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6
孙小蒙只好拍着刘秀儿的脊背,说,我知道了,咱不提这件事了。初二晚上本来定好去往范宁家吃饭,可父母这样一闹他不得不取消了,他给范宁发了条信息,说他改日再登门造访,请阿姨谅解。范宁接到短信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让范母跟孙小蒙碰面,范母生性贪婪见了面还不知道要跟小蒙说些什么不中听的。
他们正月初七开车从徐村返回幽益市,典典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睡着了,范宁在后座看着她。孙小蒙透过后视镜看了范宁一眼,自从回了老家,她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说,小宁,初二我没去你家吃饭,你没生气吧?范宁笑了笑说,怎么会呢?我知道我带着典典,让叔叔阿姨一下子接受,那也是不可能的。孙小蒙说,你放心吧,我会说服爸妈的,孩子和父母的抗争,最后认输的不都是父母吗?
孙小蒙手机响了,他接听了蓝牙,是徐瑾瑜打来的,徐瑾瑜说,孙大哥新年快乐,初十咱们一起去博物馆做义务讲解吧,你有时间吗?孙小蒙满口答允,挂断了电话,范宁问,是谁啊?跟你很熟的样子。孙小蒙说,是个小孩子,我以前的学生,也在博物馆做义务讲解。范宁说,可是初十我还想跟你一起带着典典去游乐场呢。孙小蒙说,那我这就跟徐瑾瑜打个电话,说我不去了,反正谁也没我老婆孩子重要。范宁得意地笑了笑说,算了,你都答应那个孩子了,出尔反尔怎么为人师表,改日再带典典去吧。孙小蒙说,我老婆就是大度。
吕肃在医院连着值班好几天,初八得了空闲,一大早便去了江东域。何子桓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头发披在肩头,在饭店外面浇花,她养的花都是四季常青的品种,花开花落总不免勾起伤春悲秋的思绪。吕肃开着他刚买不久的银色福特轿车,停在了江东域门口的车位上,何子桓还纳闷呢,一大早怎么还有客人?走进一看,有些意外,问,这么早就来了,我这里不供应早餐的。吕肃从车上提上一个包装精美的食袋,说,我特意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买的灌汤包子,不知道老板愿不愿意提供一下场地,让我与她共享。在忙碌的服务员听到这番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何子桓尴尬地把吕肃拉进办公室。
二人吃完灌汤包,吕肃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拿给何子桓说,里面是我排了一夜的队,给你挂的我老师张教授的专家号,我想你的腿还能去看看。不良于行的腿就是何子桓的逆鳞,她脸色铁青,沉沉地说,吕大夫可真是医者仁心啊,只可惜我不需要!吕肃说,子桓,你不能讳疾忌医啊,你的腿明明能治好!不就是钢钉取出来的时候操作不当吗?没关系,我老师是全国骨科知名专家,他一定能治好你的!何子桓咬着嘴唇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说,吕大夫,谢谢你的灌汤包,我还有事,请你离开吧!吕肃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恹恹地说,子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希望你能好。何子桓愣是把他推出去,并且重重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何子桓无奈地靠着门滑在地上,捂着嘴小声地抽泣了起来。在门外的吕肃听到了非常心酸,他不知道何子桓究竟经历了些什么,竟会这般敏感。他贴着们,对里面说,对不起,子桓,是我考虑欠周,你冷静一下,我改日再来向你道歉。吕肃只好开着车回家,他为方便在医院对面那个小区租了一个一居室,他刚拐出江东域所在的街道,就亲眼目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被一个闯红灯的黑色轿车给撞飞,摔在地上。
出于本能,吕肃赶紧跑到女孩身边进行急救,并拨打了急救电话。他初步判断伤者下半身先落地,头没有损伤,意识还很清醒,估计双腿被摔断了,小姑娘疼得直叫唤,吕肃不停地在安慰她说,孩子别怕,叔叔是医生,已经叫了120。小女孩正是徐瑾瑜的妹妹徐华一,徐华一的新年假期被妈妈安排的满满的,就今天有一天时间可以约同学出去玩,她一早就从家出来,到这个路口等同学,却没想到竟然遭遇了车祸。她嗓子已经哭哑,对吕肃说,叔叔,我会死吗?吕肃坚定地摇摇头说,不会的,好孩子,别乱想。
吕肃回过头肇事司机已经逃逸,现在也没时间管肇事司机了,他只好不断地安慰徐华一。十分钟,吕肃医院的救护车赶来了,吕肃也上了救护车,此时徐华一已经疼的昏迷了过去,医生给他接上了氧气。
在一个西餐厅里,徐瑾瑜点了一大桌好吃的等爸爸来,初八了,她还给爸爸买了个新年礼物,一条黑色领带。她打开了包装袋拿起里面的包装盒抱在怀里,期待与爸爸会面。血缘关系与生俱来,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无论她多么怨怼父母,可每到年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她打心里还是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初二她陪着妈妈回了姥姥家,初三之后妈妈就去国外旅游,她就想着约爸爸出来好好陪陪他。徐登接到女儿主动邀约,喜不自胜,满口答允初八约中饭,吃完饭下午陪她去公园逛逛。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徐瑾瑜给爸爸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无法接通,她等得心烦气躁,点的东西一丝未动,便拎着领带负气地离开了。
幽益医科大骨科手术室外,徐登和妻子惴惴不安地踱步。徐登起了个大早,拿着精心挑选的礼物想去和徐瑾瑜见面,却不想还没走到车库就接到了徐华一车祸的消息。夫妇二人急忙赶到医院,女儿已经进了手术室。徐太太抱着丈夫大哭不止,她好怕女儿有什么意外。直到手术室的灯熄灭,吕肃走出来对他们说,病人双腿开放性骨折,已经接好,手术很成功,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一会儿就会推到病房,就是麻药还没过,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徐登夫妇松了一口气,另一个医生走出来对他们说,你们真该谢谢吕大夫,就是他给你们女儿叫的救护车,第一时间判断伤势情况,还亲自主刀,没有耽误一分钟。徐登紧紧握住吕肃的手说,谢谢。谢谢吕医生救了我女儿。吕肃说,没事,就这我该做的。
徐华一被安顿在了豪华的十八层vip病房,徐登这才从了口气,他走到走廊尽头,拿起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徐瑾瑜打的,他正准备给女儿回拨过去,手机却被徐太太给抢走了。徐登说,你干嘛?徐太太气愤地关掉了丈夫的手机,说,咱们的华一刚做完手术,你竟然有闲心给别人打电话?徐登说,华一不是没事了吗?我约了小瑜,得给她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啊!徐太太气的直跺脚说,小瑜小瑜小瑜,你就知道小瑜,我的华一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徐登说,这里是医院,我不想跟你吵架,把手机还我。谁知道徐太太把手机摔碎了,然后扬长而去。
徐瑾瑜回家的途中路过书店,想买点书看,在门口居然遇上了送外卖的王玄,王玄一身飞鹰外卖蓝色制服,骑着黑色的小电车。王玄送完了一单,尴尬地推着电车走向徐瑾瑜,徐瑾瑜请他去旁边的咖啡店喝杯咖啡,徐瑾瑜点了两杯拿铁,二人相对而坐,徐瑾瑜说,王玄,咱们俩还挺有缘分的嘛!王玄尴尬地取下头盔说,假期有点长,我闲着也是闲着,干个兼职也挺好的。徐瑾瑜抿了一口咖啡说,是啊,闲着确实很难受,你看我不还得买书解闷?你和你父母住还是自己住。王玄的眸子里闪出一丝悲伤,机械地捧着咖啡杯说,他们早就不在了。徐瑾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歉,王玄却说,车祸意外,天灾人祸,都已经过去了。徐瑾瑜赶忙拿出领带,递给他说,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请你务必要收下,不然我真的过意不去。
王玄拒绝地把礼盒推给她说,不不不,这是名牌,太贵重了。徐瑾瑜摇摇头说,非也,这个是山寨货,很便宜的!我一个学生哪能买得起奢侈品啊!
王玄盛情难却,只好收下,并把咖啡钱给付了,对她说,这天下没有人比父母更爱你,也没有比父母更在乎你的存在的人了,无论父母做过什么让你无法原谅的事儿,那也要想方设法地原谅。子欲养而亲不待,才是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徐瑾瑜赞同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就在此刻徐瑾瑜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接听居然是爸爸,爸爸在电话那头连连道歉,并说明了情况。徐瑾瑜的脑袋一阵轰鸣,急忙说,爸,她,她没事吧!徐登一下心情开朗,强抑制住喜色,说,没有,双腿骨折已经做了手术,没有生命危险。徐瑾瑜顿时松了口气,挂断了电话。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害得她家庭支离破碎的徐华一,难道这就是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吗?王玄紧促眉头,说,谁出车祸了?徐瑾瑜抿着唇,喃喃说,我妹妹。
深夜十二点的医院依然灯火通明,吕肃在办公室里翻看着病例,他一看见徐华一就想到了当年的何子桓。徐华一昏迷的时候,父母焦急地在手术室外,何子桓呢,有人关心过她吗?母亲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是为她不可一世的舅舅开脱,想到此处,吕肃心里抽痛,他想现在就见到何子桓,想抱着她。可现在已经没有换班的同事,这个想法就只能想想。
同一时间,何子桓被噩梦惊醒,靠着床头浑身颤抖,五年来她几乎做着同一个噩梦,每次都会被惊出一身虚汗。她望了望床边的一节假肢,又掀开被子,她的左腿从膝盖往下被截肢了,她又悲愤地哭了起来,为了不吵醒邻居,她只好把被子拉了拉捂住了嘴巴。她已经活了二十几岁,何曾看不出来吕肃对她有感觉,可她不能,他事业有成前途无量的健全人,可她呢?虽然开了个店能自给自足,心里却很自卑,这样残破的自己又怎配得上他呢?她更害怕吕肃有朝一日发现了她的秘密,可能就会疏远她,嫌弃她,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亲手了结还处于朦胧期的感情,这样对谁都好。
正月初十幽益市博物馆,春节假期的余热,这里的人熙熙攘攘,孙小蒙和徐瑾瑜一大早就不停地为游客讲解,直到下午三点才碰面。孙小蒙递给她一杯热饮对她说,快喝一口润润嗓子吧!她接过来说,谢谢孙大哥,我知道你现在非常忙,可我就是想约你到这里,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获得些许轻松。他们二人走到一处长椅上坐下,孙小蒙说,小瑜,你还小,以后会经历的更多,你要学会不逃避地面对未来。徐瑾瑜勾唇一笑,说,孙大哥,你和别人果真不一样,别人都说,你小小年纪家庭条件那么好,愁什么愁?可他们何曾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爸爸出轨再婚,我妈妈离婚之后找了个小男友,对我而言,家没了。是,他们在经济上从没亏待过我,可我也想要家庭的温暖啊!孙小蒙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徐瑾瑜趁势抓住他的手说,孙大哥,我能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吗?孙小蒙点点头,徐瑾瑜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无奈一笑,说,你知道吗?我妈妈找的小男友和你差不多大,让我怎么接受他做我的继父?可后来想想,我都已经快二十的人了,我以后也会有我的生活,我妈妈一个人那么孤独,我有什么资格管她?
孙小蒙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我们又不能做到真正感同身受,所以,能体谅就体谅吧。他指了指博物馆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说,小瑜,这里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或传奇或平凡的故事,如果人生就只一张白布,那岂非白活了。每一年咱们幽益大学会给新生送一套路遥先生写的《平凡的世界》,小说里的人物各种各样的遭遇不就是我们最真实的写照吗?徐瑾瑜从她的肩头起身,说,路遥先生是我这辈子最崇敬的一位作家,他为了写《平凡的世界》翻阅了十年间重达数吨的报纸,深入煤矿,上山放羊,田里过夜,与寒冷和老鼠为伴,做了十几本笔记,才写成了传世名著,这样永不屈服的追梦精神,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孙小蒙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说,小瑜,该不会你也想当作家吧!她说,我学的就是中文系,可我不想当老师,朝九晚五地工作。作家这个职业,我从未想过,当作家要具有极高的耐性和海量的阅读积累。孙大哥,那你觉得我可以吗?孙小蒙说,当然,如果那是你的梦想,不用考虑太多,执着前行去追梦,无论成功与否,最后我们最起码不会徐瑾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被打断的孙小蒙感觉莫名其妙说,你笑我干什么?徐瑾瑜说,你是不是要说奥斯特洛夫斯基那句经典的话?孙小蒙哈哈大笑,二人今日相谈甚欢。
他们坐的长椅后有一棵高耸的槐树,槐树下站着一位身穿黑色连帽羽绒服的女子,女子被帽子和口罩遮住了脸,她躲在榕树后观察着孙小蒙和徐瑾瑜。孙小蒙站起身说,走吧,我请你吃完饭吧!徐瑾瑜背上了背包,说,孙大哥,你有事就忙你的吧!孙小蒙说,没事,我跟我太太说一声就行了,你想想你想吃什么?孙小蒙一边和徐瑾瑜往大门口走,一边给范宁打手机。忽然榕树下的女人手机响了,她接通了电话,并朝大门口望去,说,小蒙,有事吗?
孙小蒙挂断电话对徐瑾瑜说,想好吃什么了吗?不会还吃肯德基吧!徐瑾瑜说,对,就吃肯德基,吃我终将逝去的青春。孙小蒙说,走,我请你去个地方,那的私厨家常菜做的特别好。
徐瑾瑜坐上了孙小蒙的车,系上安全带后,就看见了后视镜吊坠上一家三口的合影,她摸着吊坠说,嫂子真漂亮,你女儿也很可爱,只是眉眼长得像嫂子多些。听到这句话,孙小蒙心里五味杂陈,只是嗯了一声,就发动了车子。徐瑾瑜说,嫂子是哪的人也在幽益市工作吗?孙小蒙说,她和我都是徐村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毕业于幽益医科大,以前是口腔科医生,生了孩子就没去工作。徐瑾瑜一脸兴奋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啊!哇,原来青梅竹马真的能在一起的!孙小蒙说,谁说青梅竹马不能在一起的?徐瑾瑜说,我看电视剧里,凡是青梅竹马,都没有能在一起的,不是被活活拆散,就是死别!孙大哥,你真幸运。孙小蒙说,你这个小丫头满脑子在胡想什么呢?你的想象力倒是很丰富呀,有作家的潜质。徐瑾瑜正襟危坐地理了理自己的围巾,说,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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