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又见白蛇

丁佑深深地把手掌往脸上压了压，他闭着眼，双指捏眉，眉头被捏出微红，他又用力睁了睁眼。回头看着任静，她正安睡，头发覆盖住大半张脸，白皙瘦削的肩膀从被子里露出，丁佑伸出手覆在其上，微凉的肌肤触感降低了他掌心的燥热。

        任静察觉到丁佑的触摸，迷迷糊糊拉过他的手，垫在自己脸下。覆盖在头发下的嘴唇，微微翘起微笑，又沉沉睡去。

        丁佑顺着任静躺下，轻轻撩开她脸上的乱发，他摸着任静的眉骨，盯着她苍白脆弱的面庞，她很瘦，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丁佑摸着她的脸，猛然想起那个疯狂的梦。

        他的手忽然停止。

        太阳升起，阳光顷刻间洒满房间，任静睁眼，朦胧中看到丁佑正注视着自己，看到丁佑深邃的眼眸闪烁，问：“怎么？丁先生结婚第一天，就害怕我跑了吗？”

        “太害怕了，丁太太，所以我决定把你名字转移到我的房子上，免得你跑了无家可归。”丁佑将身体靠近，任静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他的胸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有房子。”任静顾左右而言他。

        丁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任静看着丁佑，他的笑容逐渐敛去。

        “你的房子被你父亲抢走了吧，我并不喜欢你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预。”

        任静搭在丁佑胸前的手悄然握紧，变成一个小小的拳头，抵住丁佑的肩。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把自己珍视的东西拱手相让，你真的甘心吗？”

        “我不想让，但是我做不到。”任静仿佛挣扎许久，沙哑出声。

        “下一次，你会不会为了别人，拱手让出我？”丁佑看着任静，面沉如水。

        任静哆嗦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丁佑不想逼迫她回答，给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

        樱花开得正盛时，丁佑和任静决定办一个小型草坪婚礼。

        婚礼前一天晚，丁佑处理完会场事情，回到家，打开卧室门，看到任静正背对着她，把蕾丝长裙往身上套。她似乎又瘦了些，白色蕾丝裙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她拿了几个夹子，夹起身后富余的衣服，身体仿佛一瞬间玲珑有致起来，她的皮肤在裙子的衬托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仿佛整个房间都散发光辉。

        丁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悸动，他控制住自己轻微颤抖的手，关上门。

        任静听见动静，说：“你回来啦？正好，帮我把拉链往上拉一下。”丁佑踱步上前，任静把头发走撩到脖子一侧，露出细长白皙的后脖颈，仿佛一只手可以握住。丁佑手指用力往下，把拉链深深一拉。

        他热切的呼吸喷洒在任静肩头，任静发觉不对劲，怒道：“一到晚上，你就完全不是修行人的样子！”

        深夜，任静散乱着头发，问丁佑：“修行人，为什么你辛苦了这么久，我们还未有孩子。”

        “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不急。来，我们再来锻炼一下。”丁佑再度抱紧任静。

        任静从丁佑怀里钻出来，说：“修行人要注意克制，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今晚先恶战演练起来！”丁佑张牙舞爪地扑倒任静，任静搂着他的胳膊大笑着，最终疲惫不堪地睡去。

        婚礼当天，天气极好，两人在樱花树下交换戒指，阳光从花瓣中散落，打在一对璧人的脸上，任静淡淡笑着，丁佑身着黑色礼服，显得他腰细腿长，头发精心打理过，更凸显他完美轮廓，他深邃的眉眼含笑放松，像有一汪水，包裹着任静的面孔。

        “丁先生今天真是极美，玉树临风，英姿勃发。”任静流连忘返地看着丁佑，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我晚上的样子更美。”丁佑故意流里流气，用唇语一个字一个字无声说。

        任静看懂了他的意思，在众人面前耳朵通红。丁佑爱极她羞赧的模样，趁着接吻时刻，捧起她的脸，重重吻下。樱花在风中凋零，落在两人肩头，两人在樱花雨中忘情拥吻。

        丁佑知道将会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路，但此刻幸福的食髄滋味，使他宁愿去相信奇迹，相信自己能够扭转命运。

        折腾一整天，任静在回家路上就睡着了。丁佑抱着她进屋，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

        丁佑看着任静，这几天他故意折腾，把任静累的抬不动四肢。

        他看着任静的睡脸，轻轻擦去她面上的浓妆，露出她原本清水出芙蓉的面孔。他轻轻摸任静的眉骨，描在其上的深色线条掉落后，她的眉毛极浅，显得睡梦里的她冷漠又薄情。

        丁佑再次握住她的手，闭眼。

        短短一个月，他精进练功，无法确保自身安全时，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潜入任静的梦里。他很急，想提前命运的齿轮一步，把过往的纠缠都解决。

        丁佑睁开眼，那条白蛇还在，在水边盘卧着，看到丁佑走近，它吐出信子，缓缓抬起头，说：“你又来了，还真是不怕死。”

        丁佑淡淡道：“我来度你。”

        白蛇讥笑，慵懒地张开身体，一个月不见，它的身体变得更加粗壮，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虽无人身，但妖娆鬼魅，诱人于无形。

        它游走到丁佑身前，裹起他。丁佑没有拒绝，坐在它冰冷的身体上，白蛇游进河里，河水清澈，冰凉刺骨。他们游到河水尽头，丁佑远远看到，河床底，蜷缩着一个小女孩。

        毫无意外，是任静蜷缩在那里。丁佑仔细打探着她的脸孔，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满脸稚气，她似乎对它们的到来一无所知，小小的尖下巴靠在膝盖上，双手环抱小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你若度我，她也会死。”白蛇幽幽道，绿色眼睛如果看着猎物搬，看着任静。

        丁佑当下明白，问白蛇：“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蛇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埋头睡去。

        丁佑面色阴沉，身形与水流融为一体，忽然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拍下，抓住白蛇的脑袋，狠狠地压到地底，白蛇被无形的力量压制，身体扭转挣扎，嘶吼着，河水被拍击沸腾，白蛇的身体被向上甩出，重重地落在河边草地上，河水上升起一阵阵白雾，笼罩丁佑的视线。

        丁佑对着漫天白雾道：“你再不说，我就灭了你。”

        “我好恨！我恨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白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孔不入。

        丁佑说：“恨没错，何必压抑。你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白蛇尖叫嘶吼着，丁佑默念心法，一阵金光刺破浓雾。无数道光撒入，纷纷打在白蛇身上，接触到白蛇一瞬间，它的身体被灼烧，升腾出一道道烟，白蛇极为痛苦，数次想再次潜入水底，被丁佑打回。

        “还在执着于恨吗？”丁佑看着满地滚打，遍体鳞伤的白蛇，问。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不会原谅我爸爸！不会原谅发生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白蛇的鳞片上沾满血，绿色眼睛发出暗红，凶恶地看着他。

        “没关系，你尽管恨吧，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丁佑说完，摸了摸白蛇的头，白蛇尖叫着，蛇皮卷起，露出黑色烧焦的皮肉。

        白蛇无奈，它自知无法对抗丁佑，且无处可去。它的身体，在丁佑面前逐渐变小，小到细微难见，如同一只蚯蚓。

        丁佑看着它笑了笑，说：“从哪儿来，就回到哪里去。”白蛇看了看他，仿佛在犹豫。

        “不要骗我。”丁佑仿佛洞穿它的心思，低头道，声音不大，却惊得白蛇全身一抖。

        白蛇沉默一会儿，转身往河水深处游去，再次来到任静面前停下，丁佑尾随其后，他看到任静幼年的样子，纯真质朴，只可惜眼神呆滞，面如死灰。

        白蛇沿着任静的身体，一路往上爬到她的胸口，她被水泡得发青的皮肤出现一道深深的豁口，露出乳白色血肉，白蛇伸头，钻了进去，不一会儿，整条尾巴都钻进任静的身体。

        河水渐渐变得温暖，任静抱在双腿前的手松开，皮肤开始恢复血色，她淡褐色眼睛眨了眨，眼球转动，又恢复了神采。看到丁佑，任静很意外，张口想说话时，被呛了一大口水。她挣扎着往河面游去，头伸出水面的一瞬间，她长呼一口气，大声喊了出来。

        任静看到丁佑，说：“你好眼熟，我们认识吗？”

        丁佑没有回答，看到她重回生机，只问：“感觉如何？”

        “感觉好奇妙，原本动弹不得，现在觉得自己全身充满力量。”任静很开心，光着双腿，咯咯笑着，在河边打出水花。

        丁佑温柔地弯起眼角，仿佛天空一瞬间放晴，他说：“我们认识很久了，今天见到你很高兴，但是我要离开了。”

        他准备起咒离开，任静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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