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登徒子
“此番还是有些莽撞了。若是没有那片刻突如其来的精神意识的帮助,这次恐怕也无法成功。以后还是有些准备之后再动手为妙,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只是那股莫名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齐爻皱了皱眉,暂时将此事埋在心底,摸了摸眉心,那两道纹路并没有消失,虽然没有疼痛的感觉,但始终让齐爻心有忌惮。
此次破境成功,路子也非同寻常,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隐患。
宋姝月和齐秀笑了笑,没有说破刚刚齐爻满庭院打拳的窘状,见齐爻破境成功没有大碍,便都松了一口气。宋姝月虽心中对那额上纹路有些好奇,但知道这是齐爻的痛处,也不再多嘴,回到堂屋里继续拓印拳谱。齐秀也不再假惺惺看书,她本就不是坐的住的性格,适才也是因为见二人都在忙碌,无聊之下也才翻一翻书,过眼不过脑,此时就要拉着齐爻去镇子上溜达。
齐爻拗不过她,只好苦笑着应许下来,向屋内的宋姝月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家里。
二人从桃花巷尾走着,一路所见已经搬走了大多数门户,很多连大门都没有封锁住,显然走得匆忙。剩下的一些门户,也是在忙着收拾包裹。
算一算,离季允南所说的十天之约,已经过去了接近三天,如此火急火燎地离开此地也便是可以理解,况且大多门户在早年都有前辈已经走出了这里,在外界拥有一席之地,甚至有不少已经成为人杰,有着同族的大家族,因此搬出此地之后也不必担心无处落脚。
想到七天之后就很可能是山崩地裂的惨状,齐爻虽向往着外面的天下,却也对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有着特殊的眷恋。
正在低头迈步之际,忽然听得耳边传来嘻笑之声,他转头一看,正是蹲在墙头上的一个少年正朝着自己龇牙咧嘴,眼见这人面容苍白,眼眶发紫,有些阳气不足的模样,也不知是如何爬上墙头的。而庭院里,一个长相极为秀气的微胖少女正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墙头上的少年,仿佛随时要把他吃下去一般。
齐爻不悦,装作没看见,拉着一脸嫌弃的齐秀准备扭头就走。那墙头上传出一串略显中气不足的笑声,那声音道:“秀秀急着走干什么呀,让我看看你近来有没有丰腴一些,让你哥滚开就行了。”
齐爻听见耳边齐秀银牙咬得咯吱响,显然是这番调戏让她气到了极致,也有些怒气升起,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
在墙头上这位中气不足的少年,是在桃花巷中有名的浪子孙玺,被一个老嬷嬷照顾到大,站在墙下恶狠狠瞪着他的少女,是贴身侍女京香,齐爻常常听闻京香被孙玺揩油,若不是刚烈异常誓死不从,怕是早就被这个十八岁的半大少年给弄失了身,对之恨之入骨,却因为据说孙玺有赐予的保命手段和杀伐之术,也不好明面上翻脸。
即便在她心里,已经将这人杀了千遍万遍。
齐爻有时候听桃花巷、龙尾巷的妇人唠嗑,也常常说起这孙玺,据说是某个王朝的皇子,但这么说又没人肯信,因为住在桃花巷的,与龙尾巷的完全是两个世界——一个巷子里都是小家小户,大多穷酸,能有温饱就很可以了,一个巷子里大多是“名门望族”,有些势力,在外界也大都有了不起的族人。如果说他贵为一国皇子,不但没在皇宫内成长被送到这等荒芜之地,还连龙尾巷、渡桥巷都没有住进去,甚至照顾的人都是人老珠黄的老嬷嬷。于是大多数时候都会觉得,这个酒色之徒和皇子沾不上关系,也就是沦为谈资,在茶余饭后消遣消遣。
不过齐爻倒是觉得,这孙玺和皇子甚至国君也是有几分相像的。毕竟这份糜乱,确实有几分亡国皇储的气象。
至于这京香,少有人知她的来历,只是为这个满身香气,长相非凡的女孩子感到惋惜,换作其他女子嫁给谁不好,可非是在这么一个登徒子身边作侍女丫鬟。
而这个登徒子,显然也对齐秀有着一些兴趣。小时候调戏齐秀也就算是童言无忌,成年了还是这般口出污言秽语,实在过分。
齐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惹事。齐秀深吸了几口气,故意不去看孙玺的嘴脸。
他按耐住心头的火气,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着孙玺作揖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毕竟传闻中他是皇子,于是在年轻一辈里大家都称呼他为殿下。也不管真殿下假殿下,他听得开心,说的人也嘲讽得舒适,也就自然流传开了。
孙玺一跃而下,负手而立,眼睛还是盯着齐秀,饶有兴致地对着齐爻道:“嘶,今个儿这是怎么了,齐爻这书呆子也会搭本王的话了?”
齐爻心中冷笑,嘲讽他是猢狲,还真把自己当成猴了。而他表面不露声色,继续微笑道:“殿下这话就说得有些差池了,不知你可知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这緘语?喔也对,殿下不用读书,自然不明白其中道理。”
原本就有些苍白的孙玺听闻此话,更是嘴唇一白,眯起眼睛打量起齐爻来。半晌,他忽然笑道:“原来书呆子也有开窍的一天呐,不简单不简单。这样子吧,本王也不跟你斗嘴皮子了,你看你这水灵的妹妹。”他凑近了些,一脸邪淫道:“不妨出个价,卖给本王当侍女,或许还可以纳为妾,绝不亏待她。”
声音虽小,却仍被一旁背过身的齐秀给听到了。她浑身哆嗦,满脸怒容,暗暗捏紧了拳头。
齐爻见状,也笑道:“那殿下的侍女京香姑娘,可以也开个价,让小生赎回她的自由身么?”他也压低了声音,往前凑了凑道:“我怕京香姑娘和我妹妹,让殿下您有福买得,无福消受啊。”说罢,大有深意地看了看孙玺消瘦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
字里行间都满是暗示着他被酒色掏空的身体。
齐秀一怔,无声笑了笑,想着自己这哥哥从遇到宋姝月之后还真是变化不小,可能是习武了有底气了?不过这番硬气回应也让她心里确实好受了不少,怒意也消散了大半。
庭院里的京香瞪大了眼睛,不再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看着齐爻噗嗤笑出了声,眉眼弯成月牙般。
孙玺脸色一变,感觉到颜面扫地,有些怒容道:“齐爻,你不过是个克死爹娘的书呆子,齐秀跟着你也是受苦受难,今天本王是好心提醒你让她跟着本王,你还出言不逊,敢跟本王顶嘴?”
齐爻再次笑容可掬,点点头道:“小生正有此意。”
孙玺一愣,显然没想到这小子今天竟然敢如此说话,没句话都在针对自己的痛处,让他哑口无言。不过越是如此越是窝火,他思量着自己也算有玄士根基,如何也不可能比不上这书呆子,愣神之后便怒喝一声,满脸涨红,奔着齐爻就来,手腕一翻,手上就出现了一道寒芒,正是一尺来长的短刀。
京香吓了一跳,孙玺很少动武器,若是亮出这把刀显然不仅仅是想教训一下对方,而是动了杀心。
即使季允南有规定,胜贺镇内不许同辈厮杀,杀人者偿命,但此刻的孙玺恼羞成怒,在二女面前颜面尽失,热血上头也不顾那么多规矩,上来就要夺走齐爻性命。
而齐爻也丝毫不慌不乱,在半步一境之际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力量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正要拿人试试手看到底到了如何的地步,恰好孙玺自己送上门来。虽然是第一次动手打架,齐爻却内心稳定,脑中观想默念口诀:“水寒江静,满目青山。以心观之,载月明归,草木蔓发,则春山可望。观,音!”
雾气一般的气息缭绕在他眼睛中,刹那间眼前的世界被明察秋毫,放大数倍。而在齐爻眼中,正奔向自己神色狰狞的孙玺手中短刀轨迹也清晰可见,本身他的速度在悟出“游”字诀的齐爻眼里就已经很慢,更何况在瞎爷爷的“观音”下,便直接被轻易洞察。
在齐秀和京香的惊呼之下,齐爻也向前冲去,但其身形如鬼魅一般,一个滑步,便轻易绕过了孙玺的致命一击。而在他重新站起身的刹那,孙玺因重心不稳而一个踉跄没站稳,以头抢地,扑倒在地上。
齐秀见状,不禁欣喜,好像忘了她哥当时是怎么用这一招逮到她欲陷害他时候的惨状了。
就连孙玺的丫鬟京香,此刻也是拍手叫好,不顾孙玺的脸色。
孙玺趴在地上,怒气更甚,大叫一声便捡起短刀,眼睛通红着向着齐爻本来。
齐爻无奈道:“你们也看到了,是他先动手的,还有明器想置我于死地。”
“那么齐某,也就不对你客气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高兴得很,真愁他不出手自己也师出无名,而他此刻的行为无异于逼他动手自卫。
于是齐爻也不再闪躲,“游”字诀念动,他身形一闪而过,在距离孙玺还有五尺之际一顿脚步,扬起一阵沙土,随后他抄起地上碎石片,卡在指缝间,重心下移扬起拳头便冲着被迷了眼的孙玺胸口打过去。
半步正根境,他已经有了些许明劲。
这一冲拳普普通通,但实则势大力沉,虽然孙玺是奔过来的而齐爻半蹲不动,但齐爻下盘极稳,是连拳谱起手式的作用,因此这拳甫一接触他的胸口,齐爻依旧稳如磐石,而孙玺登时捂住胸口面色惨白,手中短刀都拿捏不稳掉落在地,足足倒退了七步卸力,而后站立不稳跪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这普普通通的一拳,使得孙玺受到了不轻的内伤。
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到此刻都感觉在做梦一般,平日里文文静静的书生怎么可能有如此大力,这么稳的下盘?
就连齐爻都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冲拳,摸了摸手背,喃喃道:“就这?”
孙玺听闻此言,怒火攻心,加上内伤,一口瘀血喷了出来,但面色却缓和了不少。
齐爻连忙上去扶起来他,嗔怪道:“是小生出手太重,还请殿下多多包涵。喔对了,刚刚殿下说到哪里了?好像是说,多少钱可以买我妹妹?”说罢他拳头关节捏的啪啪作响,而脸上依旧笑容可掬地看着孙玺。
孙玺骇然,此刻断然没有了乱欲的心思,苦笑着推开齐爻道:“是我刚刚口出狂言,对齐兄和秀秀姑娘有所冒犯,还请齐兄大人不记小人过,此番受伤就权当我的赔礼,消消气,消消气。”
齐爻不禁暗道一声狡猾,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厮变脸比翻书还快,转眼间不但本王没了,连语气也变得恭恭敬敬,再出手也是不太合适。于是便拱拱手,一脸笑意道:“殿下客气了,既然如此,那小生也不便叨扰。”他对着庭院里的京香道:“姑娘这几日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喊我来帮忙,小生义不容辞。”言下之意便是,如果孙玺再欺辱京香,便不妨让他再挨两拳。
京香软软的应了一声,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孙玺闻言连连苦笑,对着齐爻不断拱手。见他们不再寒暄,转身欲离开了,这才关上大门,冷汗直流。
“这厮怎么便这么强了……莫不是偷偷练了武?不行不行,以后切不可打他妹妹的主意,否则非要把我打死不可!”孙玺心有余悸,对齐爻的笑容可掬也有了新的认识。
这简直是笑里藏刀啊。
看似满面春风心怀善意,实则出手狠辣,一击便让他留下深刻印象。
孙玺看着庭院里还没回过神来低头笑着的京香,不禁有些恼怒,喝到:“笑什么笑,还不快去帮我阿嬷整理行李!”
“殿下刚刚说什么,小生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殿下可以再说一遍吗?”门外突然传来齐爻的声音,把孙玺吓得差点瘫软在滴。
“该死的……这家伙怎么还没走,还在偷听……该死该死”孙玺强堆笑意,颤抖着声音道:“没……没什么……我重说,我重说。”
京香眉目闪动,笑得露出来八颗牙齿,掩住了嘴巴却仍然咯咯笑不停。
她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上次这么开心,应该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在郡守身边作养女吧。
齐爻……这个读书人,还真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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