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端倪
钓叟用了长时间才从惊愕里挣脱出来,磕磕巴巴地道:“你……是她、徒弟?”
“正是。”柳云柯自觉没什么隐瞒的必要,答得十分坦荡,“晚辈与这位……周兄,皆是明先生座下弟子。”
“行……”钓叟喉头哽住,差点说不出话来,伸袖抹了抹眼睛,声音有些发颤,“好歹,还留了徒弟……”
他这下伤情来得突兀,三个年轻人皆是毫无准备。
毕竟公孙雩初出道时路子就相当野,并不如何在意门派出身。甚至是狂到了自己创剑法腿法的那种地步。
柳云柯和周凌都只知道她出身青羽门违命堂,师从莫百盈,也知道她还有位早已退隐的师叔,却不知这烟波钓叟江寒明便是自己的师叔祖。
四个人八只眼睛轮番对视一遍,最终还是七殇打破了僵局,上前道:“晚辈斗胆,冒昧请问,不知前辈与公孙前辈是……”
“她是我师姐的徒弟。”
“啊,原来是师叔祖。”柳云柯还剑入鞘,顺手扯了一下思想放空的周凌,举手作揖行礼。
后者明显地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拱手作揖,顺顺溜溜地跟着叫了声“师叔祖”。
江寒明见状,也不去相扶,磨了磨后槽牙,恨恨地道:“先前也没见你小子这么讲规矩,这会子又上赶着来拜老子。”
周凌知道自己理亏,恨不得把这条舌头切掉,也不必柳云柯拉着,自己平平静静地跪下身去,正要开口请罪,却被老头一把捞起来。
江寒明怪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转回身去,别别扭扭地道:“跪什么跪,老子还以为你骨头硬得很呢。算了算了,你们几个跟我来吃盏茶。”
当然不会只是喝茶这么简单。
老头引着三人进了一间松木小屋,煮上了茶,道:“你们,是怎么想着要到这来的?”
屋子不大,但很整洁清幽,前有竹丛,后有菜圃,家具摆设简简单单却绝不寒酸。
“不瞒……前辈,家师仙游之前,告知晚辈,楠陀寺有蹊跷,令我二人前来查探。”柳云柯自知比另外两个更擅长对谈,也就做好了只有自己答话的准备。
可老头不想只逮着他一个问,放下茶盏,道:“那小姑娘呢,你怎么跟他们到这来了?”
七殇捻着茶盖,从容地道:“家师道号木石,应柳公子之情请,命晚辈从旁协助,以尽绵薄之力。”
只要是正式场合,她比柳云柯还会文绉绉。
“木石道人啊……”钓叟沉默片刻,迟疑着道,“哎,这事也是怪我。”
“那年雩丫头跟她交手,我就觉着不对。乔家人打起架来凶悍得疯狗一样,她既然打不过雩丫头,也就更不可能一举拿下乔家庄。然后啊,我就让丫头去查,查到最后,也没查出个结果来。“
“没准要她性命的人,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江寒明说着从竹箱里摸出一封信,推到三人面前,道:“虽说没查出什么结果来吧,但好歹还是有些线索,你们且先看看,万一有用。”
对面三道目光相互打了几架,仍旧是柳云柯伸手打开信封,抽出信笺小心展开。
字迹工整、墨痕深印,可以看出来,写信的人落笔相当认真,字字斟酌,写的极慢。
上面写着:“师叔钧启,见字如晤,望安”。
柳云柯跳过中间的寒暄问好,把目光落在中间的字行上。
“雩谨遵师叔之命,严查其实。”
“知悉当日火光四起,无人在傍,独木石立火前,故毁之。”
“然贼人心至细谨,乔氏山庄尽废,其情无从钩考。”
“雩不敢妄动,于是陈事至师叔尊前,敬请指教。”
“雩近日夜夜秉烛,难以安寝。自知行错一步,而至木石蒙冤,辗转难眠,夜不能寐。”
“自觉待江湖事了,自当拂衣而去,不复陷足不堪。”
“雩万事康泰,师叔毋需挂念。”
最后的落款处写着“雩谨叩拜上“,却没有写上“静伫回谕”。
说明公孙雩在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为了保护师叔,只能暂时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
果然,从那以后,江寒明再也没有接到过她的信。
周凌见柳云柯看得眉头紧蹙,忍不住往前够了够头,道:“什么情况?”
“意思是说,乔家庄的命案,背后另有其人,木石道人只是运气不好,被卷进去了。”柳云柯一面说,一面把眉心揉得通红。
别的不说,光是杀完人之后就迅速撤离,把自己的踪迹抹得干干净净,还能抓到一个替死鬼背黑锅,就不是散兵游勇所能为。
甚至,有点像朝廷属军的作风。
是了,还有苏家,当时就是禁军直接下的手。
灭口苏家,是为了女帝的姻缘,那杀乔家呢?杀一个素有声望的武林世家,能对谁有好处?
所谓“侠以武犯禁”,朝廷确实对四处杀人放火的江湖人相当头疼,但也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也不该找素来安分的乔家。
何况,若是真想要江湖中人安分,就更应该昭告天下,这事是朝廷做的,而不是遮遮掩掩,还要找个替罪羊。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更重要的是,不论是苏家灭门,还是乔氏惨案,公孙雩都参与了。虽然前者她只是去调查,但她身为无何剑使,本来就是不少人的眼中钉,竟然在亲手击败“罪魁祸首”之后还来查这件事的缘由。
这可就足够让动手之人起疑了。
他想到这里,突然一惊,齐洛哲就是在苏家灭门前半年过世的,死在临州的军营里,说是病重,不治身亡。
听起来,到时和公孙雩的伤重不愈有些相似。
这些事,联系得未免太紧了些。
“我还怕你们不信呢,”七殇说着把指尖靠在杯沿上,低声说,“师父曾说,乔家庄的惨案,她没有参与。”
“只是恰巧路过,见到有人放火,一时怒起,动了手。”
那天,烈火烧红了天幕,木石道人舞动拂尘,劈下一股劲风。
火把掉落在地,鲜血迸溅。
七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忙把眼睛闭上。
“那不就更奇怪了么。”周凌说着把两手相扣,撑住下巴,“走就走,还要留一个人毁尸灭迹,吸引敌手。”
或者说,乔家庄当时藏了什么很重要,但下手之人又无法搜查到的东西。
“不急,慢慢来。”柳云柯吹开浮沫,目光再次落在信笺上,“我刚接到玉沙的信,说楠陀寺住持,罹生大师,圆寂了。”
他才到任,该他负责调查的楠陀寺就损失了重要人员,说他不是恶官都没人信。可真是,百口莫辩。
有人在布局。
“这事明显就是冲你来的。”江寒明道,“你们有人从前跟楠陀寺接触过么?”
“有,那群秃驴现在还欠着我百八十颗脑袋呢。”
七殇坐在一边,能明显地听到周凌的磨牙声,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感受不到周大侠的怒意。
“唉,那就算了。”江寒明抹了把脸道,“我去给你们想想办法,看那老秃子是真死假死。”
他隐世三十年,名声虽已不甚响亮,但辈分依旧还在,比在座的任何人都适合去做刺探。
只是江寒明已是风烛残年,一副快要吹灯拔蜡的衰退之色,平时小打小闹也还凑合,要真是整天上窜下跳飞檐走壁,还要提心吊胆的,恐怕是悬。
而老头自己也知道,放下茶盏道:“里面的老秃驴我倒是认得几个,要是我想进去吊唁住持,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柳云柯怔了一下,忙道:“那就有劳师叔祖了。”
他得分出心来对付登州诸官,想办法在登州的这群腐儒之中站稳脚跟,暂时也腾不出手来。
而周凌与楠陀寺关系尴尬,做些协助工作尚且勉强,若是想要他去查,恐怕不太现实。
至于七殇就更不必说了,她年纪尚小,生性又是活泼单纯。她做个吉祥物或是镇妖宝塔这种不用说话,光用装高深的活计倒是合适,让她去查事情,倒不如说让她去砸场子。
玉沙虽是柳云柯心腹,同时也身在近处,但他还有更重要的是让她去做,楠陀寺这边自然就用不到她。
翻来倒去,还是只有江寒明最为合适。
于是,刺探楠陀寺的重担便落在了老头身上,当下几人商议几句,却都不得要领,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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