只有一辆汽车了,其他的应该是已经回了亭州傅家,他要睡得多沉才一点都没有发觉?
灼灼的双脚落在软软的草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无边际的河,河边站着一个挺拔如松的男子,身着褐色的西装,只有背影,只叫人觉得安全感十足,是谁?
唐渊闻声回过头来,看到的是自己的好兄弟,笑意吟吟,身旁站着一个个子稍小,头发有些乱蓬蓬,杏目清澈,秀气可爱的男孩,唐渊知道,那是重逢。
面对生人,灼灼有些局促,没了做记者的功力,果然跟谁对话都费劲,社恐实锤。
对面的人看出灼灼的不自在,表情倒是一下子暗淡下来,不是责怪灼灼的不礼貌,而是遗憾,遗憾曾经的一场雨太小,一片荷太薄。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友,也是如今苏常城军队的一把手,唐渊,唐将军,阿渊,这是灼灼,自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们林家的小先生。”
灼灼主动地向唐渊伸手,“唐将军好,我是灼灼,初次见面失了礼,还望见谅。”说起唐渊,灼灼自是记得的,毕竟他还没忘了自己是跑到一本书里来了,可他对他的印象依旧是书里描写的坚毅勇猛、稳重踏实,对于自己雨天给这位搭把手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果然,人还是对自己做过的亏心事记忆地比较深刻。
唐渊自然地握住灼灼伸过来的手,果然人小小的,手也是小小的,一只手就包的过来,他缓缓的开口,“小先生好,礼数什么的都是架子,只是不是头一次见面,小先生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们一定见过的。”
唐渊探究的眼神让人招架不住。唐渊的手应是常年打仗,覆满了一层茧,粗糙的手掌握住灼灼的手后一触即离,像是怕划伤了这人的手似的。灼灼听他这有深意的话,不禁真的开始回想是不是真的在哪儿还见过这位将军,念头却只是闪过一刹。
几个人在江边停留,林栖臣不经意提起,自己记忆里最早就是待在亭州,时常跟着母亲到这儿来,看西洋先生写生,也是在这儿认识了唐渊,两个人的母亲本来就是好友,算是真正的世交,灼灼没想到,唐林两个人认识的居然比林栖臣和灼灼还要早,后来,林栖臣就没有再提,他没有说,可灼灼知道,从看书的时候,他就印象深刻,这种痛像是通过文字窜到了他的指尖上,令人唏嘘、令人不愿再提及。
在书里,那时戎泊还未深入腹地,可在边境猖獗,五岁的唐渊之父战损沙场,受俘后熬尽酷刑,一帮子高官指挥,愣是没能想出个法子将人救回来,可怜唐师长年纪轻轻就丧了命,几个死士去将唐师长的尸体抢回来的时候,遭了埋伏,尸骨无存,唐母性子刚烈,将上门慰问的什么军座、市长都给骂了个狗血喷头,最终却也急火攻心,留下个独子撒手人寰,年仅六岁的唐渊身边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一年后跟着祖母举家迁去了苏常。
后来林戈息因职务调动也自行携家人去了苏常,两家交好,他对唐渊也是多有照顾,毕竟他第一眼,这个一身虎胆、无畏无前的孩子就让他觉得必成大器,必成大器有什么用?海外留学又有什么用?喜怒哀乐都无人可享,被人叫了大半辈子的孤儿。
想到这些,灼灼不敢再往下想,不敢想象这么个孩子是怎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太残忍,也太不公了。
江边矗了一排矮柳,潺潺绿水擦着叶尖儿经过,多情妩媚,灼灼原身是北方人,见惯了奔腾不息的大河,面对这样平波缓进的秀气江流,一时欣喜不已,各种愉悦都堆在眉梢,干脆忘记身后站着的人,自顾自地跑到河边,撸起袖子、踢掉布鞋,露出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模样。
两个身影、两道眼神注视着这般无邪。
在江边胡闹了许久,灼灼原形毕露吵着非要去折最靠近水面的柳枝,被林栖臣骂了个狗血淋头后给拽了回来,嘟囔着一张嘴被拉上了车,看得唐渊忍俊不禁,林栖臣一副让你见笑了的表情,再然后,唐渊就目送着两人乘坐的汽车远走,心中莫名生出一丝落寞,才热闹了一会儿,他自己待了一会儿也回去了,临走时将几片还残留着水渍的竹叶夹在随身带的一本《全唐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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