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老太太看着许弋轻快的身影,生怕走慢了会被逼着吃饭的着急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
许弋五岁就跟在她身边一起生活,那个时候起就是公主的性子,吃饭要哄,睡觉要哄,上学更是哐着不敢大声说她。
女孩子娇养惯了,就喜欢撒娇,老太太心也软,许弋声音低一点,她就不好说什么重话。
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年,偏偏越来越娇气,饭也不爱吃,真是急死老太太。
想着又夹了一口菜,淡淡的,正合适,可那宝贝孙女就是不爱吃。
·
隔壁院子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看着厚厚的人墙,许弋也没了靠近的意思。
人墙外隔着两三步,许弋站在门口电石灯的强光之下,状似无意地竖起耳朵。
“咋的了?”和许弋一样后来凑热闹的婶子开口问。
“老竹,跟他媳妇儿吵架呢。”
“他们俩天天吵,屁大点事就能吵起来,有啥好看的嘛。”
“哎呀,不是,听说是老竹从外面捡了个孩子。他们两口子不是一直没孩子么?”
“那是好事啊,孩子养大了给他们送终啊?”
“事不关己,锅儿吊起。敢情不是你家事你不着急,老竹什么家庭?养孩子吃穿住行都得花钱……更何况,老竹捡的是个大孩子!”
“大孩子?”那婶子兴致突然被吊起来,“有多大?”
“看着有十八九岁吧。”
“这么大!”婶子突然抬高声音,吓了许弋一跳,但是很快又收起来,低声说,“别是老竹以前下乡留下的……”
“这话了乱说不得,再怎么说老竹年纪也那么大了,不合适。”
“怎么啦,要真是这样,许他做就不许我们说两句啦?这算什么道理?”
来围观的基本上都是邻居,前面的帮忙在劝架,后面的就和那两个婶子一样,七嘴八舌地讨论。有些看腻了的,就慢慢退出来,人群往后退一步,许弋也跟着远离一步。
没多长时间,许弋人都快到大街上了。
“许弋!”是方婷,后面跟着程云。
“你现在这儿干嘛?要不要跟我们去滑旱冰?”方婷提着个袋子,里面装着旱冰鞋。
程云的八卦马达看到许弋后面那群人就迅速震动起来,“啥事儿啊?”
却没有等许弋开口回答,就拉着她和方婷往人群里扎。
许弋有点无语,这种事情也就程云在的时候敢做。
到了最里层,跨过了老竹家门口的门槛站到门里边儿,许弋才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
一个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人,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老竹,对面站着个看起来比老竹要年轻十好几岁的中年妇女,两人被邻居隔开。
但是妇女还是很激动,手脚并用地想攻击老竹。
要不是中间有人拦着,老竹这会儿不好说还在不在世。
骚动之外,站着一个高大的青年。许弋仔细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不敢确定这个青年是不是那个“孩子”。
的确是个大孩子。
青年头发剃得露青皮,看起来非常清爽。身上穿着件薄衬衣,袖子挽到手腕上面的位置,露出冷白色的手臂,在昏黄的灯光下面,隐隐看得到凸起的青筋。
“这孩子长得蛮好看嘞!”方婷站在程云和许弋身后,踮着脚看了一眼。
那人穿的衣服看起来很廉价,但整个人却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许弋想起饭圈最喜欢用来形容男明星的一个词——矜贵。
矜贵的气质可以练习,但是没办法装出来。
那个青年仅仅站在那儿,就和骚乱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这样的孩子,随处都能捡到吗?
“姓竹的,我跟你三十年了,三十年啊……你对得起我吗?”
老竹媳妇被人制着动惮不得,呦呦噎噎竟然哭了起来。
“你要看不惯我,赶明个民政局上班,我们就去领离婚证!我都五十多了,你找这么个小伙子回来算什么本事?”
许弋听呆了,看着老竹媳妇的脸,好奇她是怎么保养的,跟老竹站在一起,说是父女她也信的。
老竹无奈:“我早说了,这孩子可怜,就是想留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他沧桑的目光扫过门口的围观群众,“街坊邻居都看着,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两人争吵的内容从该不该离婚吵到该不该让那个“孩子”住进家里,一直到居委会的严副主任过来才停下来。
严副主任带着几个人,一来就先把围观的好事者驱散,等人都走了才开始解决老竹的“家事”。
许弋她们三个跟着人群退出来,才接上了刚刚的那个话题——
“走呗,滑旱冰。”程云揽住许弋的胳膊笑着,“今天我肯定能给你教会!不会再让你摔倒了。”
几个人一起来到河坝上,吹着晚冬的夜风,看着冰封的河水,许弋皱了皱眉,“这天气滑什么旱冰!”
程云和方婷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是你以前非要缠着我们滑旱冰的,上个月比这儿还冷,没见你嫌弃呀!”
……
一听是自己坚持,许弋就没再说什么。
方婷带的是很旧的旱冰鞋,双排轮,中间一块厚铁板,四根绛紫色的皮带。看着总给许弋一种不结实的感觉。
不知道小姑娘以前会不会,但是许弋在滑冰这件事情上一向都是无师自通。
不管是旱冰还是真冰,踩上轮子就步履生风,气场全开了。
她自信地穿好鞋,把皮带扣紧。
“甩几下。”程云也穿好了,一边提醒她一边自己甩了几下腿。
许弋学着她的样子也甩了两下,旱冰鞋在她脚底结结实实的晃了两下。
程云看了一眼,还是不放心,走过来又帮她确认了一遍,好像松一点点许弋就铁定会摔倒一样。
站起来的时候,许弋觉得脚下有点空,一股冷气从下面窜上来,一直到脑门上,冲得她眼前发白,身体在空中趔趄一瞬,险些摔倒。
方婷先注意到,很快扶住了她。
“许弋别怕,我扶着你。”以为是她重心不稳,不会滑。
许弋知道,是她饿了。中午饭吃的不够,晚上滴水未进,现在整个人都是松的。
借着方婷的力站定,许弋慢慢恢复了力气,跟着两个人的节奏向前走。
旱冰鞋很沉,她花了一点时间适应,但是很快就熟能生巧。
看着许弋脱离方婷的保护自己滑起来的样子,程云忍不住拍了拍巴掌,“不错不错,咱们许弋就是天才啊!”
三个女孩子在河坝上滑了几圈就缺了兴致,停下来一起坐在河堤上聊天。
方婷说着在纺织厂发生的事情,还有她之前那个男朋友?程云聊着从父母那儿听来的邻里八卦,说的东西南辕北辙,却是生生聊到了一块。
·
看着两个人聊得这么开心,许弋又想起了高考的事情。
昨天跟老太太说自己想读书,今天在学校里白忙活,又被程云的话岔开想法,这会儿冷静下来,中午想起了上屿歌舞团。
“上屿歌舞团在哪儿呀?”80年代的歌舞团社团性质和许弋知道的大学社团性质差异很大,她也知道这样的县级社团不好进。
但是不好进,并不代表着绝对进不了。
“怎么?你想去吗?”
“离你们学校不远啦,拐个弯儿就到了,你上课没听到他们唱歌吗?”
光顾着睡觉了,哪儿有心思注意什么歌声。
许弋看着两人,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决定了,以后想进军演艺界。你们……要不要陪我?”
程云犹豫了一下,沉默下来,这次倒是方婷积极接起话茬。
“许弋你去的话,肯定是可以的吧?你长得漂亮,声音又好听。我有点困难,条件摆在这儿,而且车间先进太难评了,我还没拿到结业证呢……”
许弋一听,觉得有戏,忙拉住了她的手,“难一点,但是并不是完全不行吧?”
勤能补拙嘛,她也不是立刻就能进歌舞团。但是,如果三个人的目标一致的话,未来就还能在一起,不至于断了联系。
程云一直没有说话,情绪也有些低沉。许弋心里有些难受,“怎么了?”
程云抬起头来,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们三个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目标。”
这话说得许弋愣了神。
“以前我以为你也一样,你不想去纺织厂,也不想读书,我们整天腻在一块儿,什么也不想。方婷去了纺织厂以后,你也有了想做的事情……好像就只有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许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程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坐到她身边,抱着她,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背。
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又不好直接复述自己的过去,在心里编了个故事说出来。
“我之前读过一本书,里面就说,像你这样的情况才是常态。很多人都是被生活推着前进,然后在生活中慢慢找到目标的。但是,你知道女孩儿最重要的目标是什么吗?”
程云摇了摇头,“是什么?”
方婷也凑过来。
“是保持美貌。”她一边说,一边撩了撩自己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秀发,冲两人眨了眨眼睛。
“噗嗤!”
程云终于没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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