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番外之余文嘉3
那段时间大家都觉得余文嘉好像变了,又说不清楚哪里变了。被甩了他好像也没有想像中的伤心,老几样又回去了,甚至愈演愈烈。赌桌上难逢敌手,飙车也不限于跑车了,一辆黑色杜卡迪在c市机车圈飙出了名声,头盔一戴就跟幽灵骑士似的,冷血无情遇神杀神,听说有回有个毛头小子不识相跟他起了点矛盾,他一句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踹了对面的车,打燃火机就要往对面油箱里扔,得亏他这面有人眼疾手快地给拦住了,听说拦人的那哥的手抖了两天,做梦都是余文嘉跟着一起被烧死了,后面余文嘉找到他,没什么表情地对他道谢。谢礼价值不菲,给拦人的哥们感动的不行,把“善恶有报”作为了自己朋友圈的签名,跟别人提起余文嘉都是“你别看他冷着一张脸,其实内心清明的很”,大家越来越笃定以前的余文嘉回来了.就是比以前更冷了点,脾气更差了点。
尹尔思复读的消息在两个月后传来,程序跟余文嘉讲后他没什么友应淡淡“嗯”了声,入夜后男人彻府爆发,搞不懂她在搞什么名堂,复读是想考清华还是北大,还是舍不得她青春洋溢的校园?
反正不可能是高考失利,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让她高考失利。她一直都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可这样的大事她不该开玩笑。她视他的感情为玩笑,现在又要视自己的前途为玩笑,是想证明她不是有心伤他还是如何?
余文嘉又突然反应过来,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那个小女孩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她也并不需要他的关心。
这就是和一个人断别吗,连担心都是多余。好像就算你为了对方去死,她也只会冷冷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后来余文嘉很少外出了,有人约他飙车,电话过去,对方手机关机。问程序,程序找到余文嘉家里,打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程序定睛看地面,成箱成箱的笑气弹摆放在客厅,茶几上还摆放着几瓶奶油发泡器,余文嘉人不在。
程序上二楼,迎面碰到刚洗完澡准备下去的余文嘉。余文嘉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就往楼下走。程序跟着他下去,看到余文嘉坐在沙发上熟练地将气弹安装到奶油发泡器上,没借用任何过渡工具直接对嘴吸时气极反笑,冲过去撂了他手上的小钢瓶,“砰”一声砸在地面上:“你他妈不要命了?残废瘫痪你不害怕,阳痿不育你他妈活该。”
打气在他们这一圈里不算什么稀奇事,这东西虽然算不上是毒品但跟吸毒的性质差不多,程序觉得碰这东西的或多或少脑子沾点问题,他再空虚都不可能拿这东西寻欢作乐。他都能有这自制力更别说余文嘉,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被哪个脑残传染了不是?
余文嘉还沉浸在一瞬间上头带来的欢愉,撑着额头没缓过劲。半晌他吐了口气,开口道:“我痿不了。”声音异常沙哑,像是被刀片刮过。
“……”程序气笑了,真是被气笑的。他现在很想给余文嘉一脚,非常想,现在这境况还要给他秀一波操作是不,信不信他告这姓余的性骚扰啊?!
顾念着那么多年兄弟情,程序忍了,问他:“你打了多久了?”
“没多久。”
程序指着那几箱气弹:“囤的,还没打?”
“那是打过的。”
“……”
程序一瞬间炸毛,立刻伸手把茶几上剩余的小钢瓶都砸了:“牛逼,不愧是你余文嘉,真他妈牛逼,你他妈炼蛊呢?别打气了,吸毒去吧,那个炼蛊成功率高点。”
余文嘉支着手撑额头,居然还点了点头。程序都快气蒙了,却听到余文嘉淡淡地开了口:“我要是变成那种样子,她会不会讨厌我。”
程序沉默了。沉默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带着点不可置信:“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吗?”
为了一个女人,颓废到这种样子。程序知道余文嘉其实一直挺颓废的,但他以前的颓废是有生气的,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放纵堕落,自暴自弃,甚至靠吸食笑气来获得愉悦和快感。装进奶油发泡器降压的笑气温度很低,需要打进气球里缓释再吸食,什么过渡也不做直接怼嘴里,跟注射毒品用二手针管一个道理,毒上加霜。
余文嘉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变成这样?他的理智和冷静呢?他的淡漠和清冷呢?
“不止。”余文嘉说。
“不止什么?归根结底那就是一个女人。”程序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提到这个那我跟你好好唠。”给余文嘉丢过去几张照片。
都是她的照片,和邬语一起到偏远的山村支教,笑得和那些儿童一样纯真;在发生特大洪灾的某市当志愿者,被汗沾湿的几缕碎发贴在颊侧;和程序一起去水族馆玩,和一只漂亮的大水母合照;穿着碎花裙在阳台上临摹莫奈的油画,斜斜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和画板上,美好得不像现实中会出现的意象。
他单是看一眼,爱与痛就绞得他生不如死。
程序对他讲:“你比我更清楚,我和她只可能是朋友了。她有自己的生活了,而且在好好生活,你大学也毕业了,该好好想想今后的生活。你那个爹,你确定他会允许你啃他一辈子?你要是用他的名声威胁他他兴许会答应,但你也做不出来这事。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她那你就把她追回来,别这么糟踏自己能不能行。”
一番话点醒余文嘉。
他沉默了会,收起照片进口袋,对程序道:“谢了。”
程序笑了笑:“一张五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余文嘉对着几箱笑气弹抬了抬下巴:“处理一下谢谢,别被抓了。”
“不都是些空瓶?”
“逗你的,只打了半箱。”
“……”半箱很少吗。
“你能戒?”
“小问题。”
程序放心他,没多想。余文嘉说小问题就一定是小问题,毕竟他能有什么大问题,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情感问题。
那天晚上余文嘉对着那几张照片想了很久。
他把纸中扔进垃圾桶,想到了程序对他讲的:把她追回来。
天大的玩笑。
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他这种人出现在她身边,是在打扰她。他努力过了,也没有改变结果。
他没有力气再去伤一回了,他也会痛。
没过多久余文嘉做了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出国。
不是留学,是去学飞,在墨尔本。
程序不可思议地找到他:你疯了是不是。
没有点心理承受能力真于不了这个事,程序知道他的那段历史,所以会不可思议。
余文嘉的恐飞到了一个境界,无论去多远的地方都只坐高铁,高铁到不了的就坐轮船,这么多年下来高铁里程数无人出其左右,每年都能兑换些大米粮油什么的,还是某邮轮的钻石vip。
他这刚刚挨了感情的一刀,现在又要去挨童年阴影的一刀,就算是一颗水泥心也架不住他这样搞。
余文嘉挺无谓地对他讲:就当散心。
这哪里是散心分明是以毒攻毒。
事已至此,程序也没什么话好劝,拍了拍余文嘉的肩对地道:预祝你上天成功。
余文嘉的动作搞得很快。
短短半个月,打点好了国内的一切,准备好了在国外的一切,包括最重要的,钱。
这事其实有点难办。
余文嘉住的那套老别墅在很早前就过到了他名下,他那时就看出了一个事情,他父母是真的对这个家庭一点留恋都没有的。
可他毕竟不是他们。
那块区域算个老牌富人区,近几年地价直线飙升,要讲身价,余文嘉在c市最年轻的富一代里多少能排个名号,但稍微懂点内情的人都不会把这种不动产当成回事,除非,他卖房。
要说是个已经成家立业的中年男人或许干不出来这种事,但余文嘉是个二十四岁的,刚从大学毕业一年的年轻男人。无业无家,天所顾忌。
他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那栋房子空旷的令人恐惧,好多房间他一年半载都未曾踏足,后来他开始想办法填满家里的空旷。用人填,在家里开party;用物填,在各个房间里塞和他人差不多高的乐高模型,填来填去,房子的空旷一点也没少。
可每当他环顾四周时,总会想起一家三口在这里生活过的记忆。不太美好,但好歹是在一起过的。
他望向沙发的角落,他的小女孩最喜欢抱着腿缩在那里,还有楼上的露天阳台,他们曾在一起吹风喝酒,夏日的晚风带着湿热,她晃着腿哼歌,微醺的样子有股慵懒的妩媚,勾得他眸色一暗,还要强忍着冲动笑着揉揉她的头。
他珍惜的东西不多,这栋房子承载了一半。
余文嘉最后不仅没动,还请了家政每个月来打扫。
他自己堪堪能承担学飞的学费以及在墨尔本最基本的吃穿住行,光是这笔开销就要将近七位数,而且完全没有应急的余地,他没那么傻就这么孑然一身出走异乡,更没那么蠢在墨尔本呆几年口袋里的钱只出不进。
从余文嘉这人在赌桌上的德行就可以知道,这人是很善于搜刮民脂民膏的。
世界上最容易也是最聪明的赚钱方法就是钱滚钱,对于一个从小浸淫在资本世界里的人这种事情简直玩得炉火纯青,但问题是,他哪里去找一个杠杆来支持他撬动这个生意。
余文嘉最后选择了个最原始却也最直接的办法:贷款。
得益于他名下那套房产,贷款很顺利,顺利得今后的时间里行长经理隔三差五给他打电话聊人生。
一切准备完毕,怎样去澳洲,却成了一个难题。
余文嘉想了很久,最后买去墨尔本的机票。
当飞机落在南半球的这片土地上时,余文嘉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机组人员去提醒他到了时,发现这个看起来淡漠的男人闭着眼睛,两只手握成拳,掰都掰不开。
余文嘉最后是从医院到的航校。
学校里中国人不多,他是其中唯一一个自费的。国内各大高校送出来的公费学员大都品学兼优,对余文嘉这个异类也并没有什么偏见,最初看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哪个出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后面和他一接触发现他人其实一点架子都没有,大概因为是年龄比他们大点,所以比他们沉稳很多。
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大家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打球,一起抽烟,一起聊天。一群独在异乡的男人能聊什么呢,聊梦想,聊家庭,聊自己,聊未来。
学员里面年龄最小的不过刚成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聊起未来都带了股鲜衣怒马的激情。有女朋友的就聊自己的甜蜜和烦恼,给宿舍的一群单身狗看女朋友和自己的合照;没女朋友的就聊自己最忘不了的几个女人,聊自己的悔恨和遗憾。有时大家也聊家庭,聊父母最开始的不支持,到现在每天都打电话来叮嘱加减衣物,好好吃饭,聊着聊着,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就红了眼眶。说起这些,余文嘉只是听,有人问他,他也只是笑笑,摆摆手。晚上有人起夜,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孤寂的人影站在宿舍的阳台沉默地抽烟,一旁的烟灰缸被塞得满满当当。
余文嘉在澳洲常常想起一句诗。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可以穿越时空,比如,情感共鸣。
可他没有毕竟王摩洁那样的心境,有空去参禅悟理,学庄修道。
所以他会伤心,伤心也伤的俗,逃不过这小情小爱。
可他毕竟是余文嘉,既然来了墨尔本,总不可能一直伤心下去,很需要一些东西来占据他的时间,让伤心都没有空隙挤进他的生活。
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身上的钱一半不能动一交完了,活脱脱一个穷光棍,老几样一样都碰不得,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穷二白的滋味。得益于他这个人的淡性子,再喜欢某样事物倒也不会成什么死活离不开的瘾,所以很是能屈能伸,说多委屈到底也没有多委屈。
或许也正是他的淡性子,导致他把对所有事物的痴瘾全部加诸给了感情。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余文嘉暂时性戒烟戒酒戒赌本来就烦的想打人,再加上戒笑气的戒断反应,他每天头痛的像孙悟空听到唐僧念紧箍咒,脾气一来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冷静了一段时间,将精力放到了学飞和搞钱上,在唐人街投了家火锅店。老板是他国内朋友的发小,他连面都没见到过,这事其实做得很有风险,但余文嘉孤注一掷的事干的太多了,这事也排不上名号了。
余文嘉这人也确实是真的能屈能伸,作为一个c市人深得家乡味道的真传,整个唐人街都弥漫着一股香得发酥的火锅味。但火锅店再暴利,在异国他乡也暴不了多少,成本回收的时间远远达不到地主老财余文嘉的要求。这人更郁结了,拿了钱去搞金融产品,第一期产品那绿油油的指标就看得他心梗。
那段时间,正好又是他第一次试飞。
在地面上余文嘉优秀得犹如一个三好学生,理论知识成绩基本是他们一群当中最好的一个,可到了空中,一切都另当别论了。
他靠着极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机毁人亡。
那天□□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扬言再出现这种情况就给他停飞的处罚,余文嘉听到这个澳洲英语就头疼,全程没怎么听懂他□□在讲什么,被骂成这样也没生气,反而挺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这次自己没死下次就一定会有进步。
那个周周末余文嘉第一次拿到火锅店的分红,长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点。神经一松伤心就对找到缝障挤进来,一堆事情搅得他快疯,一个人出去喝酒。
bar不是他这种人买醉的地方,最后去了墨尔本cbd最大的一家club,开台一个人喝。
一个人,在城市里总会被当成异类。而club,又是一个不允许孤独的地方。
开场不过半个小时,就有好几个人来向他敬酒,酒吧里亚洲面孔不少,这这个东方男人实在有种说不清的迷人味道。
最开始有人被他吸引,看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便犹豫了。有胆子大的摇曳着过去,抛出去一个媚艳的眼风向他举杯,发现这个男人并不如看上去的那么冷淡,不仅不拒绝,还将酒杯放低以示尊重,仰头一饮而尽,颔颈线分明,嘴唇沾了酒,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女人心花怒放,借势想坐上他的眼,男人忽然起身阻断了她的动作。她有点恼,发现他起身是在桌上找火机,偏头点燃一支烟,银色zippo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转了个圈,火焰如彗尾般划过一个弧度。面前的男人吐出一口头烟,手指夹住,转头对她笑了笑。
一点私情都没夹带的笑,意味不言而喻。
女人咬了咬下唇,指尖抚过他的胸口,坚硬的触感让她更加不甘,上前一步就要搂住他,男人敛了笑,拿烟的一只手抓住她的下巴,滚烫的温度在颊边若即若离。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没有时间陪你玩,抱歉。”
余文嘉说了这么一句话,放开她后坐回自己座位,没有再多看女人一眼。
他在想,在遥远的另一个半球,她是不是也如这般,有大把追求者缠着她。
她傻得很,两句话就被人带偏,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一样为她考虑那么多。她那么好骗,那些人骗她会用什么话术余文嘉都能猜得到七七八八,他不能去想她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样子。只有他能给她幸福,其他人的好都只能靠边。
她会为了其他男人难过吗?或者已经拥有了一段美好的恋爱?
她也会像对他一样,对另外一个男人撒娇,闹小脾气,出其不意地亲亲他吗?
她会和其他男人牵手,拥抱,接吻,亦或者,肌肤相亲?
光是想想,他就快发疯。
可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触他逆鳞。
刚才一出好戏让众人明白了一个事情,这个行为处事带着东方古老民族特有风韵的男人,只是礼貌,但不随便。先礼后兵被他拿捏的恰到好处,要和他交朋友,心须拿出和他相同的诚意,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要搞清楚,越了雷池,他会翻脸。
可这实在是太吸引人的一个男人,总有人会忍不住去挑逗他,看看他对自己会不会有所不同。
一众名媛娇笑着争论让谁先上,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高胖纹身男便先她们一步坐到了余文嘉旁边。
这竟是异国的地界,他一个人动静搞那么大,有人看不惯也是常理。
纹身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敬他:“你是日本人?”
余文嘉一听又是澳洲英语头都大了,用很标准的一甲普通话对他讲:“我是中国人。”
纹身男虽然听不懂,但这个抑扬顿挫的音调只有中文有,放下酒杯哈哈一笑,对他低声道:“我喜欢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女孩墨尔本和悉尼有很多中国留学生,高中生也有很多,我都搞过,滋味太美妙……”
余文嘉脸色未变,缓缓吐出一口烟。纹身男看他没反应越说越兴奋,“我觉得你挺性感的,不如你陪我一晚?……”一番话下来,余文嘉还是没反应。
纹身男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说着就要去搂他。下一秒,拍肩的右手被人以极其狠辣的手法扭了一个角度,从始至终波澜不惊的男人手上的烟头无情地往纹身男的喉管杵,一脚放倒了面庞因为痛苦而扭曲的纹身男。
整个酒吧瞬间哗然。
面不改色的男人居高临下:“一个事情,中国人都比较护短,建议下次对中国人开口前先斟酌一下。”到这里还没完,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就往纹身男头上砸。
他许久没沾血,暴力的滋味让他心里升起一股快感,积压许久的压力终于得以宣泄,兴奋像电流般迅速蹿至全身,麻痹了他的大脑。
余文嘉正欲将砸碎的酒瓶往人胸口插,忽然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阻断了他的动作。
“余师,冷静,这是墨尔本。”
说的是中文。
在墨尔本不会有人这样叫他。余文嘉抬头,看到一张无害的娃娃脸,以及原本应该赶过来控制他此刻却在疏散人群的安保。法治社会,异国他乡,够刺激。
余文嘉扔了酒瓶,娃娃脸招呼了两个人把不省人事的纹身男抬走。余文嘉松了松手腕,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淡淡道:“你谁。”
“我?”娃娃脸故作惊讶地指了下自己,对他笑道,“我是你老板。”
从此认识了周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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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源在没见余文嘉之前已经将他所有情况都摸了个透,他发小跟他讲了一堆余文嘉的事,无论是褒是贬放在余文嘉身上好像都是褒,他就好奇了这是个什么男人能让万事万物都向着他。
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他也不可避免地向着他。
这件事闹得动静极大,第二天周父一怒下就冻了周兴源所有的银行卡。周兴源苦哈哈地找到余文嘉跟他讲这事,他以为余文嘉会冷着脸对他讲“这个人情欠下了”,没想到余文嘉揉了揉鼻梁对他道“挺好的,焱府的老板很有团队精神”,把他也一起逗笑了。
两个男人从此在澳洲当起了难兄难弟,后来周兴源每当被别人问起和余文嘉的交情,他就感慨地抹把眼泪,用一副盗版河南腔哭诉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余文嘉觉得周兴源跟程序一样都挺不要脸的,甚至比程序更甚。这个不要脸不是贬义,他们都是同一种用笑里藏刀对付人的人,你看他笑得有多无害背后干的事就有多见不得人。他就正常的多,只要不失控,做人做事三分礼,对人笑是礼节,也是警告,敛了笑就是要动手了,但至少在对人笑的时候不会暗地捅刀子,更不会边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边悄悄地搞人。
一对比之下余文嘉头回觉得自己当了个正常人,看周兴源的眼神都带了欣慰;周兴源却真正觉得余文嘉这个人深不可测,无论是性格脾气还是为人处事变得比他前女友的脸还快。
不认识余文嘉的吧,就觉得这个男人冷漠疏离不好亲近,稍微接触了他一点的,就会觉得这个男人其实挺好相处挺礼貌挺斯文的,这个时候大部分想起之前对他的看法就后悔了:这一定是个慢热的男人吧!觉得他冷漠是因为他不善言辞吧!这一定是一个用坚硬外壳保护自己内心,深入了解才会发现他的好的脆弱男人吧!
一般人对他的了解到这里就结束了,所以绝大多数人对余文嘉的看法都挺积极,甚至带点淡淡的心疼。偶尔见到他发疯也会想当然地向着他:他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少苦呀,脆弱的男人……
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以上两种都是扯淡,从中学校园里随便拉两个内向点的男的都这样。
他这个人真正的底色,是黑暗与极端。
周兴源发小跟他讲“余文嘉和一个高中生谈了一年恋爱,余文嘉喜欢她喜欢的要死要活的,戒烟戒酒又是当男友又是当老师又是当爸爸的,在一起那么久连人姑娘的嘴都没亲过几次,太他妈不可思议了你知道吗,对我们来说这筒直是挑战不可能,他是真的行。”
周兴源听完后不仅没感动,反而打了个寒噤。
幸好那女孩有先见之明把他甩了,不然等余文嘉破戒了她要被搞死。
但他确实不得不佩服余文嘉的忍耐力,他上次知道的这么能忍的男人还是越王勾践。
余文嘉的禁欲与克制几乎是一种习惯,一种令人胆寒的习惯,古人讲“无欲则刚”,这个男人明显不是,他有欲,滔天的欲,却能忍,忍出了一个无坚不摧。
禁欲,当代似乎一直将它视作带有娱乐色彩的形容词,殊不知这是过往历史中最泯灭人性的道德捆绑。中世纪的教会用它奴役人民,现在有人用它约束自己。
“克已复礼”,讲的就是余文嘉这种人。这种习惯或许是天生,或许是童年养成,可以确定的是,他自小就没有太多东西陪在他身边。在无忧无虑的童年,他不会去抢自己喜欢的玩具,爱吃的零食也不会去要第二份。
他忍的近乎自虐。
所以一旦破了禁欲的戎,引来的无疑是毁天灭地的天雷地火。
忍耐覆盖了他的底色,可底色毕竟是底色。周兴源只祈祷余文嘉赶紧从良,否则这么个人在身边像个不定时炸弹似的,搞的人心慌。
要说他人止于这里就已经够了,可他的行为作风还要复杂得多。说他好,有责任心,成熟,考虑的周到,对人好,双商高……
说他不好,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有点自大,脾气怪,琢磨不透,搞人没底线……
周兴源最后总结出来一点:其实余文嘉就是一挺普通的正常人。可能比正常人缺爱点。
人都是复杂的,不是一张标签,一套流程,即使是曾经你清纯的女同桌摇身一变成为你的后妈你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其实周兴源没看出来余文嘉对自己被甩了表现的多伤心,直到那一天。
周兴源提着个巨大的冰桶到阳台,看到余文嘉正在用牙齿开啤酒,铁制瓶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他伏在阳台栏杆上吹着风,灌了自己一口。
那时候是傍晚,他整个人高出栏杆一大截,一不小心就有掉下去的风险。周兴源插了几瓶啤酒到冰桶里,走到他旁边,双手撑在栏杆上,目视前方道:“这么漂亮的海。”
天与海相接,墨蓝色的一片世界,沙难上有人在踢足球,吃烧烤,偶尔飞过几只白色的海鸥,是很漂亮。
余文嘉沉默了会,说:“可惜她不在。”
如果她在,大概会亮着眼睛对他讲“余文嘉这里好漂亮”,拉着他去沙滩玩沙,在沙滩写他们俩的名字,趁他不注意踮脚亲他。
周兴源一听就笑了,打趣他:“你喜欢幼女啊。”
余文嘉扫他一眼,周兴源捂住嘴,又架不住好奇,过去挨了挨他的手臂:“你跟我讲讲呗。”
余文嘉久久地没说话。周兴源自讨了个没趣,无奈地耸耸肩,下一秒就听见余文嘉开了口。
“我知道我这种人谈恋爱对方一般都接受不了,我也懒得将就,那时候还想过,再玩几年就自杀,我的人生也算尽兴。”
“后来和她在一起,我为数不多的喜好也戒了,但我一点都没觉得煎熬,反而很满足,觉得生活都有了光。身边陪着一个小女好孩,心都是软的。”
“我第一次去试着去将就一个人,和小女孩谈恋爱好像过雷区,稍不注意就爆炸了。很多我原本可以解决甚至可以很轻易地解决的事情到她身上我就没有办法解决,因为我的办法会伤到她,除了将就我别无他法,连最后她讲分手,我都没有办法挽回。”
“不是,”周兴源没忍住打断他,“余师你认知出问题了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多少岁?十八?十九?这真的不小了,你可以把她当小孩,但不能低估她的心智啊。你怎么知道你照着自己那套行为处事方法对她她就会讨厌你呢,万一她巴不得你这样搞呢。”
“就算她巴不得我也不能那样搞。“余文嘉将喝完的酒瓶扔进垃圾桶,“她是学生,年龄、身份、环境都太敏感,她不懂这些,我至少要为她考虑。”
周兴源叹了口气,一般男人哪里想得到这些。又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一见钟情?我觉得你很有可能是这种,你是不是要告诉我爱了就是爱了,没有理由。”
余文嘉笑了起来,很明朗的笑,胸膛震颤,对周兴源道:“还真不是。”
“我一开始对她没什么感觉,但她真的太好玩了,后来我才发现她只对我一个人这样。我那时候就只是单纯想看看,她能喜欢我到哪个地步,顺便了解了解她。当时我还没发现,如果我一开始就抱着可以进一步发展或者很感兴趣的态度去了解她,我注定是要栽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已经栽了。”
“恰好你那个时候又混得很,突然来了个小姑娘让你从那个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走出来了。我猜她是不是黏你的很,直接把你给甜化了。”周兴源接过他的话,猜都猜得到故事走向了,“缘分啊这都是,少了中间任何一环你都不可能那么喜欢她。”
“没有这个可能。”余文嘉望着远方的海平面,看到一个点越变越大,原来是一艘船。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的感情,是否也会转回原点?
“无论重来多少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上地。”余文嘉转头,对周兴源笑了笑,“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猜对了。”
“我确实是一见钟情。”
只是他不愿承认。
他哪里有那么容易被一个人的喜欢打动,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小女孩,他见过那么多女人,早就过了以貌取人的阶段,却独独对她感兴趣,对她好,对她撤下冷漠,带她回家,帮她解围。
那么多人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好玩有趣的一面,他却只对她感兴趣;那么多可爱黏人的年轻女孩,他却只把通往他心里的路留给了她。
谁喜欢他不是喜欢,他却独独给了她进一步了解自己的特权。
他从一开始就喜欢她,所以会纵容她靠近自己,给她所有的偏心,一步步引诱她的感情,私心把紧闭的心门为她打开。
他们本没有缘分,是他步步为营,硬生生造出来一个她先喜欢上他的假象。
他们本不合适,是他巧取诡夺,不惜抹杀真实的自己和从前的一切来与她配得一个称心如意。
一个不愿意将就的人怎么肯承认一见钟情这种事记,他骗过了所有人,甚至把自己都骗过了。
可纵使他遮天蔽日翻云覆雨,也终不敌她淡淡的一句分手。
是,他们原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是他逆天强求,如今报应到头,是他活该。
他心劳日拙,再没有心力去设一个局,控制她留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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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时候余文嘉回了一趟国。
只是一年不见,家乡已经换了一副面貌。
和她两年不见,她是否也变成了他认不出的样子?
和好友在常去的饭店聚了聚,被问到在澳洲的生活,余文嘉只是付之一笑:“不错,适合养老。”
余文嘉在空旷的有些恐怖的家里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睡不着,就一个人坐在客厅抽一整夜的烟。
他越来越搞不清自己要干些什么,做事越来越迟钝,上一秒还记得的事情下一秒就忘记了。
他想起过去,似乎只记得一个小女孩美好的笑靥;想了想未来,一片空虚与迷茫。
他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大脑一片混沌与空白,肌肉神经跳动着在叫嚣,让他感觉只有出去砍两个人才能得到缓解。
他忘记现在是在干什么,忘记为什么要去澳洲,想了想自己存在的价值,首先跳出来的就是他过去那段纸醉金迷浑浑噩噩的日子。是,他的存在就是没有价值。
余文嘉拿起手机,给周兴源发了一条消息:我不回墨尔本了,那边麻烦你打点一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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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嘉在当晚吞安眠药自杀。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封具有法律效力的遗产捐赠书,捐赠对象是c市红十字会。
他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是九死一生。
程序在抢救室门口发了疯:“谁他妈给他搞到的安眠药?捐你妈的遗产,老子是不是该给他的事迹登个报?你们医院的安眠药是白菜还是什么,想买几斤就买几斤是不是?!”
他没有赶上饭局,晚上刚到c市就匆匆往余文嘉家里赶,一进门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余文嘉。
他以为他睡着了,摇了摇他,没反应。茶几上有一瓶全是英文的药,程序抱着侥幸心理用手机翻译扫了扫,整个人瞬间爆炸。
有护士拿着文件夹小心翼翼地上去劝:“医院的所有药品都有严格的去向规定,患者的药不是在国内买的……您别激动,我们查到患者在心身睡眠科和心理科都有过就诊记录,患者……患者患有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这个……您不知道吗,就诊时间也很早了,在……在三年前。”
三年前,是余文嘉遇见尹尔思的前夕。
她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女孩,一个简单的恋人。
他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程序愣在原地。
他瞒的那么好,连朝夕相处的朋友都瞒过了。
双相情感障碍,他似乎只在某本犯罪小说里看到过。这种东西,还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双相情感障碍,又名躁郁症,自杀率最高的一类精神疾病。
余文嘉真的撑了太久了。
程序终于明白余文嘉的淡漠,疏离,暴躁,狠戾,为什么都能融于一身而毫不突兀。
这样伤痕累累的一个人,还要花力气来控制自己,他的每一份温柔,都是在玩命。
可他对尹尔思从头温柔到了尾。
周兴源从南半球赶过来时,余文嘉还没有醒。
那天程序和周兴源在一起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因为余文嘉暂时有了交集。只是一场短暂的交集,在那场隐秘的谈话后,两个人都红了眼眶。
周兴源想起余文嘉曾经对他讲“我知道我这种人谈恋爱对方一般都接受不了”,他那时就在想,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余文嘉脾气再差也没差到让人接受不了的地步,难道是对方接受不了他长得太帅容易被抢吗。
他藏的这么好,好到明明大家都觉得他得这个病是情理之中,可是就是那么突兀。
那么多令人恐惧的负面,按理来说他应该让人一提到他就闻风丧胆,那些狂躁,抑郁,都被他扔去哪了?
都反噬给他自己了。逼不得已,才拿出来对付人。
余文嘉经常开玩笑说自己是社会败类毫无价值之类的话。
没有人看透他内心深处的善良,连他自己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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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源到的第三天,余文嘉醒了。
大家说好了当作不知道他的病,他醒的那一刻,一拳就迎着砸上来了。
“你捐红十字会怎么不分点给老子,幸好没死成,否则老子抢也要把你遗产抢回来。”程序红着眼睛对他道。
余文嘉侧过身咳嗽了一声:“你现在把我杀了还来得及。”
“余师,你咋这么想不开。”周兴源说。
“吃错药了。”余文嘉轻描淡写。
“你确实吃错药了。”程序冷笑。
余文嘉看着他们俩,忽然笑了。
“没事了,祸害遗千年,放心。”
他觉得幸运。他这辈子不敢奢望父母和恋人出现在自己的病床边,至少还有朋友。
在你想死的的时候有人不愿意你死,甚至还会因为你的死掉眼泪,多好。
这就够了。
余文嘉说放心就是真的让大家放心。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归了以前的状态,甚至比以前还要好,在出院的第二天就回了墨尔本。
程序去送机的时候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余文嘉说,如果没在澳洲安家,可能每年过年回来一次。要是找到合适的人结婚了,可能得三五年回来一次了。
程序愣了愣,笑骂他不爱国。
余文嘉和他告别,转身进了安检口。程序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的话。
结婚。
是,这个年纪,是该结婚了。
余文嘉结婚,听起来,蛮新奇。
可无论混的多风生水起,玩的多花里胡哨,总归是要回归尘俗的。
程序想,他也应该找个人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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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生死的起落后人生仿佛变得平坦了起来。
余文嘉在拿到飞机商照后一鼓作气拿了直升机的商照,单飞的那一天在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恐飞的影子。大家知道他从一个重度恐飞患者一步一步到两年拿到飞机直升机双商照中间经历了多少困难,几乎是正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这种毅力不仅感动了他们,也感动了航校,他毕业后多家航校和航司向他抛出橄榄枝,余文嘉给的回复都是“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他是真的需要一点时间。
那晚余文嘉和周兴源仍旧在那套滨海公寓的阳台喝酒,周兴源对余文嘉说:”看你自己喽,你想留在澳洲我陪着你,你想回国我也一起。”
余文嘉从冰桶里抽出一瓶科罗娜在瓶口塞上酸橙,灌了自己一大口。
“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呢。”周兴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万一你再吃错药咋搞。”
余文嘉轻笑一声:“你家里不管?”
“他们要是管我我能沦落到在这和你喝coronal和vb吗。”周兴源满脸嫌弃。
余文嘉生吃了一块果盘里本来用于配酒的酸橙,也不觉得酸,半晌道:“澳洲很不错。”
澳洲确实不错,墨尔本更是宜居。
澳洲人普遍都比较懒,他也挺懒。周末闲暇时就和航校的同学去看比赛,什么f1大奖赛,澳网公开赛,还有菲利普岛的摩托车大奖赛。菲利普岛还有小企鹅,饶是余文嘉一个从来没养过宠物的人都觉得可爱。
墨尔本的咖啡也很棒。余文嘉从前不爱喝咖啡,来墨尔本两年硬生生被带出了一身咖啡瘾。
在墨尔本,其实只要努把力,都不会活得很艰难。余文嘉只在刚来的时候吃了点苦,这两年他和周兴源没少在火锅店的营销模式上下功夫,周兴源那富二代身份还是管了点用,人脉和资源摆在那,火锅店年年盈利,而且是盈暴利,余文嘉炒股还是没白炒,手上的钱翻了一番,终于从一个负一代蜕变为了富一代。
每当他暴躁的时候,都会去墨尔本的街头走走。这是一个慵懒浪漫的城市,多样的文化交汇融合,他去买包烟都有不同人种不同肤色的人向他善意地问好。
墨尔本真的很不错,可他不是在对自己说。
年年,你听到了吗,墨尔本真的很不错。每当我感受到那些让人心底一软的美好时,都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我身边。
墨尔本不错,所以,他得带她来看看。
“回国吧。”余文嘉看着很远的海滩上穿着白裙子自拍的小姑娘,恍了恍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笑,对周兴源说,“我挺小气的,释怀不了。三年,够了。”
火锅店继续开,从墨尔本开到中国a市;飞行事业继续做,从飞行学员到飞行□□;爱的人继续爱,从陌生人到恋人,最好,还是妻子,以及孩子的母亲。
他做不到用一生去缅怀一个人,也做不到将爱而不得转化成心里的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倘若他以后成了家,这就是对他另一半的不负责。况且除了她,他想象不出自己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样子。
既然没办法缅怀,那就抢回来吧。
算一算,过了年她就二十二了。
够了。
说他是执念也好,说他的爱不纯粹也好,说他疯狂也好,都无所谓。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再过几年他就三十了。那么多年,伸手要的不多。
所以一旦伸手要了,必定是非得到不可的。
回国那天碰到墨尔本的街拍,周兴源知道余文嘉反感拍照,刚想过去让摄影师删照片,却被余文嘉淡淡地抬手阻止,过去礼貌地要了照片,对周兴源说:“今天值得。他拍的不错,你认识的传媒公司给我一个联系方式。”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周兴源还打趣他是不是要转行当男模。
余文嘉回国后还给了自己半年的时间,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没有立刻对她下手,而是让自己在a市立业,集齐所有能藐视其他雄性的资本。三年,他对她的了解几乎是空白。程序很少说,他也不会找程序问。很土的办法,让周兴源去过了把扮演打工人的瘾,时机成熟,最后以一个够漂亮的姿态空降到她眼前。
尹尔思,你该跟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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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灰凝成长长一条,直到有些烫手。
余文嘉反应过来,杵灭了烟,愣了一会,猛的起身。
他疯了,他在干嘛?!
三年前就是因为他晾了她三天让她自己想才让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可当时他是被什么尊重什么克制冲昏了头,让她冷静不如说是让自己冷静,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没必要在她面前装翩翩君子,尹尔思那个人晾不得,一晾,后果是什么他都不敢想。
余文嘉握住卧室门把手时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客厅没人,家里没人,手机关机,微信拉黑……
他想着,眼睛都带了点嗜血的红,扭动门把手时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然,心想她要是敢跑他今天一定会对她不客气,一定。
打开门,客厅没有人。余文嘉心一沉,视野里有一只白色的小动物缩在他脚边。他低头,看到尹尔思穿着睡衣坐在卧室门口的一角抱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眶是红的。
“你不要我了吗,余文嘉。”声音掩饰不住的哽咽。
男人刚刚起来的怒气瞬间无影无踪。他蹲下来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乱想什么。”抱她回卧室。
小女人抓着她的衬衫不肯放,眼睛红红的看着他,明显刚刚哭过。余文嘉把她放上床盖好被子,捏了捏她的脸,又觉得不够,俯身抱了抱她,像寻回一件珍宝,话里都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心疼:“乖,哭什么,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尹尔思声音委屈的都变了调,“不要不理我。”
“小乖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在生我自己的气,真的……我错了好不好?”余文嘉头疼的很,生个气还能生的阴差阳错。哄女人真是要闹掉半条命,可一团软软糯糯的小动物在他怀里倒哭不哭的样子又让他心里猫抓似的,弄她伤心是他不对,可看她这幅样子他是真想以后每天把她弄哭,不让她伤心的那种。
尹尔思推开他,盯着他扁了扁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开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余文嘉笑笑,喉结动了动,给她掖了掖被子亲亲脸,拿了烟转身就走。
满怀温软,一床馨香,他定力没好到这个程度。
脚步还没迈开就被人拉住了。余文嘉转头,看到尹尔思咬着下唇扯他的衬衫,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点点拉他近身,而后仰头吻他,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腰间扯出衬衫,跟盲人一样胡乱地摸索他的皮带该怎么解,眉头都很苦恼的蹙起来。
余文嘉握住烟盒的一只手关节泛白。
回忆的余味还未在他心里完全散去,他有一种错觉,面前的女孩还是初见时那个天真烂漫明眸皓齿的十八岁女高中生,他稍微撕开一点伪装,都是逾矩。
余文嘉扶住她的肩保持距离,呼吸不稳:“我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和你生气,你不用这样。”他受不了。
面前的女孩顿了顿,他终于有了个喘息的机会。他现在急需一个冷静的空间,在这里多待一秒他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借着她停顿的机会想走,可面前女孩那软糯含糊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我知道……是我,我想要。”
声音越说越小,衬衫被她攥成了皱纹纸。
不是“我愿意”,“我不介意”,而是“我想要”。悄无声息地转变了立场,让他最后的理智和顾虑都被抛的干干净净。
他怎么会不懂她在想什么。自己的求婚给她带来太大的心理压力了,经过他之前的冷淡一激,她是不想对不起她。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他给她一点,她就想还一点。
余文嘉知道自己干了件混蛋事,一件完全是道德绑架的烂事,但他真的忍不了了。
他果断地把烟盒一扔捞她过来,俯身吻得凶狠,全然有一股发泄的意味在里头。真的,再忍下去他就要爆炸了,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需要一场情与欲的拯救来让他清醒。
他想了太久,他那么爱她。
一个男人爱到深处会产生什么?
欲望,无休止的欲望。
更何况是余文嘉。
在真正得到她之前,尹尔思在余文嘉身边的每一个时刻,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淡笑的背后藏了些什么,和她拉开距离之前,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他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接下来该怎么做,该怎么一步步攻占她,伸出手触摸她的那一刻,动作陡然变成了揉揉她的头或者捏捏她的脸。
他经常对她揉头捏脸。尤其是和她初在一起的那一年,他熬的真的有一点像苦行僧。
其实回国后也没好多少,他心里那点强势夺爱的计划在看到她时基本泡汤,没有办法,只要她听话,他对她永远凶不起来。
他即使有一千个横着竖着拉直了折弯了搞她的想法,在他知道分手的真相之前,干过的最过分的事情不过是那晚的强吻。
对她的感情反倒阻止他当流氓,真要命。
余文嘉想起那晚,他被一大堆事情搞的心烦,回了趟他的‘合租屋’。
什么合租,不过是想光明正大和她呆在一起。后面他才发现租了跟没租没差别,他白天忙成狗其余时候过来看她一眼就走了,他来的时候她基本都不在,他知道她会尴尬所以并没有在那睡过觉,况且他那段时间,真的很忙。
换证考试,□□执照,火锅店员工事宜,太多太多,神经再强悍的人也受不了这毫不相关的两份职业交叉在一起,余文嘉给自己放了一晚上的假,想了想去哪放松,最后选定了她家。
什么都不做,在她生活的空间待一待,就足够了。过分点,趁她熟睡亲一亲。只要他能克制自己只是亲一亲。
进门的时候看到屋子是黑的,余文嘉有点欣慰。她终于肯关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坐在沙发上一根烟还没抽到一半,廊灯开了。
他看到她抓着头发从卧室里出来,满脸的不清醒。刚睡醒的女孩眉目间都是一股娇慵,头发乱糟糟地披着,毛绒绒的睡衣包裹着软糯糯的她,她眯着眼看他,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满脸的疑惑。
余文嘉感觉脑海里有人在放烟花,轰一声炸开,接着就是满脑子的绚烂。
他没忍住,掐灭烟头,起身过去抱住她。怀里软软的一团,他俯首埋进她的发顶,泡在她的独特香甜里,压力消了大半。
真来对地方了。
她显然没清醒过来,不仅没拒绝,还环住他的腰回抱他,脑袋瓜蹭了蹭他的胸口后就靠着不动了。
这是他们三年后的第一个拥抱。
一个男人面对曾经失去过的事物时,第一反应一定不是挽留,是占有。
她靠了他一会后就推开他,咕哝着饿。对,他也是这种感觉。
只是亲一亲,浅尝辄止,没关系的,不会怎么样。
他不晓得安慰自己有个什么用,心里舒服了下面就不舒服了。吻住她的时候才发现这东西沾不得,一沾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吻住她的时候像吸血鬼的牙齿触碰到人类的血液,余文嘉感觉自己都快被撕裂,明明只是浅尝,他却忍不住想立刻把她撞碎。
可就算都这样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干,还有理智去给她做蛋炒饭。即使后来她说出那句“要是我能喜欢你就好了”,他气血上涌想立刻把她搞死最后也都还是没干什么。
到后来他知道真相,与她和好,在她完全放下心中芥蒂之前,只要她推拒,无论真假,他绝不越界。就算她在两个人已经突破警戒线他差一点点就失控的时候拒绝,他内心一万个咬牙切齿也绝不越界半步。有时她忘了拒绝,他还专门给她找台阶下。
就算就算到了最后她什么都知道了,他通过上次一起吃火锅时在她手机里悄悄设置的位置共享找到她时满心都是恨,想让她知道和他玩失踪的后果时她哭着说不要,他稍微冷静点了后,也依旧什么都没干。
对她,他始终有一份疼惜。一份即使伤了自己也在所不辞的疼惜。
可如果她拒绝这份疼惜,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余文嘉咬住她的耳垂,低低地道:“乖,我爱你。”
真的好爱你。
他脸皮确实挺厚的也确实不害臊,想做的事情何止这些,不过来日方长,第一次,他不跟她玩大的。
一夜不太欢愉,晋江逼我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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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尔思醒来的时候脑袋都是昏的,睁眼看见身旁男人的美好睡颜,又想起他昨晚干的那些禽兽事情,忽地捂住脸躲进被子里。不躲不知道一躲吓一跳,这辈子都没这么震撼过,活了二十多年只在古代西方雕像中见到过这么3d的画面,立马紧闭眼睛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人不仅是烧起来了,是要沸腾了。
哎呀管他的呢,睡都睡过了。某女自暴自弃了一会,干脆重新往他怀里缩了缩继续睡觉了。
她还没睡下两分钟余文嘉就醒了。清晨是余文嘉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理智基本为零,满脑子都是男人最本能的欲望,半醒不醒更是要命,做什么事都带着股原始的野蛮,简称放飞自我。
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同样是赖床,同样是不清醒,尹尔思只是跟只小兽似的往他怀里蹭了蹭,乖巧的很;余文嘉则果断的多,眼睛一闭就翻身罩住她,俯身毫不犹豫地攫取。完全是由着自己的本能控制行动,将“余师”的理论付诸实践。
他真的想了太久,快六年了吧。听上去很恶劣是不是?这个男人一开始就对你图谋不轨。年年,我也怕。我的世界里有一套灰色的法则,没有人认为它是错的。直到你来,这片混沌的世界才终于有了阳光。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爱,原来一个拥抱就可以代替烟和酒,原来谈一场恋爱可以不用考虑金钱地位技巧,只需要一片赤诚,原来我也可以被好好地爱,可以在快餐时代喝到小火慢煨的清粥。
你在我身边,我稍微逾矩一点都感觉是亵渎。我真的怕,怕你离开我,怕你跟我讲不爱我。
别离开我。
余文嘉忽然埋首在她耳边轻轻对她道:“一直留在我身边,乖。你离开我,我会杀了你。”
语气那么温柔。
小姑娘一个颤栗,却还是缓缓地点了头。
余文嘉深吸一口气,掐住她的脖子吻上去,声声唤她名字,同她讲“我爱你”。极尽折磨后又细细地哄,三言两语把她带偏,该继续的还是得继续。
这就是余文嘉,温柔而冷漠,坚硬却脆弱,淡然而重情,隐忍而放肆。这就是他的爱,这样偏执,这样沉重,却又这样充实,这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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