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美貌少年
贺兰姝收到表哥宋曳的来信的那日，宫里来了人宣她进宫一趟，请她过去的是姚太后。
贺兰姝隐约明白了，这一趟过去绝对与她的婚事有关。
皇上不会直接宣她去御书房，而是让她去太后的长寿宫。
如贺兰姝所想，领她进宫的女官带她去长寿宫拜见太后，姚太后倒是不管贺兰家的女儿最终会指给谁，只要不是太子也别送进姚家就行，皇上说指给老三为妃那就给老三吧。
姚太后随便问了贺兰姝几句，大多是多大了，学过什么，看过什么书。
贺兰姝认真回答了，没多久皇上身边的侍从来了，传了皇上口谕，大概意思是三皇子和她的婚事就这么订下了，让贺兰姝回去等圣旨。
贺兰姝没想过会这么快，所以当她从长寿宫出来人还是懵的。
走在前面的女官说什么，她都没听清楚……
女官说三皇子没有娶正妃就连一个侧室也没有，她是三皇子第一个妃子，无论是正室还是侧室，她始终是皇上指婚的，将来始终有她一席之地，只要不出错，即便将来老了也没人敢动她。
贺兰姝虽然心烦意乱，到底知道这位女官是心直口快，为她着想才多说这一番话。
从宫里出来，贺兰姝仍旧没办法接受自己已被皇上指婚的事实。
她不知道这一份失落与怅然因何而起，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觉得空空落落的。
终于，她还是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皇子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正室还是侧室。
这种感觉如同被人从笼子里揪起耳朵的小兔子，待宰还是放生都由别人说的算……
贺兰姝在回宫的路上去了一趟禅光寺，可能内心深处，她会觉得身处寺庙能让她寻到一丝母亲的气息。
她母亲的后半生全都归于佛法，在佛寺里走完一生。
她的童年少年全都是在荥阳佛寺里度过的，佛寺带给她的是如亲人般的感受。
在被赐婚的这一天，她本能的想去一趟佛寺。
不期然的，她在禅光寺的菩提树下，又遇见了那个美貌少年。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少年的手，他一身白衣披着黑发赤着脚，他弯着腰捡着落在地上的菩提子。
她是一眼将目光定格在那双手上……
因为这双手和那位中丞大人的手一模一样。
一样的白，一样的修长，或许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带着微凉的燥意。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内心充满惶恐，因为这张绝美的脸和那位中丞大人的脸完全不同……
可又在下一刻，她恍然意识到，这两人连身量与体量都是一致的。
原来是这样吗？
琅琊少年宇文济，就是御史台的中丞大人……
正当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时候，那少年忽然站起来，向她走来，她仓皇地退了两步，正想转身就跑，却被少年一把握住了手腕。
“跑什么，送给你的。”
她的手心被塞了几颗菩提子。
“不……不。”
她正想将手心里的东西还给他，却听到少年说道：“这树是我师父的师父种的，不要你的钱，放心，不会讹你。”
记忆里，这个少年话应该很少，而且为人冷漠，无论是上次在禅光寺遇到还是在姚国公府遇到都不是这样的……
贺兰姝不知道是不是以往的认知太过片面了。
“那谢谢你。”她微退开几步，行礼。
她不知道宇文济为何会是宇文岐，但现在仔细一想，这样的人，她不该接触太深的。
……终究是，太过神秘了。
他一身都是秘密，让她不自觉害怕的秘密。
宇文济似乎是感受到了贺兰姝对他的害怕，他微皱了一下眉头，师弟陆圭对他说姑娘家都喜欢俊俏的，中丞大人“样貌平平无奇”，让他想办法以真面目示人，贺兰姝或许能接纳他了，可现在他真以真面目示人了，贺兰姝反而更害怕了……
宇文济顿时觉得头疼。
但很快他又想到，贺兰姝刚从宫里出来，或许心情不怎么好。
宇文济叹了一口气走开了，很快一个十多岁的小和尚从拱门那处走过来，结结巴巴地对贺兰姝说：“这位施主……小僧煮了茶，要不要进禅房一坐。”
贺兰姝一路从宫中走过来，确实很累了，便跟着小和尚去了。
小和尚说话不利索，但手脚麻利，煮茶倒茶很是熟稔。
“多谢小师傅。”
贺兰姝接过小和尚递来的茶杯，轻轻一嗅，鼻间香气萦绕，这是江淮一带的茶中良品，薛莱。
这茶产量不大，因其味道清淡雅致多少供应佛寺及道观，她母亲还在时很喜欢。
小和尚倒完茶，又将她刚才放在桌上的菩提子拿起来，取过一个工具盒。
贺兰姝见他将那些菩提子串在一起，变成一串手链。
儿时她母亲给她串过一条，可是那条散了，菩提珠子也找不到了。
小和尚只在她的手腕上比了一圈，做出来的手链竟然刚刚好。
“施主，喜欢吗？”小和尚红着脸问她。
贺兰姝将手链戴在手腕上，对他点点头：“这个多少钱。”
“不要钱的！”这大概是小和尚说答的最快的一句了，很快他低头解释道，“禅光寺里的菩提树是良问大师种的，是不要钱的。”
他说完，站起来，双手合十对她微鞠躬行礼，很快他转身往外走去。
贺兰姝看着他走远了，直到门前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脸上的神情又开始紧绷起来。
“贺兰姑娘似乎……很怕我。”美貌少年缓步走进禅室。
贺兰姝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她垂下眼眸，低呼一声：“宇文公子。”
少年盘腿坐在她的面前，黑发扫过茶几的桌面，她的目光再一次直接注意到了他那双好看的手……
也再一次确认了宇文济就是宇文岐。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胸口微堵，这人那日还在长乐桥上问她许亲了没有……
今日又能装作若无其事，用另一个身份唤着她“贺兰姑娘”。
这么一想，她的心口更堵了。
“倒也不必这么怕我。”
少年的声音清中透着一股沉闷，似藏在盒子里的两块碰撞的玉。
贺兰姝能察觉到他有些生气，但又不懂他为何生气。
她是怕他，从一开始他应该就明白她怕他，那个时候在来长安的大船上，她第一次见到他都不敢直视他。
少年饮了一杯茶，心情才缓了下来。他是没见过这么怕生的女孩，大抵他长这么大接触到的女孩没一个像贺兰姝这样的。
大魏民风开放，且他接触的世家女子能文的有，能武的有，再说几个师妹也不像贺兰姝这样。
“贺兰姑娘虽说在佛寺长大，到底也是世家出生，我大魏的女子，不该这般胆小。”
他倒不是想责备她，可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味道。
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说的过于“严厉”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贺兰姝已经坐不安稳了，甚至美丽的小脸上写满了愠怒。
“是我冒犯了。”他很快致歉，声音涩涩的，却让人听不出情绪。
他言辞恳切，贺兰姝本来刚升起来的怒火，一瞬间退了一大半，遇上这样的人，真的拿他没有办法。
贺兰姝起身离开禅室，宇文济很快追了出来。
“贺兰姑娘，我送你。”
贺兰姝在门边停住了，斜眼看过去，未看到宇文济的脸，只看到他衣衫肩头丝线绣着的竹与鹤，极品的雅致，是她想都不敢想拥有的那种绣工……
贺兰姝一停，他也跟着停下了。
她似乎是斟酌几分才开口问道：“宇文公子，我们应该不熟吧……？”
她的意思是，他们没有好到，只见了两面，他就必须送她回家的地步……
却不想少年挺直了腰杆，答：“今日之后便熟了。”
“。”
贺兰姝被他此句噎住，没想到如何回他，微皱着眉快步走出禅室，直到走上佛寺的小道，她又停下了，道：“宇文公子和御史台的中丞大人宇文岐是什么关系。”
果然，身旁那个修长高大的身影怔住了，不知怎么她心下有几分得意。
她还以为他不会回答的。
却不想，他说：“宇文岐是宇文济的哥哥。”
“。”贺兰姝无语凝噎。
好狡猾的一个人，他只说宇文岐是宇文济的哥哥，却不说宇文岐是他的哥哥，所以他到底是宇文岐还是宇文济，她还是不知道。
反正这两个身份总有一个是假的。
贺兰姝甚至恶狠狠地想，要不要故意对他说，他哥刚问她许亲了没有……
不过，现在她也想通了为何宇文济会对她说这些话了。
他们确实认识有些时日了。
……他还真不怕他的身份暴露了。
沿着佛寺的小道，她又走到那棵菩提树下，恍惚间她晃了晃手腕，许久，她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绝美的少年。
很快的，她偏过脸，她还是不敢看这样一张脸，太美了，美到她这种曾经自负美貌的人也有些自惭形秽。
“宇文济，那你送我去七里桃花三里杏。”
大概，她是真的累了，不想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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