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若非张逐轻就坐在自己面前,沈长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简直是三更半夜见太阳,张逐轻语气亲和得不像本尊。
见她沉默,张逐轻略显烦躁,指尖叩动桌面的频率加快。孙娘恰好从外端着银盆进来,正要说话,却见张逐轻在这里,吓得一个激灵。
“大人……”
张逐轻冷淡瞥她一眼,沉声吩咐:“水就放这。”
孙娘颔首应是,赶忙退下了。
张逐轻走到水盆旁,拧干毛巾,又来到床边。沈长袖注视不觉向后倾斜身体。当初她给张逐轻做胡饼,他讽刺她黄鼠狼给鸡拜年。如今他献殷勤,安的什么心?
“你又想干什么?”沈长袖现下恢复力气,态度也变得硬气,“想收走给我自由出府的令牌么?”
张逐轻皱眉,却不解释,他将热毛巾摊开置于掌心,忽地覆盖在沈长袖面上。
“洗脸。”张逐轻言简意赅,动作粗劣地隔着毛巾给沈长袖搓了搓,便取下毛巾,扔回盆里。沈长袖原本粉白的脸被他这么一搓,血色更加充盈,鬓发散乱地贴着脸,极像熟透的蜜桃。
张逐轻看了会,才又过去洗毛巾。
沈长袖难以理解,不由看向他。“反正我有把柄在你手里。你若不喜欢我私自出府郊游,固然可以收令牌,也不必这样奇怪的待我。”
“沈长袖,”张逐轻的脾气又上来了,特别想发作,忍不住讽刺道,“你如果真的希望我收令牌,最好多说两句。”
“唔。”沈长袖当即乖得像傻狍子,一动不动。昨夜他因为她出去滥饮发那么大的火,她很难不怀疑,他会剥夺她自由出府的权力。
她现在……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他对她的感情,尽管他的强势禁锢让她不舒服。她合理猜测,他以后再不许她参加诸如诗会之类的活动了。
看张逐轻又把毛巾覆上来,沈长袖还是没忍住:“你的动作能不能轻点?”
要求还挺多……张逐轻不禁盯着她:“再啰嗦,我把你脸搓烂。”
话虽如此,动作当真轻柔了。李毕曾说,沈长袖在闺阁长大,和他这样的武夫不同,他们皮糙肉厚,但她却是雨打不得的娇花。
张逐轻压抑烦躁,努力让自己显得温柔。
“小厨房只做了红糖米粥和馅包子,”张逐轻收了毛巾,又回到银盆中清洗,“你如果还有喜欢吃的,我可以差人再做。”
沈长袖犹如看陌生人般,又上下打量他,惊诧道:“张逐轻,你不会被邪祟附身了吧?”
他又是伺候她洗漱,又是问她想吃什么,她简直怀疑,今晨站在他面前的,是披着张逐轻皮囊的另外一个人。
张逐轻嘴角微微抽搐,语气骤冷:“你现在想验一验,我没有意见。”他便要解开衣带,沈长袖忙阻拦,“不必,我相信就是。”
那一秒,她终于找到了张逐轻是张逐轻的感觉。张逐轻始终没有多言,也不愿给她解答困惑。水从他粗粝的指缝间流下,张逐轻凝视了会水面,忽地道:“你那日给我看账册,表现我格外满意。若你不想被我收回令牌,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终于说到点子上,沈长袖松了口气。他若不说点什么,单单伺候自己,她反而浑身不自在。
沈长袖将自己的长发拢到肩后,给自己散了点热:“说吧。”
她对他的要挟已经习以为常,但她并不喜欢意气用事。现在,能出府比不能强。
“什么机会?”
“我的幕府里缺一个掌书记。王守德的人我不想用。”
为了吸纳人才,各个藩镇都设专属幕府,许多进士及第但未授官者,大多选择入藩王幕府。江湖中的能人异士,也是藩王们招揽的对象。沈长袖虽读书破万卷,但到底不是进士人才。
“不可以。”沈长袖斩钉截铁拒绝,“掌书记虽是文职,但不是谁都可以当的。能任此职位者,上要会表彰天子功绩,下要对接三军,外要接待四方来宾,内要谙熟祭祀祈福之礼,我只是深闺中人,不能替你做那么多重要的事。”
如果张逐轻真的想招募掌书记,她倒是想推荐吕名勋。不过,看起来张逐轻并不喜欢吕名勋,她便也不提此事。
张逐轻自己都不了解掌书记到底多么重要,便是从沈长袖口中得知它不是份闲差,依然不能理解。在他看来,天下会写文章的人能力都是相通的。
他当然并非真的想让沈长袖担任掌书记,不过想找个由头,让她接触他的领域。
“不要急着拒绝。”张逐轻从怀里摸出令牌,置于桌上,沉声道,“沈长袖,你还有很多思考的时间。”
沈长袖有理由怀疑,他在“以权谋私”。但河东本就是他的领土,他想胡作非为,尽可胡作非为。
张逐轻又坐了一会,确定自己不知道要再做什么,便离开了。听从李毕的建议“投其所好”,但总觉得非常别扭。行至回廊处,他复又思量,把行色匆匆的李毕叫过来。
“这些银子,给你到集市上买些书。”
碎银子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李毕慌乱地接着,好奇问:“大人,都要些什么书?”
“我若识字还问你?”张逐轻气恼,特别想弹他的脑瓜嘣。思忖半晌,他又道,“文人墨客最喜欢的书,全都给我买回来,把书房靠墙的架子填满。还有,买本大昭辞典,单独给我。”
从前,张逐轻看到书和字就头痛,突然大张旗鼓地买书,李毕眼珠一转就明白,自己说的话被张逐轻听了进去。他喜道:“属下这就去办。”
张逐轻这才站定,视线越过李毕,又越过假山旁的梧桐,看到沈长袖从东厢房行出来。她走的方向,似是常去的红莲水榭。等待人都看不见影子,李毕才敢再开口:“大人,还有一件事,需要请您裁定。”
“说。”
“观鹤楼那边……”李毕欲言又止,“观鹤楼那边出事了。”
张逐轻观鹤楼大宴苗人猛,那儿便成了朔方军常去消遣的地方。就在昨天傍晚,有两位朔方将领醉饮,强掳良家妇女,欲图不轨却遭到剧烈反抗,他们竟当场将人打死。
潮州军纪,逼良为娼致人死亡者,一律杖毙。但那两人是苗人猛属下,李毕无法按军法处置。
其实,朔方军素来治军严谨,若非受人指使,绝不会大庭广众下公然挑起民愤。他们为的不是杀两名良家子,而是打张逐轻的脸。苗人猛从来不想做河东护卫军头领,他不过想取代王守德,让张逐轻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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