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确定的,”兰灾将头又低了低,才继续道,“起初奴婢也以为是不是哪里对错了,或者有什么漏掉的没算上,此事不小,奴婢便又多算了几遍……”
“账目确实不对,其中差缺确实五千两左右。”
沈宴姝轻啧一声,青花坊就是那间笔墨铺子。
虽然说是做笔墨生意,可是坊里最大的收入来源则是古董字画买卖,像这种买卖定价都较大,那些文人墨客或王公贵族都乐意买些放在家里显示自己的文雅趣味。
五千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且字画这种雅物不是时时都能卖出去的。她细细想了想,又问:“这五千两不是一天两天所差缺的吧。”兰灾点点头,确定了沈宴姝的问题。
“奴婢翻了翻,这五千两的亏空确实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从前年开始的。”
前年?沈宴姝眉头一皱,柳氏生在姑苏,那养出来的姑娘多是温柔如春风,来了这后受了众多委屈,生下她和沈元钦后便一直在吃药,且正是前年开始病气加重。大概也是在前年,她便很少再去名下这的店铺视察。
这群白眼狼,东家的病刚加重便迫不及待的从中搜刮。她平复了下呼吸,缓缓说道:“继续。”
“首先是这笔亏空的地方,青花坊一共三本账本,前两本都是坊中笔墨上的小生意,出入没什么差错。而那最后一本账本所记录的便是坊中最大的生意来源,也就是字画古董买卖。奴婢发现这笔亏空是从前年进的那批青花瓷后开始的。”
“你是说进货的数量价格和账本是实际记录的不符合?”沈宴姝见兰灾点点头,又道,“你把价格种类说说。”
兰灾也不含糊,把前年交易的字画的种类,价钱都叙述了大概,说到中间,她又添了一句:“账本应该有修改,其中有地方日子对不上,但是相差不大。银两亏空是奴婢发现交易出去的数量和所计入的银两不符。”
说着便抽了一本出来,掀开被她折了角的一面,手指落在一行小字上面:“您看,这里标注的是前年七月,再然后是八月,九月……一直到十二月初都没什么问题。”她又掀了几面,指向另外一行小字。
“理应说这日子都是一期接着一期,可您看这儿,这面入账在十二月后面标注的却是十月份,还有这儿,今年一月到如今六月,中间差了个四月。”
“我猜测这十二月应该是卖出了货,所以拿了没出货的十月掩盖,而这缺失的四月,哼,应当是卖出了货,所以被有心人给去掉了。”沈宴姝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目光看向兰灾。
许是她目光寒气太重,兰灾蜷了蜷身子,才继续道:“这些账目修改都不太大……除了时间和银两目数对不上号,像批次……或者字画古董交易出去的数量,都是没问题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这沈宴姝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她要看,所以账目被临时修改,但是那群人又觉得她一个大小姐顶多走个场子,所以连糊弄都草草了事,可是却没想到她真的会去核对。
“我知道了。”她摆了摆手,兰灾见状便停了话,“这件事不要透漏出去,尤其是不要让夫人那边的人知道,免得动气。”
“奴婢知道了,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兰灾接过话头问。
“从院里找两三个手脚好的小厮,今日……不,过两天,随着我去青花坊。有些人总要治治,杀鸡儆猴。”
香炉里熏着甜腻的香,她却脑子有些昏涨涨的,抬手揉了揉头,她轻叹一声,见兰灾正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她。
“对了,青花坊如今的掌柜是谁。”
“回小姐,是杨掌柜,不过奴婢听说,杨掌柜有个前些年收了个徒弟,因着年事已高不多去坊中,如今多半是他那个徒弟管事。”
“他那徒弟又叫什么。”
“回小姐,张旭。”
“……我知道了……你明日去代我拜访一下老掌柜,从他那里,帮我问问有关票据的事,顺便从他那要一张票据用的纸。再找个手脚好的信得过的侍卫,夜里去一趟青花坊”她顿了顿,“……拿几张票据回来,切记不要被人发现。”
“是,奴婢知道了。”
如今天色渐暗,随着门被轻轻扣上而变得昏暗,屋里没有点灯,她盯着桌子上几本簿子,看不出神色。
张旭这个人她认得,却不知道他竟是青花坊的掌柜。苏月还待字闺中的时候,身边有个侍从极得她信任,那人便是张旭。这事她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苏月进候府半年左右,便说张旭岁数大了,便想给他放出府去,便从屋里挑了个丫头许给他。
上辈子沈元钦身亡时这个张旭来过候府,那时候苏月得势,又已经成了当家主母,那张旭便被安排着当了候府的总管。
柳氏名下有商铺这事沈文山知道,如果说张旭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进了青花坊又当上了掌柜徒弟。那便只能有一个解释,苏月那时多半从沈文山那里知道了铺子的事。而张旭进青花坊,一定早有预谋。
愣神片刻,目光被桌子上的烛台吸引。光线朦胧恍惚,烛火映在她眼底一跳一跳的悦动,最后缓缓晕开。她不禁想到柳氏那天和她说的话,如果当真像柳氏所说一样,那这个局,便容易多了。
屋里四下无人,沈宴姝也懒得传唤,正要自己剪了烛火,可还未等她起身,木窗的镂空处便吹进一股冷风,晃的烛光摇曳,虽是炎夏,此刻却也有了一丝凉意。沈宴姝盯着已经熄灭了的红烛,喉头滚动,她朝着床榻走去,快速和衣躺进了被子里。
夜风飒飒,她望着被黑暗包裹的屋子,抬手覆住自己的眼,今夜还是早些睡吧,这天……快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夜里便下起了雨,一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最后变成了瓢盆大雨。雨声落地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沈宴姝这一夜睡得不沉,又或者也不能怪雨,她心里想着事。
雨声渐渐小了起来,天际也浮现出一片白。沈宴姝坐在铜镜前静静看着桃追给她梳妆打扮,待到她一口口嘬着燕窝粥的时候,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
“进。”她放下粥碗,擦了擦嘴角,手抬手落间,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推门而入,他身上还穿着夜行衣,似乎是来不及换。见了沈宴姝便从衣袖里抽出几张纸,恭恭敬敬的递给她。
“大小姐,您要的东西。”
沈宴姝从他手中接过那几张纸,翻看了几下,方才说道:“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闻言,男子低了低头,说了声“谢过小姐”便退了下去,沈宴姝凝目打量这手中的几张纸,又看了看烛台:“桃追,你去把那烛台端过来点上。”
很快,烛台被点燃,冒出一簇火,沈宴姝捏了一张靠近那火苗。
嗖的一声,那张纸被快速点燃,火苗掠过之处变成了白灰,一点点吞噬着那张纸,眼见着快要烧上少女的指尖,桃追也顾不上规矩,轻呼一声。
“小姐快松手!”
沈宴姝回过神,快速丢开了那张快要烧尽的纸,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了。
“着了……这票据烧着了……”从昨日积压的混乱思绪一下子迸发而出,她用力攥着指尖,又松开,声音平静,“桃追,去叫兰灾,让她现在上门拜访一下青花坊的杨老掌柜,该问什么我昨天已经告诉她了。”
屋里气氛变得凝滞,桃追也被吓了一跳,她应了声“是”,便疾步走出了屋子,直到远一些才拍了拍心口,虽然小姐和往常一样的语气,可是那副模样怎么也不像好好的。
那边桃追去找兰灾的时候,沈宴姝出了屋,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她脑海里来回交叉着几个画面,一边是票据被烧着,一边是前几日柳氏叫她过去时对她说的话。
“珠珠啊,娘已经和下面的人说好了,从今以后那铺子便是你的,你就是东家。我听说你让兰灾那丫头去查账本,娘才想起来忘了告诉你,青花坊那间铺子里用的票据是防火的。本来是娘从姑苏那边带过来的,是怕这边燥热别起了火,就一直用着了。”
“这票据用的纸便一直放在老掌柜那锁起来,不到用时不拿出来,除了娘没人知道那纸是点不着的,包括老掌柜,你以后若是要用,便从他那拿就行。”
几句话在她脑海里一直回荡,她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那个法子行不行的通,可如今除了这样做,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直接去对峙保不齐会出意外,既然他敢换票据,定也是害怕她真去查,坊中定也有他的人,说不定到时候便想着借口拖住她去把票据换成真的。到时候想给他一下子拔干净怕是不太容易。
院子经过一场大雨,现在充斥着泥土湿润的味道。她深深吸气,又吐出:“呼,不太好闻。”等到桃追回来,她还坐在那,百无聊赖的用手点着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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