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芥蒂
丁佑脚步停下，他们走到了饭店旁的市内公园，入夏了，白色木绣球开得正旺。两人站在树下，丁佑扯下一片叶子，塞在手里揉碎。
任静站在他背后，过去她一直享受这个男人的关爱，却极少去了解他的生活。在她生活里，丁佑虽然是她丈夫，也像一枚纸片，轻飘飘地，丝毫不具备分量。她因为他的善意而与他结婚，然而心底却从来未认同过丁佑。
而丁佑今天的表现，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恐惧。
“我的咒语对你无效。否则，我怎么还要费尽心机让你留在我身边。”丁佑松开手，叶子被揉成湿润的一小团，轻飘飘地掉落在草地里。
“所以，你对我用过？”
丁佑沉默，任静等待着快要放弃时，他回答：“嗯。用过，但是你过敏了。从此我再没试过。”
任静看着他，回忆起初次在丁佑家发荨麻疹的情形，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没有借助任何外力。”丁佑发觉到她的害怕，安慰道。
任静感觉自己脑袋里一片混沌，她从来不信怪力乱神这一套，今天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过去所构建的价值观仿佛一瞬间坍塌，经验与现实的强烈碰撞，引发她剧烈头痛，她突然一阵反胃，在路边干呕起来。
她感到丁佑的手覆在她后背，她没来由地厌恶，推开他的手。
“对不起，我无法接受你对我朋友做出这样的事。”
“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正常人过于沉溺解读梦境，很容易走火入魔。”
“你总有你的理由，你擅自干涉别人生活，却还把自己放在拯救者的位置，你可真伟大。”任静压抑着恶心，哑声道。
“嗯。”
丁佑平淡地回答让任静感到一拳打到棉花上。
她懒得继续纠缠，甚至认为自己反应有些过火，在她的内心，丁佑远远不如张骊重要，她更多地气自己的无能，无法保护好张骊。
她看着丁佑平静无波的眼睛，她喜欢他淡然的样子，也痛恨他过于理性地样子，任静悻悻地站起来，丁佑跟在她身后走着，两人一路无言。
晚上任静背对着丁佑睡下，黑夜中，丁佑在她背后小声说：“丁太太，不生气了好吗？”
“好。”
任静感受到丁佑靠近，坚实的臂膀从背后伸出，抱着她。
她感到心烦，等到丁佑睡着后，粗暴地拉开丁佑双手，翻身下床。她光脚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气泡水，一口气喝完。
任静双手捏着还泛着冷气的空水瓶，越想越不对劲，为何自己就莫名其妙地上了贼船？婚后才发现，结婚只是一时冲动。她真的爱过丁佑吗？恐怕并没有。
然而已经晚了，她能感知丁佑对她的占有欲，贸然分开，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反应。
她心烦意乱，越仔细思考，丁佑在她心里就越发陌生。
客厅旁的书房，是丁佑所说的私人工作室，除了张骊，任静没见过他带其他人进去过。
书房她进去过几次，靠墙是两个落地木质书柜，正中是办公桌，办公桌旁，横卧一张四座皮沙发，看着与一般书房大同小异。
书房虚掩着，任静心念一动，推开门，开灯走进去。
里面的陈设还是老样子，她坐上丁佑的办公桌，感受他平日工作的状态。办公桌很大，上面只有一个旧电脑，还有一本纸张泛黄的笔记本，封面是藤市精神卫生中心。
任静翻开笔记本，一页一页都是空白纸张。并没有什么特别内容，任静呼了口气，把本子收起，重新放好时，从里面掉落出一张照片。
任静拿起照片，呼吸一滞。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
孩子的眉眼正是丁佑幼年的模样，浓眉大眼高鼻梁，从小就是美人胚子。
那个女人，长得居然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都是淡眉，鹿眼，尖下巴，只是她的嘴唇偏薄，看起来更清冷。
任静把照片放回笔记本，离开办公桌，走到沙发上躺下。
她整个身子深陷在沙发里，仿佛全身的压力都被吸收，她全身软绵绵地，不知不觉闭上双眼。
再次睁眼，身上多了条薄毯。
丁佑坐在书桌上，戴着眼镜，拿着那张泛黄的照片。
“醒了？”丁佑放下照片。
任静本来想找借口搪塞，看到丁佑一本正经的样子，索性摊牌，她仍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我母亲，我被遗弃在水边时，身边只有这张照片。我对她没有其他记忆。”
他看任静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道：“你和她容貌上的确有些相似。”
任静盖着毯子，身上却密密麻麻起了鸡皮疙瘩。
“但我并没有把你当做她的替代。”丁佑把照片收起。
“她是抛弃了我的人，你不是。”
任静微微触动，她支撑着自己坐起来，说：“抱歉。”
“没什么，这本就是你的家。你和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再这么生分？”丁佑淡淡地说。
“我满心欢喜地认为，结婚后你就是我的人，但我最近才发现，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远远不如张骊。”
任静低头，不发一言。
“没关系，时间还长，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丁佑托腮，不急不慢地说。
任静升职后，愈发顺风顺水，一跃而上成为领导眼前的红人。但作为中层领导，活一点儿不少，摊上前任上司留下的烂摊子，她得每日加班加点清理烂账。
周末一早，任静的闹钟响起，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闭眼皱眉坐了一会儿，转身下床，突然被丁佑的胳膊抱住她的腰，动弹不得。
“起开，我要去加班。”任静起床气未退，语气略有不善。
“为什么这么忙，你在逃避什么？”丁佑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
任静被他的话气笑，说：“季末事情多，我卖力干活，怎么就变成逃避了？”
“别的领导都在指挥人干活，你怎么一边干活一边指挥，你忙得过来？”
“你升职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把自己当”
“啪”，一个枕头飞到丁佑头上。
丁佑推开枕头，笑嘻嘻地把任静扑倒。
“别闹，我真的去加班。”她向上推开丁佑的下巴，把自己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两步迈作一步离开家门。
“我送你。”丁佑跟在她身后。
周末藤市金融街上空空荡荡，宽阔的马路上只有丁佑的车徐徐开着，任静斜靠在窗前，微风吹过她的头发，她眯着眼，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车子停下，熟悉的写字口映入眼帘，任静回过神已经到公司。
“谢谢。”任静道过谢，转身打开车门。
“任静，我等你下班。”
任静听见背后丁佑传来的声音，皱了皱眉，回头道：“不用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丁佑看着任静消失在写字楼里，驱车在她公司附近转了一圈，又开到她公司楼下咖啡馆附近停下，静静地等着。
临近中午，他给任静发条微信：中午吃啥？
没回复。
他放下手机后不久，看到任静出现在咖啡馆吧台，熟练地点完单，在背对他在咖啡馆坐下。
她拿出手机，似乎看到微信消息，手指上下滑动回复消息后，把手机放在桌面。
丁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屏幕漆黑一片。他握着手机，继续望向咖啡馆。
店员拿了两份简餐，放到任静面前，任静点了点头，自己把餐盘摆放好，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她朝着大门口地方向张望，不一会，抬起右臂挥了挥手。
有人走过来坐下，是张骊。
丁佑远远看到两人相谈甚欢，任静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张骊捂着嘴看着她笑，随后两人又安静下来，静静的喝着咖啡，窃窃私语。
张骊的头发一丝丝散落，任静取下自己头上的发夹，替她夹上。
那枚发夹，还是任静和丁佑蜜月时一起买的。
丁佑暗自捏紧了方向盘。
此时此刻的张骊，突然抬头对任静说：“我怎么感到空气中有一股寒意。”
“嗯？有吗？”任静喝着咖啡，想到丁佑的消息还没回，她又拿起手机。
丁佑感到手机振动，望向手机亮起的屏幕。
任静：我和同事一起吃过了。
丁佑发出一声冷笑，看到两人站起，任静上前给张骊一个拥抱，然后一前一后离开咖啡馆。
他没再继续等下去，开车回家。
深夜，任静回家，打开门，发现丁佑在坐在沙发上。
“这么晚还没睡。”
丁佑拍拍身旁的沙发，说：“过来，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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