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连语一直在低头发消息,医院那边说女生醒后精神失常,大概是做了噩梦,甚至有自残的倾向。
连语敲键盘的声音里带着火气,楚严看向她:“手不疼吗?”
“我忽然发现我们受到的苦根本不算什么。”连语说,“比起那些还处在水深火热生活里的人,我们不知道要幸运多少倍!”
她说着说着嗓音有些抖,手机被放到一旁,她眼睛却目不转睛的死盯着。
但她没一会儿功夫就反应过来,楚严最近心情也不太好,在他面前说这些不太妥当,于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连语忽然意识到,在楚严身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表达情绪,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她对他几乎没有隐藏,明明他们才重逢没有多久,却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任由自己把他当成情绪宣泄桶的时候。
“诊所里碰到棘手的事了?”楚严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波澜。
连语摇头:“没有,刚刚看了个新闻,有点气不过。”
“嗯。”
他没再说什么,应该也没发现什么端倪,连语垂眸松了口气。
到医院,连语下车后道了声谢,人就朝着正门走去。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楚严才收回视线,驱车离开。
病房里女生独自一人佝偻着身子坐在床边,不到20的身子却有着40岁人的神态。她本来就瘦,尤其是在医院的这几天人就更单薄了,以至于病号服被她的脊骨绷出一个极其明显的弧度,人似乎只剩下一个骨架。
连语正要推门进去,照顾她的护工着急过来提醒。
“她现在情绪还不是很稳定,容易伤着你。”
连语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花:“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护工犹豫了下:“行,那你快点啊。”
她本意就是放下后离开,没想到转身的时候,女生忽然说道:“我能看看吗?”
这是对方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大概是闹了一场后嗓子有些沙哑,连语回头看她,发现女生一直盯着那束花看。
门外护工已经不在了,连语把花拿给女生,顺便给她倒了杯水。
她接了,也说了谢谢,但是没喝,又放回桌子上。
打了个迂回,连语赚了声谢谢。
她坐到椅子上,轻声问:“你喜欢花?”
女生摇头:“我不喜欢花香,我喜欢这种感觉。”
感觉?
连语不解的看着她,女生注意到视线,终于肯从花里抬起头,她很久没有笑过了,勉强扯起唇角时表情有些僵硬。
“花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感觉,我没必要喜欢它,但看到了心情就会好。”
连语“啊”了一声,不知道下一句该接什么。
她放在腿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有人给她发了消息,但是连语没动也没打算回复。
女生瞥了眼:“银杏林?”
连语低头,从手机相册里翻找出一张合照,银杏林的照片就是从旁边截下来的,所以给女生看的时候,还是用截下来的那张。
“这里是哪?”女生问。
连语:“附中,我母校。”
“你是本地人啊?”
“对。”
女生把手机还给她,手指不经意间一拨,划到了旁边的照片,她停下动作,“我去过这里。”
“哪儿?”连语俯身去看,那是之前在花店下面拍的。
两个人的手都不太好使,连语去拿的时候又拨到了另一张。
女生笑出声:“这个是你吗?”
连语愣住,是楚严给她拍的,她存下来了。
连语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随手拍过的一些风景图起了作用,会成为聊天的契机。
“法国是不是很浪漫啊?”女生好奇的问,看过来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这是连语从见到女生开始到现在,头一次她有这种变化。
连语滞了两秒:“挺浪漫的,你想去吗?”
女生挂着淡淡微笑的脸骤然一变,脸色煞白,恐惧和震惊慢慢爬上脸庞,她看向连语的眼神皆是警惕,身体也在不受控的发抖。
连语被她盯的发毛,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伸手稳住她,指尖还没碰到又赶紧收回去了。
这些天里,连语听到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别碰我”、“离我远点”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深呼吸!”连语拧着眉说完,然后在她持续的注视下移到了床头摁下呼叫铃。
“325病房……”
晚上八点,陈鹏赶来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是鸡飞狗跳满地狼藉,连语站在离床尾几步远的位置,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
女生被三四个医生拦住,一针镇定剂下去,整个病房终于安静了,尖叫和撕扯却还在连语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始终忘不掉女生昏迷前的样子,朝她伸出手时的崩溃低吼以及最后那句话。
“姐,救我……”
资料里没说她有姐姐,还是说刚刚那段聊天以后,默认把自己当成姐姐了?
胳膊被扯了一下,连语轰然回神,却被吓了一跳。
陈鹏的形象没比她好到哪去,大概是半夜睡着睡着突然被叫过来了。
“受伤了没啊?”陈鹏担心的问道。
连语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也有伤,在跟她拉扯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
“我没多大事,”连语摸了摸脖子,屋子里有些压抑,“咱们先出去吧。”
大概五分钟后,连语急匆匆从厕所出来,陈鹏还站在病房门口,从窗外观察女生的情况。
“教授。”
陈鹏回头,她一双手通红,大概用冷水洗的手,而脖子上留下的抓痕血迹已经有些凝结了,她根本没处理。
陈鹏脸色沉了沉,正准备说她,连语火急火燎的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我有一个提议,我们能不能试一下模仿的方法?”
陈鹏顿了顿,一门心思在不能让小姑娘身上留下疤,不然对以后工作有影响,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没头没尾忽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细说一下。”陈鹏背着手,挤眉正色。
模仿法在行为疗法中运用得不多,更多是系统脱敏,比如现在陈鹏教授对她进行的治疗就属于这一类,稍微极端一点的是满灌疗法,或者叫冲击疗法,这种方法是把患者置于她最恐惧的情境中,治疗师在一旁辅助和鼓励,直到患者不再恐惧。
模仿法属于间接的疗法,患者在其中扮演学习者,学习治疗者在面对她所恐惧的情境中会出现的行为和做法。
“这个方法就她来说,跟冲击疗法没什么区别的。”陈鹏评价道。
连语点点头,因为这种方法普遍用来治疗恐惧症,对于□□造成的精神和意识影响确实跟冲击疗法没什么两样。
可她还是不想放弃:“但这至少会委婉一些,她现在拒绝聊这个话题,我们根本没办法突破。”
也许会有一天突破的,可时间太长了。
“我会考虑的。”陈鹏重新把目光移到病房内,变相的告诉连语不要再说了。
连语抿紧嘴唇,也不再提了,转身坐到长椅上,摸出手机去翻刚刚他们一起聊过的照片。
过了一会儿,陈鹏在身旁坐下:“你们刚才都聊什么了?”
连语关掉手机,如实告诉他。
陈鹏皱起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沉默着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大概聊了五六分钟吧,病房里的医生已经帮女生处理好身上和脸上的伤,她安静的躺在床上,窗帘没拉,银白月光正好透过窗将她笼罩在其中,干干净净的。
——
案件水落石出后的几天虽是深秋,外面风和日丽。
病房里十分安静,女生在休息,难以分辨轻微的是呼吸声还是鼾声,连语蹑手蹑脚的把花放到床头,没想到还是惊醒了她。
不吃药不打针的时候才发现,她觉非常浅,一碰就醒。
“下午不上班吗?”女生起身半靠着床头,睡眼惺忪,轻声问道。
连语笑着说:“教授特意给我放了半天假。”
她这段时间不容易,又是熬夜来医院又有诊所里的工作,最近闲下来了,陈鹏看她辛苦,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她撵回家休息。
连语在家睡了一觉又找了剧看,下午的时间过的还是很慢。
人一旦忙起来的时候多了,就成了一种惯性,闲不住。
女生在连语整理头发的时候留意到脖子上有些刺眼的红痕,她眸光暗了些:“对不起。”
连语愣了下,循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脖子上,连语抬手蹭了两下,不甚在意:“又不疼。”
女生期期艾艾的:“怎么可能不疼。”
她知道她发疯的时候有多么用力,好几个男医生都摁不住她。
连语欣慰的看着她,关注点跑偏,心想她脸上终于有点肉了。
陈鹏教授最后还是采用了她的方法,其实最后定下的那一刻,连语也开始不确定了。
不想背锅是人之常情,她同样怕被找上麻烦。
尤其是第一次实验失败了,如果这个女生被毁了,连语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生活在愧疚和自责里。
陈鹏说:“你只是提建议,最后做这个决定的是整个诊所和医院,何况她家里人也同意我们的做法,所以无论结果怎么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她没有冒出那个想法不就好了吗?
那件事连提都不能提,更别说让她看到现场重演,就算精神正常的人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了那么大的冲击。
但是好在有陈鹏教授的引导和鼓励,加上女生家人的支持,第二次实验成功了。
女生开始慢慢敞开心扉,再结合之后的系统脱敏,她现在只要不受太大的刺激就没有问题。
窗户半开,袭来的风有点凉,吹起女生的长发。
“我想回学校了。”她突然说道。
连语之前联系过医生,再观察一周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但是出院后药暂时不能停。
“你说,他是真的对不起我还是做做样子?”
“他出狱以后,会不会来找我?”
“他真的放过我了吗?”
“他——”
女生忽然有无数个不解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
她说的漫不经心,似乎并不想得到答案,又或许是心里明白但是不能确定。
“听月,”连语递给她一个信封,“别再问了。”
女生微微一笑,指腹捻开封口:“这是什么?”
“我们之前看的照片,我都打印出来了,”连语帮她把照片拿出来放到床上铺开,“想等你出院的时候送给你,但怕你这段时间无聊,提前收着吧。”
起初连语以为法国对女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才导致她那天晚上突然失控。后来案件调查清楚后才知道,女生只是对除了家乡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敏感。
因为家乡,曾是她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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