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陈家今晚宴客,为的是桑酒。
老爷子特意吩咐陈家几个兄妹都要到场,可谓是给足了她面子,然而有些人偏要给她个下马威。酒过三巡之后,陈漪才迈着步子款款而来。
人未到,声音却先至:
“各位不好意思啊,路上下了点雨,来晚了。”
在座的谁都知道今晚这顿酒是老爷子为了陈时迁张罗的,陈漪和他不对付,自然哪哪都不能让他顺心了。
陈家这位四小姐是老爷子和先夫人所生。出生那年恰好是老爷子风光正盛的时候,又是家中幺女,娇生惯养久了难免眼高于顶,如今年逾四十,可面上却依然端着十足十的老小姐做派。
“时迁,你不怪四姐来晚了怠慢你的桑小姐吧。”
嘴上咧着笑这么说着,可言语姿态高傲,就差指着陈时迁骂一句“你别给脸不要脸”。
当事人不紧不慢剥了只虾放进桑酒的碗里,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只当是哪里的空气。
“怠慢倒不至于,”桑酒率先接了话。
她按了按陈时迁的手,示意他不用再剥了,继而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不过,从小我祖父就教我,一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
席面上两厢交锋,谁也不肯让着谁。
陈漪面上一滞,被个小辈压得下不了台面,脸色有些难看,冷眼哼了一句,“时迁这回倒是找了个能人。”
“的确。”陈时迁适时应上一句。
两人一唱一和,搭出一副戏台子,硬生生气的陈漪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桑酒是我请来的客人。宾客等主家已经失了礼数,你还在那叽叽歪歪个什么劲。传出去,我陈家的脸面往哪搁!”
主位上老爷子一发话,就连陈漪也不敢妄言,老老实实坐下吃饭。
席散后,陈时迁被老爷子叫进书房。
桑酒在客厅闲坐了会后,轻车熟路地往客用卫生间走。人甫进就瞥到傅音躲在楼梯间抽烟。
陈家这个角落真是偷摸行事的好地方,当初陈时迁也是站在那听着那些长舌妇嚼着自己的舌根。
小姑娘看到她急忙掐灭烟头,动作不是很熟练险些烫到自己的手,无措地站在那。
比起前两回,她瘦了许多,脸上明显添了层愁容,往日里那双素来炯炯有神的双目也黯淡无光,像是一下子被抽了灵魂。
看来和江添屹的离婚对她打击很大。
也是,
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满怀着对婚姻的憧憬和生活的美好嫁过去才发现丈夫心中另有所爱,而自己却做了回横刀夺爱的恶毒女配。
比不了白月光做不成朱砂痣。
她应当是恨透了当初蹉跎她青葱岁月的那个人。
不爱她又何必娶,娶了她又为何不善待她。
桑酒如是想着,傅音却先走了过来。
“桑酒姐,他,还好吗?”
面前的女孩瘦瘦弱弱,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询问她关于前夫的近况。
桑酒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是怪她太愚笨还是太痴情。
他很好,
没有你也很好。
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这对傅音而言太残忍。
“傅音,人要往前看,执着于过去很难走远。”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可凡是碰到这样的事,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一句话。
“我知道。”她笑容苦涩,浑身上下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
这三个字不知害了多少人不惜涉险也要冒死一试,好像不撞得头破血流不摔得血肉模糊就永远不会甘心。
感情的事最是容不得旁人指点。
就算清醒如桑酒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劝一句,“出去走走吧。”
解决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是非之地。
至少书上是这么说的。
-
今晚陈家的人是个个逮着她了。这边刚解决完一个傅音,那边陈漪就端着长辈架子慢悠悠地找上她。
“桑小姐,”她鼻孔朝天,高傲得像一只孔雀,“这般急急地要嫁进我们陈家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将枕边人看清。”
这世上总有那么少部分人自己过得不顺意就见不得别人顺意。
“容太太,”陈漪的夫家姓容。
“您如今是容家妇而非陈家女,那我嫁不嫁进陈家关你什么事。还有,陈时迁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您告诉我。”
桑酒可不会惯着人欺负到自己头上,不留余地地恶心人。
“他是杀人犯!”
桑酒脚步一顿,眼神冷厉地看着她。
陈漪自觉踩到了她的痛点,扬着下巴走到她身边,“桑家也是名门,要是让人知道你桑酒嫁了个杀人犯,那往后申城各大网页的头条应是相当精彩。”
仿佛是已经看到了桑酒将来人人喊骂的场景,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桑酒一声冷笑,满是不屑,“容太太,无凭无据诬告人是要判诽谤罪的。您自己是法盲可不要把别人也当成傻子。”
含着金汤匙出生又怎样,还不是在这里张牙舞爪地争一时口舌之快。
“桑小姐果真牙尖嘴利!”陈漪咬着牙死死盯着她,“他们母子俩害死我儿子,就算不是凶手,那也是帮凶!”
“哦,是吗?”桑酒眼皮轻撩,勾起一抹冷笑,语气轻蔑又讽刺,“据我所知,当初要不是你着急凑到牌桌上将儿子匆匆丢给保姆,今天你还会站在这说出这种话吗?”
陈漪脸色瞬间一白,这事当年连自己丈夫都不知道。
她瞪大眼睛死不承认,“明明是宋岚!当年要不是她把容嘉带到海边,他又怎么会溺死,是宋岚害死了我儿子,是她”
“够了!”桑酒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没工夫跟你在这里扯往事。我只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再敢诋毁他们母子俩,那我桑酒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与蠢人争一时对错完全就是浪费口舌。
好久没有这么爽快地怼过人了,桑酒还有些不适应,捏了捏脸径直走出去。
客厅口,陈时迁倚着墙,嘴角勾着一抹弧度,目光盈盈地看着她,语气颇有些遗憾,“桑桑的口条不当老师真是可惜。”
桑酒挑眉没否认,走到他身边问:“结束了?”
陈时迁点头。
“那回家吧。”
这个地方处处恶心人,呆上一秒都令人生厌。
“好。”
两人和老爷子打了声招呼驱车离开陈宅了。
-
回去的时候,桑酒难得冷着张脸一句话没说。
“生气了?”陈时迁有心逗她,“之前就和你说了不想来可以不来,看看你都气成什么样了。”
腊月的时候申城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过年那几天将将放晴,好不容易见了太阳偏偏今天又下了雨,空气里又冷又潮湿,和人一样惹人烦闷。
“陈时迁,从前她都是这样说你的吗?”憋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驾驶座上,陈时迁驾着车出神半秒差点撞上路边花坛,好在眼疾手快踩了刹车。瞥到她那张泛着冷意的脸,于是他干脆将车停到路边停车带。
车子停下来,桑酒才回过神,疑惑地问:“怎么停下了?”
陈时迁侧过身,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很认真地说:“桑酒,我现在很好。”
车里一片漆黑,只有外面几盏路灯忽明忽暗地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而陈时迁的眸子比月光还要明亮透彻,他说:“桑桑,不必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而生气,他们越气愤就越能证明我过得很好。”
“可是,”桑酒看着他,眼神不自觉软下来,轻轻地说:“陈时迁,我很心疼你。”
“一开始我只知道你这个人又冷漠又傲气,眼神话语都要比别人冷上三分。后来我知道了原因只觉得你可怜,想要抱抱你,好让你不那么冷。可是现在我听到她这么说你,满心满眼只有心疼。”
从古至今,语言最伤人。它是一把无形的刀可以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陈时迁,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啊?”
十余年的异乡之苦和无从辩解的委屈究竟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时至今日她才真正体会到他的痛苦和在她面前拼命掩饰的自卑。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车里静谧无声,桑酒的字字句句如烙印般刻在心尖。从母亲去世后,这世上再没有人问他一句过得好不好,而此刻眼前的女孩,眼里沁着泪珠,不为其他,只是单纯地心疼。
陈时迁记得孟母说过,桑酒极少在人面前哭。
可这样坚韧的人自从认识以来的每一次流泪都是因为他。
她的眼里应该装着星辰大海和浩瀚宇宙,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盛满泪水。
他低头吻了吻她湿润的眼角,声音如同三月春风拂过,自带抚慰人心的力量,坚定又温柔,“桑桑,遇到你之后,过往所有都是苦尽甘来。”
雨终于停了,便利店门口躲雨的人伸出手试探了一下。
干的。
于是纷纷往外走。
宁静的城市再次喧嚣起来,恢复往日热闹。
是了,
雨过天晴见彩虹,双楼塔上的五彩明珠是这深夜里最绚丽的一道彩虹,而彩虹之后是一帆风顺,苦尽甘来。
许久,才听到她说:“陈时迁,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桑酒想要试着更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往,包括他视若珍宝的家人。
“母亲”这两个字于陈时迁而言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容貌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对柔和的远山眉和眼里永远化不开的愁绪。
思绪从记忆里被拉回到现实,他抿唇笑了一下,“有机会带你去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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