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白露为霜,霜满大地的时候,天气也转凉的太多了。
天刚蒙蒙亮,阡陌交通处,土地之上都覆盖上了白色的霜花。依稀可见不远处的青山层峦叠嶂,倒也没有太多奇石绝巘,平坦之处倒也显现出其巍峨,气势非凡。
山脚下,屋舍俨然,赫然是一座不大的村落的模样。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鸡鸣,划破了无边的寂静。
阴阳割昏晓。
一家普通的房屋内,烛火摇曳见,可见一对夫妻在床边,床上正熟睡着两个婴儿,倒也不哭不闹。烛火照得夫妻二人的面孔微亮,虽然都是麻衣布鞋,却掩盖不住男子的剑眉星目,俊朗非凡,正柔和得看着孩子。女子也是螓首蛾眉,但此刻却紧咬下唇,眉头紧蹙,双目通红,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吵醒孩子。
他们听到了那声鸡鸣,女子浑身一震,看向旁边的男子,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
男子叹了口气,摸了摸男婴的额头,眼中虽然满是不舍,但闪过一丝决绝之后,毅然站起身,拉着还盯着孩子的女子。
走到门扉处,他取下挂在墙壁上的貂裘,披在女子肩上。女子看着眼前的男人,无力地笑了笑,嘴唇是苍白的。她挽着男子小臂,轻声说道:“我不怕,只要我们一起面对。”
男人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扉,走了出去。
丝丝缕缕的阳光约过青山,平铺在村落面前,其道大光。
男人和女人都以目直视,在他们的瞳孔中,若细细看去,竟可发现有一道大道缓缓从天铺下来。
“他们来了。”
鸡鸣不知何时停止。
好像连风声都停止了。
静默得让人毛骨悚然。
猛然间。
天地轻微嗡鸣了一下,好像太阳和青山都刹那间抖动,眨眼便是淡金色的一面宽敞大道从天边一直流到二人脚下。
隐约之间,战马嘶鸣,大道震颤。遥遥可见有若干金甲人恍若天兵,从天边踏着大道而来。
轰——
第一波人马却在空中似被无形的屏障给阻拦住了,顿时人仰马翻。
男子眼神发出奇异的光芒,淡淡看向远方。
处于中间位置的一位没骑马却悬浮在空中的金甲神人大声喝道:“圣人这是何意!我等金吾卫奉陛下之命前来缉拿前朝罪血之人,不妨碍镇上百姓安危,还请圣人融通,我等好向陛下复命!”
一声慵懒的冷哼刹那间传遍天地,金色大道上若干金甲人从战马上被掀翻,喷出鲜血,而刚刚悬浮在空中的金甲神人也是虎躯一震,嘴角溢出鲜血,眼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圣人何必如此!以先生的实力弹指间覆灭我等自然并非难事,可还请给我太央王朝一个面子,给陛下李主一个交代!”
天边的声音依旧慵懒,缓缓到:“这是我的胜贺镇,若我不肯呢?”
金甲神人踌躇了些许,心里一横,手腕一翻手心出现一张龙行符箓,念到:“恳请陛下出手!”
龙行符箓闪烁了一下,自行粉碎,化作数缕金色小龙盘绕在一起,片刻后便凝聚成了一个龙袍玉冠的中年男子,浑身弥漫着威严的气息,恍惚间能看到有九条金龙在周身悬环盘绕。
众多金甲人见此虚影,不顾伤势,连忙跪下拱手道:“金吾卫参见陛下!”
声浪滔天,冲散了云层。信仰之力层层叠加在中年皇帝身上,龙气更为浓郁。
李主摆了摆手,向着虚空作揖,笑道:“季兄,朕年少时曾与季兄先生有故,亚圣虽没有收朕为亲传弟子,却也算季兄的半个师弟。而且,今日缉拿前朝罪血之人,对太央当朝的气运来说太过重要。倘若季兄能不再阻拦,朕不会归罪缉拿他们二人之子,咱们两清,如何?”
虚空中的声音未曾出声,许久方才叹息,徐徐道:“也罢,因果缠绕,我也不方便再插手。不过此子日后与你太央朝气运无关,不可再以前朝罪民的身份对他发难。”
李主一愣,苦笑道:“此事朕承诺便可,季兄何必用自己的气运修为斩断此子的因果十六年,强行断去因果线……怕是可能会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
“我意已决,因果已斩,我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时间到,我自动手。”
眼见虚空中那道恐怖的气息散去,李主收敛笑意,重回严肃,用手一指下方夫妻,便见金色绳索霎时间飞出,将二人捆住。
“齐战,孟芝,你等二人是前朝罪民,今将你们缉拿押去,可有怨言!”
金甲神人前去手执金绳,怒喝一声。
“我齐战只喜念书,痴迷圣贤书三十年,却未曾想到百无一用是书生!先生,此后多年,爻儿就靠您关照一二了,未到成年切不可让他踏出小镇一步!战,在此拜过!”
八尺男儿,在此刻跪下,向着镇中长揖到地。
……
咚!
一声闷响在床下传来,片刻后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啊!!疼疼疼疼死了!”
一个少年在床底下发出杀猪般的长嚎,惹得床上的少女蹙眉不悦。她翻了个身,嘟哝着继续睡过去了。
少年哼哼了几声,揉着屁股站了起来。他看着妹妹睡觉的背影,目光里透露出柔和,扯了扯被子盖好,便坐在床沿发呆。
这已经是很多次他梦到这个故事了,每次都是以滚到床下摔着才会惊醒。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是不是当时那个婴儿,自己的父母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对自己不闻不问。
那个一声冷哼便可阻拦千军万马的圣人,那虚影一般的中年皇帝,那淡金色的从天铺下的道路……一切都是那么不切实际。
他笑笑,不再去想。
子夜凉凉,霜降的夜晚,凉意可不是一件单薄的衣服可以阻挡的。
他起身,穿了一件棉袍,跺跺脚,哈口气搓搓手掌。
暖了暖身子之后,他点燃了书桌台上的烛芯,看着书桌上的,还有书桌旁的地上的书籍,一卷一卷,大多整整齐齐堆叠着,还有数卷经书摊在桌上,一旁的毛笔洗好挂在一边,下面是叠好的一层层米浆宣纸,砚台里的墨也接近干涸了。
经史子集,国库书卷,传闻儒家规矩极大,书籍极多,自己这十年来寒窗苦读,虽有很好的先生指导,却也还是差得远哩。
可是有时候他又会有些迷茫,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书上所写的规矩念才是对的?为什么一定要“一日三省吾身”才被人称道?有时候不理解,却总是被先生,或是书中的黄金屋所打断。
圣贤说,经世治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必须得走科举考试一路,过了殿试,进士及第,方可是正统的入了仕途,从此便可以发挥所学,为国为民皆是汝。
于是他便不再多想,驱除这些所谓的不三不四的杂念,一心念书。
他是齐爻,他想考取功名。
世上本无是非对错,只是存乎一心,否则那么多诡辩之道,凭虚之理,岂是个个正确?其实心中念念所想,契而不舍久了,自然顺理成章。
齐爻开始磨墨。
看着天空渐渐泛白,他端起毛笔,嘴角上扬,畅然书写。
不多日快十六岁成年了,不知先生会有什么样的准备,父母又是否会回来呢。
……
此时此刻,却不在此处时空之地。
一棵繁茂的大树下,雾气氤氲,倘若仔细看看,又能发现好像有人在下棋。
“啪”一声脆响,一颗黑子精确的落在棋盘上。
说来也奇怪,棋盘之下并没有棋桌,棋盘旁边也没有棋坛,对弈二人笼罩在一团朦胧中,氤氲之下,使人分辨不清容貌如何。甚至就连棋盘,也看不真切。
然而更古怪的是,此方天地之间,竟然是一片空白,不见大地不见苍天,也没有其他颜色,棋盘和对弈二人便好像径直悬浮在不知名的空间,下着一盘莫名的棋局。
二指一凝,朦胧盘踞之中,一枚白子凭空出现在指尖。
古朴浩大的气息,恍如开世一般厚重,代表了上苍不可违背的旨意,随着这枚白子的落下,而轰然呈现在棋盘上。
到了真正落下之际,却又一切归于无,仿佛之前的浩然,不过是梦境一般无处可寻。
“新的一局,开始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苍老之中透露出一股无奈,不断地在这方古怪的天地之间传荡。
“还是注定困世无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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