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七章
青春篇07
学生的噩梦，不仅只有折磨人的考试，还有恐怖如斯的家长会。
家长会定在了周五，此消息一出，我就开始烦躁，饭菜里的鸡腿，我都不觉得香了。
我爸爸是当时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英语又好，被外派到了国外，很难回来一趟。我从小到大的家长会都是我妈妈来参加的，她每次都板着一张严肃脸，很不好惹的样子，好像她的女儿是个不折不扣的差等生。
每次家长会后，我都会面临我妈妈无情的打击和絮絮叨叨的说教，她总能一眼发现别人家孩子的优点，拿来与我比较。
无论我考的分数再高，表现再好，都得不到我家女王大人的表扬。一旦我考砸了，惹祸了，那就会挨到她一顿数落。我每每从自闭到想开，又经历自闭，久而久之，就彻底咸鱼了。
晚自习因此取消了，最后一节课留给学生们布置板报和打扫卫生。我把收齐的家庭信息表交到办公室，看到四班班长正坐在男神老师的位置上，帮忙打印家长会的必备品——成绩单。
我不经意地扫视一眼，见他手边放着一摞信息表，明面第一张就是杜宇的，我的目光驻留了些许时间。
我随后跑去校门口的文具店，挑了一支钢笔，墨面金边，像极了那晚的夜空，深邃而灿烂。
同学们在便利贴上写明自己的名字，粘在课桌和椅背上，除了班长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其他同学放学后就可以回家了，张彤非要让我陪她一起等她爸爸来。
家长会是晚上七点，六点开始，就陆续有家长来到学校，从零零星星到乌央乌央。
我们不紧不慢地来到校门口，并站在一棵柳树下等待，嘴里叼着一袋酸奶。
每个学期仅有一次的家长会，大多家长的心态都是无比重视，穿搭虽各色各样，但各有千秋，大体归类于正经八本，不约而同的精致，先不说有没有给自家孩子长脸，至少不能丢脸。
高峰时期，一辆黑色的豪华小汽车突然而至，“滴滴”地响着喇叭，虽然车的颜色不扎眼，但在人群中十分突兀，很难不吸引眼球。
学校这种场合，过于高调的出场，通常会引来适得其反的效果，不免给人一种很装的感觉。
果不其然！
周围的人不断朝小汽车那里张望，一个个八卦的眼光，伴着一句句嗤之以鼻的酸话。
读书的时候多注重内在，不显山不流水，这个分寸感很重要。
我同样好奇，站到一块石砖上，伸脖望了过去，而张彤一脸漠然，看她的表情似乎知道车里的人是谁。
车门打开，一只穿着华丽高跟鞋的脚先亮相，随即出来一个女人，身穿卡其色的呢子大衣，戴着一副黢黑的墨镜，耳朵上的饰物blingbling的，一个香奈儿的包包挎在手腕，全身给人一种很贵的感觉。
她下车后，朝我们这边挥了挥手。我左右看了看，这是跟谁打招呼呢？然后我发现四周的人跟我一样，都在寻找未知目标。
这个贵气的女士带着满脸笑容走了过来，离近了，我听她娇声道：“彤彤，我的宝贝女儿，快让妈妈抱一抱。”
我大吃一惊，立马扭头看向旁边的张彤，面对热情扑面而来的妈妈，她表现得极为冷淡，依然站在原地没挪一步，全身唯一动的地方就是她上翻的眼皮。
张彤的妈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张彤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表情极其无语。
她妈妈一边端相，一边说道：“好像又高了点、瘦了点？”她的语气不太确定：“你是不是又黑了？”
张彤的妈妈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她的小公主，张彤被迫转圈圈展示给自己的妈妈观赏。
张彤不耐烦道：“李女士，你怎么来了？”
“这问的什么话！我当然是来给你开家长会的。”
“不是我爸来嘛！”
“你爸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张彤一点面子不给，“没有多余的座位给你。”
这对母女的相处模式挺特别，互怼的样子让我这个旁观者觉得又有趣又舒服。
李女士眯了她一眼，转眸看向我：“你就是张彤的好朋友吧。”
我慌张地点点头：“阿姨好，我叫余曦。”
李女士又一脸笑地握着我的手，“张彤总跟我提起你，说你坐在她的前面，是个学霸……”
张彤冷哼一声，拆台道：“李女士，搞错人了吧，我什么时候跟你提过了，从开学到现在，我压根没见过你人啊！”
只要她们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我，我两只眉毛囧囧的，不知所措地相互看了看。
李女士立刻阴下脸，旋即阴转晴，表示不想跟她一般见识，接着对我道：“张彤有你和张韬这两个学霸朋友是她的幸运，这学习成绩肯定稳稳的……”我脸部肌肉僵硬地凹出一个笑。
“你平时多帮阿姨看着点张彤，她跟我上学时一个样子，偷懒贪玩，但脑袋瓜好使着呢！”闻言，张彤对李女士又翻起了白眼。
李女士从车上拿下来一连串包装精美的袋子，袋子上的商标，是金钱的味道。
她随手掏出一件浅色的毛衣，照着张彤的身量比对，嘴里喃喃道：“这个颜色显白，你看看，喜不喜欢？”
张彤翻看着新衣服，一下子开心了起来，终于不再摆臭脸。我推了推她的胳膊，小声说：“你妈妈看起来挺有品味的。”
张彤马上质疑道：“品味？哪个有品味的妈妈会让自己女儿学葫芦丝啊！”
这时，大汗淋漓的张韬向我们跑了过来，他刚打完篮球，听同学说张彤跟我在校门，就马不停蹄地来找我们。
张韬看见张彤的妈妈，赶忙鞠躬问好，李女士看着眼前帅气的小伙子，又夸又笑，“满意”二字写在脸上。
张彤的一声“老爸”打破了此时看似和谐的画面，她终于不再是一脸敷衍，而是露出欢喜的笑脸。
张彤这区别对待得过于明显，她连连招手，随即蹦蹦哒哒地迎上去，贴心的小棉袄挽起爸爸的手臂，而吃醋的妈妈撇了撇嘴。
张彤的爸爸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暖男，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问候了李女士：“你来了！”
张彤的妈妈瞟了他一眼，样子特傲娇地“嗯”了一声。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好像很不熟的样子，听张彤说，她的爸爸妈妈是名存实亡的夫妻，早已两地分居，各过各的，之所以没有离婚，是想张彤在成人之前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勉力维持着油尽灯枯的婚姻。
李女士在省城做化妆品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还在省城买了一套绕层的房子，她本打算接张彤过去住。
省城毕竟是省会，一线的大都市，机遇多，前景好，所以李女士想让张彤留在省城读高中，但张彤死活不愿意。她觉得李女士不靠谱，没有她爸爸会照顾人，她俩在一起就针尖对麦芒。
李女士答应张彤，只要她能考上锦城中学，就不再干预了，结果张彤真不掉链子，不但考上了，还进了实验班，背后的大功臣不言自明。
张韬当时忐忑了好久，他非常非常不希望张彤去省城念书，那么两人就分开了，万一张彤喜欢上外面的男人怎么办？
校门口的人流量直线下降，我看了眼表，家长会快开始了，我让张彤和张韬先带叔叔阿姨进去。
我和我妈都有一样不好的习惯，就是总爱踩点到，人少了，校门也不拥挤了，我特意站在了一个位置明显的地方，恭候我家女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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