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批红
崇明殿里的香炉被轻轻揭开,颜钰把着银铲,小心地换上了檀香。
陛下近来很厌烦这大殿里的安神香。
台阶之上,闵息握着拂尘,立侍在案旁,他刚刚处理完帝陵的事,从居朔回到洛都。
宋筠如盯着奏章上细小的红字批注,凝眉良久。
“闵息,”她说,“这是什么意思?”
闵息突然被点到,几不可察地一哆嗦:“禀陛下,孙大人向陛下请示……”
“朕是说,谁准许你批红的?”宋筠如的语气很沉,重重地咬着“批红”二字。
“陛下息怒!”闵息咚的一声,跪得干脆利落,俯伏着道:“先帝在时,皆是由老奴掌批红权。”
他从未与宋筠如有过交集,但他明白,女帝年少,不可能如先帝一般狠辣。且她刚刚登基,正是收揽人心的时机。这就意味着,她不能对老臣或是旧奴下死手,除非,她手上有把柄,那些罪证足够说服民心。
他笃定,她不敢对他下手。
他是批红太监,手里掌着洛都茶商的命脉,断了他的活路,洛都的茶市要大乱。他不信皇帝现在有什么人能一手撑起那么大的交易。
她没有人,没有钱,甚至连作为皇帝的威信都少得可怜。
在没有万全之策前,她不会动他。
“先帝的车驾在帝陵,”宋筠如冷冷地道,“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朕。”女帝的愤然溢于言表,她两眉轻扬,斜晲着闵息,在眼角勾出一抹冰冷。
“是,是!”闵息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没命地应“是”。
去了批红权,他还可以找旁的门路参政,何况宫中掌事的大监,十有八九都与他一心。
他没有怕的必要。
“公公是老人了,”宋筠如换下寒冷的神色,放松地道:“怎么会不懂规矩?”
果然,闵息在肚里暗笑一声,还是胆小啊。
他一念甫毕,只听宋筠如接着道:“颜钰,负责呈奏的是谁?”
颜钰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什,道:“禀陛下,是铭淳大监。”
闵息一听“铭淳”二字,心里突地一紧。
铭淳是他一手带大的新人,为人竟敢聪敏,深得他垂爱,年纪轻轻就因着层层关系成为大监。
而这都不是最要命的,要紧的是,此人是官员们每年递交冰敬的中间人,也是洛都茶市的二把手,握着他不少的底子。
“铭淳……”宋筠如沉吟道:“朕已去了司礼监,他不知么?那便责廷杖三十,小惩大诫。”
她说的虽是铭淳,但“小惩大诫”四字却是盯着闵息一字一顿地认真说。
司礼监已去,那便是说,皇帝不愿有人分权,哪怕是最亲近之人。
闵息一颗心越跳越快,紧张到指尖发白。
只听咯吱一响,秋荷站在殿外,垂首道:“陛下,百里大人求见。”
“请老师到琼林阁。”宋筠如轻快地起身绕过闵息,边走边道:“朕的旨意未传明白,自铭淳以下,都给朕找出来,责他们三十板,生死由命。”说着快步走上软辇,在众人簇拥中走远。
颜钰远送着陛下离开,转身走入殿内,拾起拂尘,搀起闵息,道:“公公听见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生死由命,就是说,她要革除旧党,从禁中开始。
闵息接过拂尘,颤颤地道:“一切由颜女官做主。”
陛下的意思,自今日起,闵息已经失去话语权了。
可他不甘心。
另一边,琼林院的暖阁之中,宋筠如踩着氍毹入内,屏退众人,道:“老师来得正是时候。”说着伸手示意他坐下。
百里汇敛衣坐下,垂眉道:“陛下颜色欣悦,不知有何幸事?”
“闵息去了臂膀,”宋筠如道,“洛都茶商,可以换人了。”
“恭喜陛下!”百里汇说着恭喜之言,却依旧垂着眉,“只不知,可有人选?”
“洛都茶道四通,联络东西,沟通内外,”宋筠如沉吟着道,“老师且看,陈若此人如何?”
登州的陈氏是商贾之族,在陈若以前,无人入仕。
所以,陈若算是她一手拔起来的,身后无世家牵扯,可靠。
“今年的二甲进士。既然是陛下亲自策问出来的,便可堪用。”百里汇微微抬头,郑重地道:“只是,眼下有另一件事,冯太尉已至登州。”
边军打了胜仗,不可不赏,关键是,拿什么来赏?国库空虚,皇帝穷得叮当响。
“军饷啊,”宋筠如有些为难,“朕的私库也拨不过来。”
她刚刚继位,做太子时也因诸多因素无从置办产业,私库里的钱也是一眼能望到底,根本抵不了大用。
总不能撬帝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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