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桐柏城一连飘了几日的雪，今日虽放晴，阳光照在身上却不让人觉得温暖。举目皆白，连带太阳都成了暗白色。
墨白搓搓手，紧了紧衣襟道：“下雪虽美，但化雪是真的冷。”
蓝水漪将当日墨白嘲讽她的话还给他：“明是不怕冷，真是做作的一只人。”当然，做作二字也咬得极重。
墨白只当没听见，想了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问道：“你暖手炉呢？快拿出来给我使使。”
蓝水漪打掉他往自己衣袖里翻找的手，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干嘛，男女有别！可不要叫我家美男误会了。”
墨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嗤了一声，心道：有够不害臊的。
水漪抬手给了他一掌，本就没使劲，墨白却呲牙咧嘴地讹上了，耍赖道：“你打我了，这事儿没完，除非……你把暖手炉借我。”
水漪心道：我倒是想借给你，只可惜早不知丢哪去了。但墨白笑她丢三落四也不是一两次了，水漪自然不会送上门再叫他笑，遂道：“都习武了，就算武力不行还有一身正气，要什么暖手炉，你小心齐夫子看见了都要骂你。”
墨白却是不依不挠，恰逢言少秋路过，蓝水漪急于摆脱墨白，遂上前搭讪道：“言小公子，一起用个午膳不？”
只可惜言少秋那厮余光都不肯分她半丝，直直越过她，声音冷淡道：“不必。”
本就没报希望的水漪点点头，心中却越发纳闷：这赵大小姐到底哪只眼睛觉得言少秋喜欢我？害我平白无故出这么多糗。
难道是因为我美丽非常？那我美也不可能全世界都喜欢我呀！
正这么想着，抬眼就看见赵灵岚站在不远处恶狠狠地瞪着她，手上的书也被捏成了一团，但见言少秋望过去，这厮立马就扯出一个甜度百分百的微笑。
水漪觉得好笑，暗暗冲她做了个鬼脸，只见那佯装春风满面的脸，肉眼可见地阴云密布，微笑也只维持在二十度。
眼看言少秋就要无视她、越过她，赵灵岚忙上前一步，展开皱巴巴的书本道：“少秋，我这题不太懂……”
言少秋依旧冷淡脸：“你我科目不同，问夫子。”
“…好。”赵灵岚跟上，“那我们一起用膳吧。”
言少秋没理她，她只当是默许，便兀自兴奋道：“你想吃什么，我家私厨做了炖鸽子和山药排骨，还有红烧兔头和爆炒……”
接下来的话消失在言少秋淡漠的注视里，赵灵岚恹恹道：“我不说了。”
言少秋只道别跟着我，便扬长而去。
在后头看戏的蓝水漪，又难得地生出几丝同情，心道：这言少秋，确实不太好相与啊。
赵灵岚委委屈屈，回头看见蓝水漪又是叹气又是直把头摇，这明显是幸灾乐祸。她肚子里不明火蹭蹭上涨，把书一丢，将所有的帐都记在水漪头上，拽着鞭子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了。
墨白见状，道了声保重，忙找了个大树，躲后边清闲去了。
水漪堪堪躲过这凌厉的一鞭，觉得甚是冤枉：“赵小姐，你在言少秋那受了气，也不能平白无故撒我身上呀。”
“哼，”赵灵岚重重地嗤一声，言语里充满了愤怒，“东廷历来重文轻武，少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唯独不会耍刀弄枪，可你偏偏……”
说到这里，赵灵岚又甩出了凌厉的几鞭：“你自己作死也便罢了，可你偏要拉上少秋，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毁了他？！”
蓝水漪：？？？
姑娘，不瞒你说，在试图坐在言少秋的旁边之前，她也以为言少秋是为自己而来，但是赤|裸裸的教训摆在眼前，水漪冤枉啊。
“还搁这装无辜。”赵灵岚一看到这张装出来的人畜无害的脸就反胃，恨不能撕碎了叫大家看个明白，皮下究竟是什么货色。
水漪没想到，刚刚还距自己一丈远的小妮子，下一瞬便疯了似的要扑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那尖尖的指甲就要落在自己脸上，水漪心里只闪过三个字——“苦肉计”。
可苦谁呢？水漪一时没想到人选。
看来只有苦了自己了，水漪认命地想。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水漪抬眼才发现那爪子在距自己脸颊大约一寸之处停住了，原是被人一手抓住了。
见赵灵岚止住攻势，花溅泪才道，“姑娘小心，莫摔着。”便抱着书静静立于一旁。
有道是美色化怒火，一眼气消一半，两眼心花灿烂，三眼死而无憾。
可赵灵岚是越看越气，越看越恼火，咬着后槽牙道：“蓝水漪，好手段啊。”
她不解，为什么这些人间绝色一个两个都站在水漪那侧，自己比她究竟是差了些什么。
她忿忿道：“现下，你既有如此美色，又何必纠缠少秋不放。”
水漪有苦难言，当着花溅泪——她的下一个勾引目标——的面，也不好意思拿言少秋呛她，正苦恼着，墨白适时地从树后走出，接过话头：“你怎知不是言少秋缠她呢？”
水漪暗暗给他竖了竖拇指，灵音道：“好样的，待会给你加个鸡腿。”
赵灵岚气急，心里明白墨白和蓝水漪乃一丘之貉，遂调转话头问花溅泪：“你不介意？”
言下之意为：蓝水漪勾三搭四，如此不检点，你不介意？
花溅泪耸耸肩，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赵灵岚只觉三观碎了一地，愣了半晌才道：“哼，一路货色。”
水漪不假思索：“过奖过奖，要求不高，比你好点就行。”
赵灵岚忍了半晌才忍住抽人的冲动，咬着牙道：“蓝水漪，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输的人不许再同少秋讲话。”
水漪甚是震惊，赵大小姐视言少秋若珍宝，如今竟也能拿来做赌注？
虽然输了也不见得赵灵岚会遵循，但也没关系，毕竟于水漪而言，这赌注算不得什么，还能给自己在人间的生活找点乐子。总归是没什么损失。
思及此，水漪一口应下：“玩这么大呀。赵小姐，说吧，比什么？”
赵灵岚本就是一时冲动，又见水漪应得如此爽快，心里一时没了底。细想起来，她的鞭子从未抽到过她，上次还差点被她推下山坡，看来常规比武自己是讨不到多少好处的。
赵灵岚为难地想：可不比武，自己还能比什么呢？总不能比家境吧？
赵灵岚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只是话已出口，万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她眼珠子转了半天，终是梗着脖子道：“比三场，三局两胜。第一场比武，七日后，御间行。……第二场和第三场比完再说。”
御间行是桐柏城世家公子小姐练武的榜一之选，新式玩法千金不换，初次游玩还得有名帖或是从四品以上官员引荐，戒备森严，寻常人家根本没机会进去。
赵灵岚自然是去过的，而且对那里的部分玩法十分熟悉。她想：就算这蓝水漪武功在我之上，我也定叫她好看。
赵灵岚料得不错，水漪确实没去过。
贤王凌逸燃与御间行东主流言四起之时，蓝水漪确实有想过去围观爱情，只可惜碍于没有门路，被挡在了御间行门外，至今遗憾，如今这样的好事摆在眼前，哪有不应承的道理。
她强压着喜不上眉梢、强忍着心花不怒放：“随时奉陪。”
赵灵岚冷哼一声，临行前，又瞪了墨白一眼，威胁式叮嘱：“你给我离少秋远点。”
墨白：？？？
关我何事？
水漪：不过一个时辰，你断袖之名已远扬矣。
墨白：“……”默哀大于心死。
待大小姐走得远了，墨白才好奇地凑过来道：“你还真和她比啊？第一场都我倒不担心，但除了武便是文，你说这琴棋书画，你除了会画，哪一点还拿得出手？别届时输了……”
水漪没给他机会说完，抬手又是一掌：“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几样我不行，难不成赵灵岚可以？无非是大家一起丢脸罢了，她豁不出去的，怕什么。”
说话间，花溅泪已将刚领的书塞进书桌出来了，水漪随口问道：“你刚刚上面那几本花花绿绿的是什么书，怪好看的，我们怎么没有？”
“空的，作业册吧。”
“哼，这齐超就是偏心，对我们就说习武招式练好了就行，要什么本子，后来挨不过我们还要学点文修基础课，才丢给我们几本破破烂烂的作业册。”
墨白揭底道：“花花绿绿也好，破破烂烂和也罢，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何时写过作业。”
之前那些个哄得何博文开怀大笑的好文章好见解，还不都是诱骗隔壁班那白兔一般纯情的班长大人写的，蓝水漪换科无情，翻脸不认人，说着文武殊途，便把可怜的班长甩了，班长伤心欲绝，从此无心学术，只得回家继承万贯家财了。
当然，这些墨白不敢宣之于口，便转移话题道：“耽搁了这么久，纠结这作业册还不如操心操心食堂里还有些什么吃的吧。”
食堂的菜确实所剩无几，好在水漪惦记的红烧肉还有富余，只可惜一勺红烧肉经了阿姨之妙手，堪堪只剩两块瘦肉。
水漪无语：“阿姨，这红烧肉肥瘦相间的才好吃，你再来两块呗？”
阿姨哼一声，果然给她来了两块肥肉。
水漪：“阿姨，您倒也不必……”
阿姨冷漠地打断：“下一个。”
食堂阿姨的手抖绝技，水漪不是第一次见识，之前虽没过分成这样，但想到今天阿姨可能心情不好，遂也想通，不再纠结难过。
直到她看到墨白的“平原”，花溅泪的“山丘”，再对比自己的“盆地”，不由怒火中烧！
阿姨，你说，你是不是按颜分菜？如果是，我凭什么最少！还是说同性相斥，你嫉妒我的绝美容颜！！
墨白灵音提醒道：你看阿姨长得像不像前一阵你抛弃的一醉阁的小厨子？
水漪略略一瞅：好像是有几分像。
墨白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水漪瞬间化愤怒为感激：呜呜，阿姨，感谢您的不杀之恩，还愿意给我肉吃。
花溅泪看着对面这个扒着白米饭、泪水盈盈的人，实在是于心不忍，遂夹了一筷子菜给她。
水漪：我就说吧，他给我夹菜了，他好爱我。
墨白：你先看看他给你夹的是什么。
水漪看着眼前红色的绿色的辣椒段，张口就来：你知道的，我无辣不欢。另外，众所周知，冬天天寒，吃辣椒可以暖胃驱寒，不仅如此，辣椒还有开胃消食、美容美白等功效，总而言之，他好用心。
墨白：……
灵音交谈间，花溅泪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墨白虚（接）心（着）好（看）学（戏）：那这个呢？
水漪嘴角微搐，依旧滔滔不绝：大蒜性温，可去腥调味，他怕我吃红烧肉太腻，让我中和下，另外，大蒜解毒杀虫，还可治疗腹泻、饮食不化等病症。不愧是医者，他好细心。
接下来，水漪又对答如流地解释了姜片、花椒等物的功效，直到……
墨白：那这茄子蒂所谓何用？
水漪：众所周知，茄子蒂……算了，我编不下去了。
水漪，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墨白灵音正这么说着，花溅泪就给他夹了一块肉。墨白挑挑眉，示意道：看见没，看见没？他爱的人是我。
水漪满脸微笑：那你便把他给你的爱吃下去。
墨白得意：那是自然。
霎那间，墨白瞪大了眼睛：“欸？这什么肉，好好吃，怎么之前没吃过？”
花溅泪：“鸡肉。”
水漪补充：“准确的说，是鸡屁股。”
话音未落，墨白就趴在垃圾桶旁吐了起来。天知道他这辈子有多么讨厌鸡，听到鸡字都汗毛竖立，厌恶得不行，更别提什么吃鸡肉了，还是个屁股！
这阴影还是在墨白化形前形成的，那时人间战乱，难民流落无忧谷，便经常有人在蓝水河打鱼捕虾，那日他们仨一个不查便被一网打尽。
渔夫见水涟水漪模样好看，便养在后院的水缸里，届时还可以讨自家小孩一个欢喜。至于小黑么，黑不拉几的一坨，别给小孩吓哭了才好。
渔夫这么想着，便随手将小黑捞出来丢在了地上，后院养了一窝老母鸡，咯咯哒地叫着，啄着小黑满院跑。
吵闹声惊醒了梁上瞌睡的公鸡，该鸡扑腾着翅膀，也飞下来加入了混战，巨大的敌人激发了小黑的潜能，楞是以小小之躯蹦上了三尺高的水缸。
沉在水缸底的小黑摸着自己千疮百孔的pp，誓与鸡族势不两立，从此，他最讨厌的生物就是鸡，母鸡公鸡小鸡！最讨厌的颜色就是老母鸡的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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