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神鸟飞到他头顶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她是我从水里捞上来的！好像就快死了！你快救人啊！”神鸟说。
陆远清慢悠悠地在千花树上摘了一朵黑色的花，俯身往她嘴里喂。
神鸟赶紧叼住他的长袖：“你干什么啊！千花树枯萎之后，它的花可是剧毒！”
“你不救人就算了！你竟然还想毒死她！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她伤成这样，神仙来了也救不了。”陆远清说。
神鸟仍旧不肯放弃：“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
巧了，他就是神仙。
陆远清冷笑，懒得解释。
“千花树大多生长在极寒之地，你既是极寒之地的神鸟，难道不知道这种花，除了能毒死人，还能让人脱胎换骨，起死回生吗？”陆远清说。
经他这样一说，神鸟倒是想起来了。此花的确能让人起死回生，但概率极低，假设有一千个人服用这种花，能生还的大概只有一两个。
“……可是生还的概率太低了。”神鸟说。
“这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陆远清说。
他把黑花放进她嘴里，神色冰冷。
苏苒不知道自己昏死了多久，剧痛让她恢复了些意识。
她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牢房。
牢房里光线昏暗，角落藏着几只死老鼠，不时发出水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她被困于牢房之中，身上穿着脏脏的囚服。
她觉得自己嘴里很苦，努力砸了咂嘴，却发现嘴里什么都没有。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青衫男子走入牢房，手上拿着一个碗，和一把匕首。
她抬眼看向他时，认出他是邱子安。
她想起伯伯是因他而死，爹爹也是因他受伤，心中生出恨意。
她想要对他破口大骂，可是她嘴角动了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站起来杀了他，可她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她看着邱子安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把碗放到她手腕边，挽起她的长袖。
她纤长的手臂露了出来，上面布满刀口，满是血痂。
邱子安熟练地用匕首在她手腕上割开几条口子，让她手腕上的血，顺着匕首落进碗里。
待盛满了，又端起碗，将血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刚开始，她觉得很疼，但是渐渐的，她开始变得麻木。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她觉得很累，逐渐将眼睛合上。
可是，将要沉眠之时，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几个人的身影。
她想起了欺骗多年自己的邱子安，为了苏家死去的伯伯，和生死不明的爹爹……
大仇未报。
只有她知道苏家被屠杀的真相，她若死了，谁来替苏家复仇？
她必须要活下去，从邱子安这个小人手中夺回苏家。
她拼命想要挣扎，没过多久，竟真的恢复了些力气。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手已经可以动了。
而邱子安恰好在喝一碗盛满了的鲜血，匕首被他搁在一旁。
她趁机抓起染血的匕首，挥手狠狠地割破了他的脖子。
“啪——”
盛血的瓷碗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邱子安睁着腥红的双眼，双手按住她的脖子，往死里掐。
虽然只有她的脖子被掐住了，但她觉得浑身都疼。像是被凌迟一样，每动一下，都是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告诉她，她没有办法抵抗。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她咬着牙，紧紧攥着手上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地刺向邱子安的后背。
邱子安发出一声声呜咽，听起来惨绝人寰，手上掐她的力道却不曾变小。
她也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刀，直到他再也使不出力气，她将他推到一边。
她站起来，不再理会那具尸体。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的眼前不再是牢房，一片明亮。
玄月秘境。
苏苒倒在枯死的千花树下，浑身湿漉漉的，不省人事。
神鸟怕她冷，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件白衣给她盖上。
白衣比她的体型大一些，盖在她的身上，像被子一样。
它飞到另一棵枯死的千花树下，用爪子拍了拍陆远清的右肩。
“你干嘛一直盯着她看？”神鸟问。
“我好奇她能不能活过来。”陆远清说。
神鸟觉得十分发愁：“唉，其实每年都有不少修真者来极寒之地，其中一部分人，就是觉得自己天资太差，来脱胎换骨的，我在那里活了数百年，见过无数吃下枯死的千花树的花的人，可惜，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活下来……唉，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吧。”
“是有天相。”陆远清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啊？什么意思？”神鸟茫然。
他并不在意神鸟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自顾自地说：“就是这张脸有点可惜，那么漂亮。”
他曾在她五岁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当时就觉得这小孩有长得有灵气，长大后一定会很好看。
如今看来，倒是不出他所料。
只是这张脸很快就不是她的了，毕竟是脱胎换骨，连相貌也要变的。
神鸟听得云里雾里。
直到陆远清消失，它才开始有些明白他说的话。
他的意思是，这小姑娘活了啊！
它开心地飞到她身边盘旋，约莫盘旋了几十圈，终于等到她迷糊地睁开眼。
“恭喜你成为数百年来第一个没被毒花毒死的人！”神鸟由衷地祝贺。
但苏苒听不懂它的语言。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审视周围的环境。
她觉得四周的景象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直到看见不远处的棋盘，才回忆一些小时候的事。
她的确来过这个地方，只是上一次来的时候，千花树还是繁茂的样子。
玄月秘境。
这个小时候让她险些葬送性命的地方，她和邱子安情分开始的地方。
浑身上下还有些隐隐作痛，她费了好些力气才从地上坐起来。盖好的白衣从肩上滑落，露出她原本穿的，被刀口和鲜血毁坏得面目全非的长衣。
地上几滩小水泊倒映出她的面容。
虽然是个美人，但不是她原本的样子。
若不是她现在还穿着自己往日穿的那件衣裳，她恐怕要以为自己给人家夺舍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样貌变化了这么多呢？”她不解地喃喃自语。
“因为你吃了枯死的千花树的花，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了呀！”神鸟想要和她解释。
可苏苒听到的却是——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身旁这只小蓝鸟，还蛮聒噪的。
神鸟也知道普通人听不懂它说话，沉默了会儿，往远处飞走了。
小蓝鸟飞走以后，四周变得特别安静，与方才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原本的衣裳已经不能再穿了，好在盖在她身上的是一件白衣，她可以将其换上。
白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大松散，长袖将她的双手完全掩住，衣摆拖在了地上。
她去溪边洗了把脸，将血迹与污泽完全洗掉了。
她看着水中自己陌生的样貌，觉得很迷茫。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天，爹爹是否无恙。
现在自己的样貌变了，没人会相信自己是苏苒。若她说谋害自己的凶手是邱子安，没有人会相信。
若要证明邱子安害了苏家，必须要有让人可信的证据。但时隔多日，想要再找到证据会十分困难。
她沉思许久，想到爹爹也是受害者之一，若她能找到爹爹，让他告知天下人真相，没准就能够撕开邱子安的丑恶面具。
那日爹爹身上的伤口并不致命，她觉得，他是能够活下来的。
等她找到了爹爹，就和他一起，为死去的苏家人复仇。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从玄月秘境里出去。
她起身，开始打量四周，观察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是结界的出口。
她模糊地记得自己在灵水宗听过类似如何寻找结界出口的课，可惜那时她觉得枯燥，没听几句便和珠玄一起睡过去了。
耳边响起叽叽喳喳的叫声。
向远处一看，果然是那小蓝鸟又飞过来了。
它嘴上叼着一页纸，和几张符纸。
等飞近了，将这两样东西往她手上递。
她接住这些纸，粗略看了一下，那页纸的右侧参差不齐，像是从书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的是一些结印手势和符咒图案，但没有说明这个法术是干什么的。
“你想让我学这个法术？”她问。
神鸟点头。
她摸了摸神鸟的头：“抱歉啊，我现在急着从秘境里面出去，等我有时间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这个法术的。”
可是她在秘境中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出口。
神鸟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叫。
她看向神鸟：“你知道结界的出口在哪儿吗？”
神鸟用头拱了拱她拿着符纸的手。
“你的意思是，学会这个法术，就可以出秘境了？”苏苒问。
神鸟想要摇头，最终却是点了点头。
这个法术不能让她出秘境，但能让她明白，这个秘境，她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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