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冯布朗医生走过去,在她的床边坐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无不流露出医生对病人的呵护。
“艾达,这几位先生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他微笑着说,“你现在看起来已经好多了,而且你一直都表现得很坚强,所以我就把他们带上来了……你觉得你可以吗?”
她望着医生,慢慢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是很疲惫。
万斯一直在观察那个精美的壁炉架,这会儿才转过身来,走到卧床前。
“警官,”他说,“请允许我先来和格林小姐谈一谈。”
希兹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是整个案件中至关重要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一个机智老练、细心周到的人来问话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他立刻让开了位置,站到了一旁。
“格林小姐,”万斯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下,轻声说,“我们急切地想要弄清楚昨晚这起惨案的诸多疑点;你又是唯一一个可以给我们提供最大帮助的人,所以希望你能尽量地去回想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那真的很恐怖,”她眼睛直视前方,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当时,我已经睡着了……不知道那是几点……突然被什么声音给吵醒了。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是突然之间,我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感觉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抓住了……”她闭上眼睛,全身不由自主地战栗着,“似乎房间里有个人,威胁我……”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令人恐惧的沉默。
“当时房间里的灯不是亮着的吗?”万斯温柔地问道。
“房间里一片漆黑。”她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万斯,“我什么都看不见,于是脑海中开始想象有一个魔鬼,或者邪恶的幽灵正一步步地靠近我。我很想大声呼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喉咙非常干涩。”
“艾达,那只是因为极度惊吓所导致的受堵状态,”冯布朗解释道,“有许多人都会在受惊过度的情况下失去说话能力……告诉我们,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躺在床上一直打哆嗦,过了几分钟,房间里还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然而我心里明白,那个企图伤害我的人或者什么东西肯定就在房间里……最后,我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我想先去开灯,因为黑暗让我感到恐惧。我从床上下来,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终于可以看到窗户朦胧的光线;虽然这光线很微弱,但至少会让房间里的东西看起来是真的。然后,我开始摸索着往门边走,想去开灯。结果才刚走了几步,突然有……有一只手……碰到我……”
她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充满恐惧的眼睛也睁大了许多,但是她勉强自己继续往下说,“我……我差点吓昏过去,几乎想不起来我做了什么。我又试着喊叫,但这次甚至连张开嘴巴都做不到。我想要转身摆脱这个东西,逃到窗边。但就在几乎快到到窗边的时候,我听到了后面有人——一种古怪的、拖着脚步走的声音——我知道一切都要完了……我只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有个火烫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肩膀后面。我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我看到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已经消失了,而我的身体则一直往下沉……越沉越深……”她停了下来,骇人的沉默立刻笼罩了整个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万斯开口说话了。
“这真是一次可怕的经历!”他低声说,“我真的希望不再用那些细节来折磨你,但是,现在还是有很多问题得请教你。”
她微笑了一下,对他的体贴表示了感谢,准备好了接受万斯的讯问。
“如果努力去想,你能回想起吵醒你的是什么吗?”他问。
“不,我实在想不起来听到什么声音了。”
“昨晚你的房门没锁吗?”
“也许吧。我没有锁门的习惯。”
“你完全没有听到门开或者关门的声音?”
“没有,完全没有,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可是你却能知道房间里有人,这又是怎么回事?”万斯的声音变得有些坚持。
“我……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有人在房间里。”
“对,我们要的正是这个!现在,请试着再仔细回想一下。”万斯微笑着靠近女孩,“是不是细微的呼吸声?或者……当这个走过你的床边时,带起的一阵微风……比如说,会不会是若隐若现的香气……”
她眉头紧锁,看起来非常痛苦,仿佛正试图回想那段恐怖的经历。
“我实在没办法,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的声音很微小,几乎都听不见了,“我真的被吓坏了。”
“如果能追查到源头就好了!”万斯看着医生说。
冯布朗点点头说:“很明显,有些刺激感官的东西现在很难被确认。”
“格林小姐,你是否可以确定,这个人就住在这幢房子里?”万斯继续追问,“也就是说,他是你熟悉的人?”
“这一点我不能确定,只知道很害怕。”
“当你逃向窗户的时候,你确实听到他正向你靠近。你感觉这个声音熟悉吗?”
“不!”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强烈的语气说话,“只是听到脚步声——很轻、很慢的脚步声。”
“这是当然,在黑暗中走路,任何人都可能会很轻很慢,又或许穿着软拖鞋……”
“只听到走了几步……接着就听到恐怖的枪声,肩膀上立刻感觉到火热一般。”
万斯停了一下。
“再努力回想一下,想想这些脚步声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比如,你能听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脚步声吗?”
女孩的脸孔看起来更加惨白,她惊恐的眼光瞬时从房里所有人的脸上掠过。她的呼吸急促,两次张开嘴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都突然停住了。最后,她终于颤抖着发出声音: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忽然,希蓓拉大笑起来,笑声高亢而尖厉,其中似乎充满了仇恨与讥讽。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吃惊地看着她。而她笔直地站在床尾,面色通红,双手紧抱在胸前。
“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儿,告诉他们,你听出是我的脚步声?”她用嘲讽的语气质问自己的妹妹,“既然已经装到现在了,难道就没有勇气继续装下去?你这个胆小鬼!”艾达屏住了呼吸,向医生那里挪了一下。冯布朗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希蓓拉一眼。
“你给我闭嘴,希蓓拉。”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契斯特。
希蓓拉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耸了耸肩膀,径直走到窗边。而万斯很快将注意力转回床上的女孩身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着他的讯问。
“格林小姐,我再问一个问题。”他看起来比先前更加温柔,“当你一路摸索去开灯的时候,是走到哪个地方才接触到这个看不见的人的?”
“好像是在床铺到门口的中间——就在房间的中央再往前一点儿的位置。”
“你说有一只手碰到你了,那么那只手是怎么碰到你的?是猛推,还是想要抓住你?”
艾达看上去很茫然,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许是我自己闯进了这只手的领域,所以它才会伸开来要抓我。”
“你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儿?比如那只手有多大?你感觉它传来的力道如何?”
女孩又一次沉默了。她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并用惊恐的眼神偷偷瞥了一眼希蓓拉——她正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院子里摇曳的黑树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几乎痛哭着喊道,“我没注意到。一切都那么突然,那么可怕。”
“现在你再试着回想一下,”万斯希望用这样低沉坚持的声音来鼓励她,“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些印象的。告诉我,那是一只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
这时希蓓拉很快地向床铺走去,苍白的脸色和炽烈的眼神让人感觉到一丝冷酷。她怒视着艾达,片刻之后,才转向万斯。
“之前你问过我,知不知道开枪的会是谁。那时我没有回答,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谁会是那个罪人。”她猛地扭过头去,激动地用手指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她就是那个罪人——一个虚情假意的外来者,一条藏在草堆里的小毒蛇!”
希蓓拉的话让人难以置信,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很震惊,立刻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最后,从艾达那里传来的一阵呻吟打破了沉默,她绝望地举起手来,企图去抓医生的手。
“希蓓拉……你……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的。
冯布朗的整个人似乎都立刻僵硬紧绷起来,眼中满是愤怒。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希蓓拉那令人震惊的控诉。
“没错,这件事情就是她干的!她欺骗了你们,正如她一直以来总是试图欺骗我们每一个人一样。她仇视我们——打从父亲带她进门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怨恨我们,因为我们身上流淌着格林家的血液,而她没有。她身上流的是什么血液估计只有天知道。所以她恨我们,因为她和我们不是同一等级的人。她一定很愿意看到我们一个个被杀害。她最先杀害的人是朱丽亚,因为朱丽亚掌管着整幢房子,杀了朱丽亚,她在这里的待遇就会有可能得到改善。她不但仇视我们,而且更想要除掉我们。”
床上的女孩悲哀地看着我们,从她的眼里,我们没有看到怨恨,看到的只是无助与难以置信,好像她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听起来还真是有趣。”终于,万斯打破了沉默。他语气里充满了讽刺意味,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其实在希蓓拉发表她的长篇控诉的时候,万斯则一直暗中观察着她。
“你当真指控你妹妹是杀人凶手?”他说得很轻松,而且似乎也很友好。
“没错,就是她!”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她恨这幢房子里的每一个人。”
“就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来看,”万斯微笑着说,“你们格林家族的所有成员似乎都没有太多的爱和情感。”不过,他的语气并不带有恶意,“格林小姐,请问你这项指控的具体依据是什么?”
“她想要除掉我们,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受阻碍地得到一切——奢华的生活、舒适的享受以及完全的自由——假如没有其他人来继承家产。这样够不够具体?”
“当然不够,格林小姐,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法庭以目击者的身份传唤你,要你说明罪犯的犯罪手法,你要怎么说呢?你也知道,不能否认艾达小姐本人背部中枪的事实。”
希蓓拉似乎突然意识到这项指控的荒谬与滑稽,于是开始闷闷不乐起来,脸上也显现出受挫的表情。
她反驳道:“我不是警察,怎么可能会做打击犯罪的事情。”
“很明显,要不就是你缺乏逻辑,”万斯说话的口吻渐渐变得有些奇怪,“要不就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也许你是暗示艾达小姐在射杀朱丽亚之后,又有一个未知人士立刻开枪射杀艾达小姐,也许是为了报复,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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