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圣意
趁着没人注意苏飒飒又默默坐回了她的座位,比起幽兰图被盗她的举动并不打眼。
“苏妹妹你去了好久!”苏飒飒去了许久未归凌千雪自是忧心不已,见她安然无恙地归来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发髻怎么也乱了?你不知道你这刚一走这府里出了贼人呢,我还担心你出了事呢。”
凌千雪快人快语声音也不算小,瞬间招来了几个同桌人的注视。
苏飒飒故作难言地挑开话题:“凌姐姐我肚子痛得厉害,在恭房呆了好久。哪晓得一出来就被这场面吓住了,怎么了?凌姐姐你说的贼人又是怎么回事?”
凌千雪点点苏飒飒的额头,略带责备道:“谁让你刚才吃那么多凉羹。”
说完她话锋一转,面带了些笑意,“你这一走,可是亏了。没见着幽兰图不说还错过了个天大的笑话。”
一直没怎么插话的葛问夏却这时候开口了,严肃道:“凌姐姐谨言,伯爵府失窃一事可大可小,切勿惹祸上身。”
都知道葛问夏是个谨慎的性子,凌千雪赶紧抱拳赔礼的无奈样子霎时逗笑了苏飒飒,一晚上的疲惫也消解不少。
毕竟少女心性,沉稳如葛问夏此时也忍不住跟着抿嘴笑了一下。
经过凌千雪手舞足蹈的一番讲述,苏飒飒总算搞清楚了整件事的起因经过。
原来她没走一会儿,世子崔彦文就在大厅里展示出了几件藏品。
刚开始跟他平日的手笔差不多,空有浮华没多大价值。
直至众人期待的临淮公子真迹出场,真真是妙绝。
画卷一经展开便令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果真是惊世孤品,一笔一画皆是跃然纸上的灵动,甚至不需要品评是否是真迹,此画的价值连不善书画道的人都能看出来其技法的超高精妙。
谁人能想到伯府世子真的能得到临淮公子的幽兰图呢。
就在大家伙儿还未沉浸在对这幅画的震惊中时,中堂里有一股细微的烧灼气味蔓延开来,当时大家都还想着凑近瞧一瞧画,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怪味。
最初发现的是伯府安排在周边巡视的下人。
没等他找到是哪里烧起来,厅中如昼的灯火骤然熄灭。全场陷入一片昏暗,连靠近的人是谁都看不分明。
慌乱尖叫声,桌椅倒地声,还有主人家招呼着镇定的声音全都混杂在一起,男男女女也再顾不得礼数纷纷挤作一团,场面一度失控。
突如其来的混乱之中不知又发生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在忠义伯府的家仆还算训练有素,没一会儿就有仆人举着火烛进来,再次将糟乱的大厅安抚如常。
有了光亮混杂的人群又恢复了平时矜持的君子淑女模样,唯有凌乱的衣服头发能看得出端倪。
所有来客都震惊于这场意外的发生,关心着家眷以及周围朋友同僚有无损伤,再惊人的书画此刻也没人有心情去看。
“画儿!画儿呢!”
惊天一声叫喊,出自离展示台比较近的礼部尚书王大人口中。
众人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刚才幽兰图的摆放位置看去,果真空无一物。
还没来得及惊慌,就见刚在黑暗里被撞了个大马趴的崔彦文一把推开仆人的搀扶也不顾脚上只有一只鞋直接冲上前去,被路中央的凳子绊着脚也止不住他狂风骤雨的步伐。
之前展示幽兰图的座台空了,只余下一张随意写就的纸条。
白纸黑字一个“离”,谁能懂什么意思。
就连来参宴的京城府尹接过这张纸条也犯了难。
忠义伯府丢了绝世珍品哪还顾得上其他,趁着刚丢赶快封锁了府门搜寻贼人。
在场都是大渊的肱骨之臣,虽有幸灾乐祸或是看不惯崔彦文日常爱显摆的,但这贼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走了画儿以后传出去叫他们面子往哪儿搁。
再说忠义伯府如今把门封了不让他们走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把他们都当贼不成!
这手笔一看就是筹谋了许久,他们哪个知道崔彦文他还真的有孤品啊。
本是开开心心地来做客,临了变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还是碍于面子配合着府上的搜查。
老伯爷的书房内,头发半白的老者借着烛光打量着手上掌心大小的纸片,看得仔细。
与他一对比,站在书桌前留着一把细长胡须的瘦弱中年男子神情明显更加焦急。
“父亲,这贼人也太嚣张了。他胆敢当众就把画偷走,还选在母亲寿辰这日,根本就不把咱们忠义伯府放在眼里!”
崔烈面沉如水,斥责道:“孽障住嘴!平日你就爱炫耀,尽给我做些丑事。以前有你母亲护着我说不得什么。今天你母亲六十寿辰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你还不知悔改?!”
崔彦文从下就怕他爹,被他一教训也不敢反驳,只得婉转道:“父亲,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贼人,也…也给今日来伯爵府的众人一个交代啊,您骂我有什么用啊。”
崔烈低嗬一声灭了火气,冷静道:“好好儿的灯火为什么会全灭,可有好好派人巡查。”
“查了!全查了,也就发现了几个还未燃尽的纸包,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对劲的。要不要让京兆尹接受勘察?”
此事蹊跷,不便让外人介入,崔烈挥挥手问道:“纸包?”
“是,也不知何时被放进去的,眼见着早就在里边儿了。父亲这做灯的人家是不是也得查查?”
忠义伯崔烈长叹一声,看着自己不成器的窝囊儿子怔忪了许久才道:“对外就说贼人搜到了,放所有的客人回去吧。”
“父亲?!”崔彦文不敢置信地盯着让他长久惧怕的父亲,明明是俯视却有一种莫名的仰望感,一辈子长在他父亲的威压之下。
“莫要再多说。”崔烈这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声音疲惫不堪,“我累了,你快吩咐下去吧。”
崔彦文劝不得也不敢造次,袖子一挥气急败坏地出了门,把父亲的命令给传了下去。
待命的伯府管家也是颇为滑稽地惊叫了一声,吃惊问道:“世子,真的不找了?”
崔彦文气得脑仁儿直疼,直戳着太阳穴骂道:“你愿意找自个儿找去吧!”
后来各府官员携着家眷都归了家,整个伯爵府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当夜有人辗转反侧,有人枯坐一宿。
不明真相者不啻以最坏的心思揣度,悉知真相者讷讷不敢言。
二十多年眨眼间就过去了,可二十多年前那场血腥清剿却深刻地留在了这些老人的心里,一辈子都忘不了。
也许旁人不清楚临淮公子是谁,崔烈却最是清楚不过,他们曾把酒言欢,也曾共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生死,没想到最后落了个荣华难测,阴阳两隔。
三更刚过,崔烈就换上了朝服,在宫门口等候圣上召见。
明黄色地帐子隔开了内室地暖意,崔烈被冷风打得一颤,可尽管年过六旬,多年得从军生涯还是不能容许他弯了腰。
“这么说,离墨宗里有人进京了?”威严冷静的问话比这春日的寒风还肃杀百倍。
“老臣觉得是。”
“那你觉得是谁?”
崔烈慌忙以头抢地猛地向下一磕:“老臣不敢说。”
帐内一声嗤笑:“呵,你不敢说?你不是都纵容你儿子展览那幅画,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明黄色纱帐被掀开,从帐内大步而出的男人形容威武,目光凌厉,虽头发早已花白却一点不失精神。
两眼只是随意一扫,殿内的人纷纷垂了头不敢直视他的威严。
“还请圣上明示。”
崔烈两手拜服,五体投地,等着那上位者的意思。
哪知过了许久也没有回音。
“算了,”他摸了把手边的玉如意,“不逼你了,早点儿滚回府去吧,别碍眼。黄吉你带着忠义伯到库里挑幅字画,这一次算是朕赔了!”
崔烈双目陡然睁圆,两股颤颤惶恐道:“老臣岂敢啊!”
“有什么不敢的,给你你就拿着。曲天扬那小子敢这么嚣张就算准了朕不会拿他怎么样。行了,别跪了。”
崔烈坚持要跪送,直至那人出门不见了踪影才被身旁一个公公模样的人给扶了起来。
黄吉搀着跪久了腿麻的崔烈,边笑边劝道:“老伯爷,这圣上的赏赐你还推什么呀,来,那玉字库可是好久都没有开过门了。”
崔烈把着黄吉的手臂,再一次回头看向威严雄壮的明黄色大殿。
都道当年圣上金甲银枪,英姿勃勃,可到如今还有几人能记得圣上背后那位神机妙算的白衣公子啊。
想当初他们几人初初打入京城,站在城楼上远眺他们一寸寸打下的疆土之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一众兄弟加官进爵,享上了之前从未想过的荣华。原以为好日子来了,没想到短短几年,京城各府的牌匾挂上又卸下,平静之下腥风血雨不止。留在朝里的老人早已所剩无几,本还能与他们闹作一团的大哥也越发沉默,变成了如今不怒自威的王上。
沧海桑田,一切都回不去了。
崔烈也没手软,从皇宫的藏品库里挑了件前朝大手的仕女图,对外也算是应付过去了。
后来这件盗画风波不了了之,宫里和忠义伯府皆不追究,朝臣们也再不敢对此事多有异议。
只是忠义伯府闹了个大笑话,一时之间成了上至官爵之家下至平民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打探到什么?”锦衣男子摇着扇子侧卧在榻上,手里那颗刚供上来的西域葡萄被他灵活地捻来捻去,漫不经心的模样,眸中精光闪烁。
“禀王爷,这几日忠义伯一家全都没出门,连他家大公子的订亲之事也推迟了两天。”
“哈哈哈,有趣有趣,崔府这回可丢了大人,这可是京城近些年可少有这些趣事啊。”
裴冲背上陡然起了一层寒毛,晋王殿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忠义伯府。
“那灯灭一事呢?”
“大概用了什么机巧之术。这属下也还未查清。”
那东西怎么查也就是几张未烧尽的纸片,崔府的下人他也暗中观察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何不妥,所有的力都像是使在了棉花上,让他难受的紧,却又无可奈何。
难怪崔府的人愿意就这么算了。
“哦?如此精巧的手法怕是只有离墨宗可为了。”朱景元眯眼沉吟,“罢,罢,昨晚实在是精彩,不枉我特地去了崔府凑了场热闹。你多注意着点儿最近京城里看着脸生的,别放过一个。对了,可有查到撞了我的那丫头是哪家的?”
“是吏部苏家的女儿。”
“呵,苏府吗?苏清言的妹妹?还挺有趣的。”扇子一打,他饶有趣味地将葡萄往嘴里一扔,狐狸眼里盛满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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