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您别怕
那日夜里的动静还是闹得大了些,几日的时间里曲庆宫的侍女太监都是垂首快步走动,浸染在一份无声的沉重氛围里。
有些事不言而喻,即便是百里远兰的身份摆在那里,知晓事情的人也只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但是并不代表着无人知晓。
这几乎压垮了常溪亭的一根神经。双腕间缠着布帛,浓重的草药味几乎都盖去了曲庆宫里那向来让他觉着有些味重的熏香。
太医上药时便嘱咐过,腕间的伤深可见骨,伤着了筋骨。即便是没有再多解释一二,但是口中的惋惜常溪亭还是听明白了。
即便是愈合了,他这双手也跟废了没两样。握不得笔,提不得物。
他和废物没两样了。
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几乎折断了他身体每寸筋骨的疼痛都非噩梦一场。他身子骨弱,如梦魇般纠缠着他的事情让他一再病得起不来身。
期间趁他清醒的时候,百里远兰曾经来过一趟。
常溪亭在人的搀扶下直起了半身,倚在柔软的长枕上。并未束起的发丝狼狈地垂在他的面颊边,面色惨白,像是做工精美的纸糊人偶。
美得触目惊心,好像是只消轻轻一碰,就会灰飞烟灭,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垂着的眼睛几不可见地动了动,无光的漂亮眼睛转过来看百里远兰。他看着百里远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好似这般就能短暂地停住时间似的。
一步,一步。
一下,又一下。
常溪亭下意识地蜷缩手指,却发现只能完全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似乎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着,常溪亭抬眼看着他,却未见他眉眼之间有多少悔意。
百里远兰似乎睫毛上凝着水汽,肩头也有些湿,可是似乎是在偏头笑着。
常溪亭用了些力气,舌尖被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沁出猩红的血珠。他顿了顿问道:“殿下有何事?微臣衣冠不整,怕是要您笑话了。”
百里远兰的身形一僵,常溪亭的话里带着几分明显的疏离。可他面上仍旧和平日里一般,语气温和:“老师,您别怕,有我在呢。”
他只觉得冷,大抵是因为他当真是觉得百里远兰和他一样,是能做得事事平等的。所以常溪亭心里便以为,百里远兰这番来找他,是要赔不是。
常溪亭的心里没有那么反感百里远兰,所以即便是伤了他、折腾了他,只要真心实意地来赔个不是,他也觉着这件事并非不能和解。
可是百里远兰就像是站在高处俯视他,给予他了丁点怜悯。常溪亭知道,这是因为百里远兰从未觉着这件事他有分毫的错误。
只是想做,便做了。
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将这件事压下去,而告诉自己也只不过是图他心里一个安心。
所以常溪亭等了几日,等来的只是一句“您别怕”,而并非“对不起”。
他要的是平等对待。
而百里远兰给他的是自私的偏袒,和隐匿在其中的独断的掌控。
从始至终都是他理解错罢了。
从那刻起,常溪亭终于从长久自我欺骗的境地里幡然醒悟过来——百里远兰待自己这般好,从未是真的将他当做师长尊重。
只不过是掌心里翩跹起舞的名贵鸟,放在身边用以娱乐的摆件。合是万万不该有什么自我的想法,以及看起来可笑的自尊。
毕竟对自己的物品,那即便是将它摔得四分五裂,也不会有任何的愧疚之情!
他遣了殿内众人,倏然翻身下榻,白皙的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目望窗外,语气如常:“四皇子那边,有何异常吗?”
百里远兰回答道:“无碍。”
常溪亭突然就笑了出来,美如转瞬昙花。他没看向百里远兰,自然百里远兰瞧不到他眼中坠下的泪。
你瞧。
这个少年,多么单纯的心思。
心里若真迫切想着他,又怎么会在他问起四皇子时片刻都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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