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张逐轻与李毕策马经过观鹤楼时,却见楼前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民众。原是昨日两名被虐杀妇人的家人,正跪在楼前,举着牌子喊冤。
现下州兵未至,观鹤楼老板已经差人驱赶,奈何民愤难平,乌泱泱的人头赶也赶不走,今日生意眼看是玩完了。
李毕表情发皱,甚是愁苦:“大人,您看这……”
自古来士兵掳掠良妇之事时有发生,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张逐轻略一沉思,仍是道:“先去军营。”
他倒是好奇,苗人猛会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他张逐轻虽想再养朔方军一段时间,但苗人猛将他逼急了,他必不计后果,也要和苗人猛同归于尽。
朔方军驻于潮州城西北,与河东军对潮州形成包围之势,向上防御东胡势力向下拱卫河东领土。只是朔方军毕竟不是张逐轻的军队,堂而皇之地驻扎此地,未免有喧宾夺主之嫌。
张逐轻和李毕下马入朔方军营,还未见苗人猛,便感受到来自四方敌意的目光。
李毕兀自跟在张逐轻身后,心情如十五桶吊水七上八下。但见张逐轻面色沉静,如入无人之地,又提起两分胆量。
想当初,他也曾借着钩索夜出三关县,独自跋山涉水到朔方求援。现在的情形,倒不至于让他腿软。
“苗将军,别来无恙。”张逐轻撩起中军营帐的门帘,好整以暇地打了个招呼。苗人猛正在吃饭,左右各有一名军妓服侍,为他夹菜劝酒。
放下酒坛,苗人猛红光满面,客气道:“张都护?稀客稀客,可曾用过午饭?我这有上好的鹿肉,来吃点吧。”
张逐轻有意无意地摩挲银链表面,靠着营帐柱子,冷笑:“苗将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来,不是为了找你吃饭。”
他抬眸,苗人猛脸色微变,支开军妓。
“张都护,你不会是为了昨晚那两个十将掳掠妇女的事来的吧?”
张逐轻回眸看李毕,和气地问:“《大昭军律》中,士卒犯奸人/妻女之罪,应该怎么判?”
李毕骤然被张逐轻拿出来当枪使,不禁惶恐,但仍恭敬回答:“军中条例规定,士卒犯奸人/妻女罪者,当立斩之。”
张逐轻又看向苗人猛:“苗将军,你怎么看?”
苗人猛皱眉,但很快,他又露出无害的笑脸:“张都护,你这不是小题大做了。将士们夜饮兴致高,想找两个女人玩玩,不小心弄死了,也是常有的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宜赏不宜罚,何况他们两个还有人刚因军功被提拔为十将。”
“哦。”张逐轻点点头,“所以苗将军打算怎么做?”
“若张都护难以平愤,我即刻将他们叫到这里,一人各打二十军棍,小惩大诫,如何?”
“二十军棍……”银链从张逐轻手指缝隙中流过,在某一节停住,“苗将军的意思是,一条人命值十军棍?那这二十军棍下去,我该如何向跪在观鹤楼前喊冤的人交代?”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苗人猛却是眉毛一挑,幽幽问:“依张都护的意思,是要我两名十将的性命,去给两个娘们赎罪?”
苗人猛的态度明显,他想让张逐轻自己棒杀喊冤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军帐中一时火药味四溢,李毕噤声不敢言。
且不说张逐轻手中兵力远不如苗人猛,就说现在,他们两人只身在苗人猛的中军营帐,惹怒苗人猛,脑袋随时可能搬家。张逐轻却还是不断地激怒苗人猛,不知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艺高人胆大。
李毕希望张逐轻见好就收。
张逐轻低着头,表情越发阴沉。他一步一步朝苗人猛走去,忽地银链甩出,一鞭子劈裂苗人猛身下矮桌,碗碟菜肴贱落一地。苗人猛骇了一跳,他决计想不到,张逐轻会在他的地盘向他发难。
“张逐轻!”苗人猛怒极起身,“你敢在老子面前放肆!别忘了当初你被困三关县,是谁星夜行军救你于水火!”
他怒瞪张逐轻,看到的是一双同样桀骜不驯的眸子。张逐轻舔了舔后槽牙,狂傲地笑了:“苗将军,可能你人远在朔方,不太了解我这个人的脾气。”他凑近苗人猛,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我这人不讲道义,苗将军固然帮过我,但让我不高兴的话……我现在也已然可以让你人头落地!”
“你威胁我!”苗人猛暴怒。
他挥拳砸向张逐轻,张逐轻用圈了银链的拳头格挡。下一秒,银链钩住了苗人猛的脖子。张逐轻天生巨力,虽然不及苗人猛身材魁梧,但苗人猛想挣脱,一时竟挣不开。
“张逐轻!”苗人猛气急败坏,“你可知道现在杀了我的后果!”
张逐轻尚未说话,在旁被迫看戏的李毕登时恭敬行礼:“苗将军,此刻张都护与您不过咫尺距离,若为了两名十将的性命,交付您自己的性命,实非明智之举。”
话音落下,张逐轻银链收得更紧,苗人猛只觉得呼吸骤然一窒。他的脸憋得通红,张逐轻的拳头骨节也攥得泛白。帐外的士卒都跑了进来,长刀对准张逐轻和李毕。
张逐轻立刻调转方向,绕到苗人猛身后,阴恻恻道:“苗人猛现在在我手里,我只说一次,若那两名在观鹤楼强杀良妇者不自行出来受死,我便杀了他!”
苗人猛被他勒得脸都要发紫,纵使气闷,也无可奈何。
又撑了片刻,他不得不抖擞手指:“快!”他已然失去理智,只想摆脱张逐轻,“给我杀了他们!”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有人要逃。帐中刀光闪烁,那人惨叫倒地。接着,又有都头拔刀,将另一名十将斩杀。
张逐轻盯着他们污血横流的脸,蓦然笑了。“李毕,去看看。”
李毕讪讪地走到那两名十将面前,蹲下细细检查了会。确信是死透了。
张逐轻终于环顾四周:“愣着干什么,装车啊。”
苗人猛心里好大一口气咽不下去,他实在想不到,张逐轻瘦得和小鸡仔似的,怎么能凭借一条银链威胁自己。士卒将十将的尸体抬到了张逐轻准备的马车上。张逐轻临出了军营,才松开苗人猛,在苗人猛火冒三丈的目光中,与李毕绝尘而去。
及至行出十里地,李毕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还挂在脖子上。张逐轻却停了下来,大笑不止。他笑得厉害,肩膀都跟着耸动。
“哈哈哈哈,李毕,李毕,你看到了吗?”回味着苗人猛涨紫的面孔,张逐轻眼泪几乎笑出来。
李毕尚自惊魂甫定,见张逐轻高兴,只好郁闷地赔笑。有时候,他觉得张逐轻像个大小孩,既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又会为很小的事情兴奋半天。
等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才拍了拍李毕的肩膀:“李毕,将这两个垃圾扔到观鹤楼前示众。多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毕仍自担心:“大人,今日之行是痛快了,但惹恼了苗人猛,他要打潮州如何是好?”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张逐轻忽地跳下马,一鞭子抽马屁股,李毕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已经载着他奋力向前跑去。张逐轻便这样立于肃肃风中,看着他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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