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首曲子
“吹叶，其上不可追源，修真界第一次有记载是在混元纪一百二十五年，‘衔叶而啸，其声清震’……”
追根溯源，引经据典，不愧是萧奚！
沈留月拿出上辈子高三学习的劲头，积极埋头做笔记。
“吹叶主要流传于南洲，西域等地，昆仑因终年霜雪，枯叶凋零，向来鲜少有此习俗……”
……博学多识，循序渐进，不愧是萧奚！
她做笔记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大摊渍迹。
“吹叶……”
深入浅出……不愧是…萧……zzzzzz
男声禅经一般徐徐如林，温和清晰的吐字萦绕在教室内，一点点侵蚀着沈留月的意识，
她觉得自己的理智被这道念经一样的声音蚕食鲸吞，点头如小鸡啄米，最后终于在鼻尖碰到桌子的那一刻脸一歪睡了过去。
几乎在她趴下去的下一秒，一道悦耳的男声伴着清脆的竹板声蓦地响起，
——“打竹板迈步子，高高兴兴的上台子，临时编个小段子，跟大伙说上一阵子，要说子，咱就说子，修仙人说话爱带子……”
“卧槽！”沈留月被猛地惊醒，一阵心惊肉跳，惊恐地张望着寻找声源。环顾一圈没看到快板，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长吁了一口气。
“醒了？”萧奚薄唇轻启，沈留月看向他的一瞬石化在原地，萧奚左手扳着快板，正是吵醒她的罪魁祸首。
沈留月一阵目瞪口呆，萧奚恍若未觉，自然地把快板收回到袖中——他居然把那玩意放在袖子里，然后捧起矮几上的书，微笑着，“继续吧，两手分别持叶片两端，或用一手食指和中指分开……”
沈留月：……
她觉得有什么滤镜在眼前碎掉了。
萧奚淡定自若，沈留月一阵恍惚，她以为自己经历了快板事件不会再睡着，毕竟仙男打快板对自己造成了莫大的震撼，没有一个月应该缓不过来，可在萧奚开口的下一刻，沈留月的眼皮子又重了起来。
……救命啊，他是英语老师吗。
“儿媳妇今天娶到家，老婆婆心里乐开花；开红花，开粉花，开兰花，开黄花；还开了一个□□花……”“啪嗒啪嗒啪嗒搭——”
沈留月惊立而起，她满面崩溃，“萧老师，你怎么会打快板啊！”
你可是令人一见倾心的小仙男啊——
“略懂一二罢了。”萧奚满面春风，“那我们继续吧……”
沈留月抹了把脸，“萧老师，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叫醒我！”
“留月，此言差矣，快板难道不温和吗？快板是传统说唱艺术，曲艺韵诵类曲种，方式简单，灵活多样，丰富多彩……”
沈留月眼皮子又开始下垂了，为了防止自己再陷入睡眠，她急忙尔康手制止，“等等，等等，老师，是我错了，我的意思是，不然我们直接开始实操吧。”
萧奚歪了下头，“但我还有一些内容……”
沈留月生怕他继续念经，忙拍桌，“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总之，我觉得在实践中才可以锻炼我自己。您说是不是？”
“嗯……”萧奚还是带着淡淡的笑，他双眼分明覆着白绫，沈留月却觉得他望穿了自己的心灵。
她缓缓咽下一口口水。
“不愧是留月，说得在理。”
“那我们直接开始实操吧，留月看得清吗？”
沈留月想对方行动不便，确实是该她去凑近，她屁股墩挪到萧奚跟前。
“首先，我们选择一片叶子。”萧奚修长白皙的手按在墨绿色叶片上，形成鲜明对比，沈留月看着他修剪齐整的椭圆形指甲，不合时宜地开始走神。
这手，不去弹钢琴可惜了，这个年代怎么没钢琴呢？
不过，他不是瞎子吗，是怎么给自己剪指甲的？
“留月，回神。”萧奚温声唤她，明明没看到，却能察觉到她的走神，沈留月心虚撇开视线，又想起对方是瞎子，于是理直气壮盯回去。
萧奚面色如常，继续道，“这片叶子首先不能有毒性，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说笑，但昆仑雪峰终年极寒，能生长出来的植物也并非良善。尤其不要摘医宗的药叶，一则他们总是以毒养药，你不识其中门道容易伤到自己；二则每一株药植都是医宗弟子付出心血培养的成果，摘了的话……”
沈留月抢答，“会伤害到他们的心灵，不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我知道的。”
萧奚微微一笑，“不，是会被他们全宗通缉，见一次打一次，兔子疯起来也是会咬人的。”
“……”听起来怎么经验十足。
“其次，叶片表面不能有毛刺，吹不出声音也罢，划伤自己便得不偿失。”
“嗯嗯。”
“叶片不能太薄或者太厚，韧性适中，你摘的这片叶就太新太薄，不适合新手吹叶。”萧奚把自己手中的叶子递给她，“等一下可以用我的，没有吹过，干净的。你若是介意我现在可以回去给你摘。”
“不用了不用了！这片就很好！”沈留月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他的叶子。
萧奚没有多言，轻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讲，要不是沈留月站着，系统还在不停叫她，她都怀疑自己能再睡过去。
萧奚讲课是枝干式的讲课，由一散多，沈留月听到最后感叹道，“原来选个叶子都有这么多门道。”
萧奚笑道，“其实会吹的话，是不用考虑这么多的，只是你是初学者，多知道一些总是无妨的。”
【他好温柔，我好爱，不愧是仙男。】沈留月在脑海里快感激涕零了。
【清醒一点，他会打快板呢。】
【……】
“留月接下来仔细观察，跟着我的步骤慢慢来。”萧奚微笑，“我们先双手固定在叶子下方，然后叶片上方稍往外卷……口型微扁，气流集中，小腹发力。”
“我先示范一下。”墨色的叶片贴在萧奚的唇畔，他微抿着唇，吹出清亮的几声短音——有点像鸟叫。
沈留月看直了眼，没有察觉到萧奚放下了叶片面对着她。
【……他好美，怎么吹个叶子可以这么欲，麦外敷，我快爱上他了。】
系统深吸一口气，【什么虎狼之词！注意点啊，那可是你师叔！而且他可是快板男啊！】
沈留月不为所动，【他现在就是给我来一段bbox我应该也能爱上他。】
【……不要耽于美色啊！】
“留月，怎么还不开始？是我有哪里演示得不清楚吗？不然我再……”
“不用不用！”沈留月急忙道，“很清楚，不能再清楚了，我现在就开始。”
沈留月按照萧奚的指导，一步一步把叶子架在嘴边，然后自信满满地吹出第一口气——吹空了。
无声一口气，掀起了自己的刘海。
沈留月：……
萧奚回以鼓励的神色，“再试一次吧。”
再试一次！刚刚只是意外！
美人的鼓励是她最大的动力！
她又自信满满地吹了第二口气——“哧”的一声，萧奚的鬓发被她吹起。
沈留月：……妈的。
她想找个地道钻下去死一死，最好是那种不见天日的死法。
这样循环几次，沈留月已经没脸看萧奚了。
现在，立刻，马上，让她扛着大鹅逃离这个宗门。
这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吗？凭什么，萧奚在这里耐心给她讲了一下午，换猪都会吹了，她怎么还吹不出声！？
沈留月窒息了，她生怕在萧奚肩上看到一丝失望和嘲笑——毕竟刚刚她听到系统忍不住笑出声了。
“再试一次吧，留月，没事的。这只是小小的失误而已，我相信你可以的。”萧奚的声音含着笑意，不是嘲笑和讥笑，是包容温和的笑。
沈留月抬起头，萧奚的神色仍是这么柔和，就像最开始一样。
……不愧是萧奚。
她居然没出息地有些感动，鼻尖发涩，“好，再来一次。”
然而，再来多少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系统笑得接不过气，萧奚则至始至终重复着包容的圣父系笑容，重复着那几句话让沈留月已经心生麻木的话——
“没关系，留月，再试一次。”
“所有人一开始都是这样的。”
“你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这里只有你和我。”
“再来一次吧，也许是刚刚的动作有误，你可以的。”
“不要休息，留月，相信你自己，成功就是比失败多坚持一点点。”
萧奚不停鼓励着她，但就是不！让！她！休！息！
在吹到第一百五十二次还是门牙漏气音的时候，沈留月彻底破防了。
她两腮酸痛，整个人缺氧得头昏脑涨，不知不觉抓着叶子捏碎了它——可能是无意的，但是沈留月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有意的，她吹不下去了。
他娘的。
要么是萧奚在整她玩，要么就是她是智障，反正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有问题。
那必然是萧奚！
沈留月一阵无能狂怒，萧奚则依然笑得云淡风轻，沙漏落下最后一粒砂砾，“时辰到了，留月，我很高兴你们来参加吹叶课。虽然看不到，我也对结果持保留态度，但我感受到了你的努力。相信我们都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这个月我们还有九次授课，期待下一次与你相遇。”
说完，他摇着轮椅走了，好像下班的社畜一般迅疾如风，不带一丝留恋，轮子都快擦出火星。
沈留月：……
美好的，夜晚，都？
那你跑这么快干嘛？
【你看吧，在打快板时你就该料到的。】系统幸灾乐祸。
沈留月骑着大白鹅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回到持剑峰时只觉得一阵饥肠辘辘，望着屋内空空，桌上摆着一盒黑褐色的辟谷丹，更觉自己处境凄厉。
她走到院里，和来探查情况的魏晴对上眼。
某人神色恹恹得太过明显，魏晴再迟钝也没法忽视，“留月，怎么了？”
“……我下午去上了萧宗主的吹叶课。”
魏晴登时了然，但还是配合道：“嗯……然后呢。”
“……整个班只有我一个人。”
“那确实不容易。”
“我一个音都没吹出来，他还不让我休息，一直在那里‘加油，你是最棒的，你可以，再试一次’……结果一放学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我不想去上吹叶课了！”
“留月，你……”魏晴欲言又止，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不要影响学习和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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