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年的失宠日子
“娘娘,小云不见了!!”
它是从水里被捞上来的,连鸟带笼,湿哒哒的褐色小翅膀半折吊着,身躯被泡得有些胀大,僵硬地瘫在笼里,往常神气仰着的红毛小脑袋了无气息,灵动的黝黑眼睛此刻宛如一滩死水死盯着我,我被它盯着得浑身发怵,拼命地打着响指,无力可笑地希望它同时一样噗嗤着翅膀蹦跶起来伸过脑袋寻我递去的吃食。可它仍旧死死盯着我……
它不见了两天,我找了它两天,它在水里淹了两天,仍旧是那么地无力……对死……
“小胡,前两日可有外人进入我的寝宫?”
“娘娘,浣衣局的人前两日来送入秋新衣裳,您当时去藏书阁了没有碰上。”小胡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娘娘为找小云两日睡得少,精神已是不佳,现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偏偏是两日前?”
“或许是碰巧。”小胡仍旧看着我面露忧愁,但神色却有些遮掩。
“送来华清宫之前,浣衣局还去过哪儿?”
“还……”小胡有些支支吾吾,我睨着眼瞧她,她一咬牙把话说完,“还去过椒香殿。”
椒香殿,甄贵妃的寝殿。呵,宫里无非就那么一个人看我不顺眼,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就那么莫名其妙?即使你什么都没做。
小胡看着眼前白着脸而一脸嘲意的女子,还是把原本两日前就要表达的「皇上花了半年时间专门给娘娘定制广袖流仙裙的欣喜」吞回了肚子里。万一怀疑到皇上就不好了……
我回宫里化了个妆,敷铅粉、画黛眉、点绛唇,把惨白的脸化得艳红和盛气凛然了些便领着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往椒香殿去。
很明显我气势汹汹的到来让原本挺着略大的肚腩正惬意悠闲地半躺在美人榻上吃着羹食的甄贵妃愣了神,半晌才指着我结结巴巴,“你,你来干嘛?”
“瞧妹妹惊慌的,本宫是来给妹妹送礼的。”我自认笑得三分邪意七分散漫,颇有恶毒皇后的姿势。
“送礼?”她狐疑地盯着我背后那一大架势,要想相信怕也难为了她。
“妹妹前两日准备的礼物本宫今日收到了,便迫不及待地想来给妹妹回个礼。”我缓慢踱步坐到她塌旁,凑近了与她面对面,撅起她的下巴,在她错愕绯红的神色下贴近耳畔,低沉,“甄妹妹,做了坏事,半夜可不要睡得不安了……”
她推开我,怒嗔,“什么礼物?什么坏事?你什么意思?”
“妹妹不要生气,本宫确实是来送礼的”我塞给她一个香囊。
她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是个香囊,有何稀奇?”她抓着香囊闻了闻,瘪嘴,“一点都不香,还有种腥臭味。”
我再次俯身,拉近距离,瞧着皱起的秀眉和微抿的唇瓣,啧,真有几分姿色,听说她这幅面容与容月有五分相似?皇帝找的替身真只看皮相不看内在,哼,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容月真是瞎了眼了,我越瞧越厌恶至极,冷下脸,小声而又阴寒,“当然腥!这是本宫饲养了八年小鸟的新鲜脾脏肉风干后碾碎的,就当是骨灰给妹妹你留做纪念罢……”感受到身下人的颤抖和渐露恐惧意,我冷笑,还想再道……
“你们在干嘛?”声音清冷微沉却带有丝疑惑。
虽然早就有被皇帝撞见的觉悟,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我一肚子的狠话还没一吐为快呢!心下又冷了几分。
颇有不满地转过头瞧向来人,一袭黄袍,身形高挺颀长,煞气而陨的来势似乎被眼前的一幕乱了势头,一下子,棱角分明的脸庞恢复冷峻,凝眸怔怔盯着我,似对我们此刻的姿势有些不解,俊眉微蹙地转到我搭在甄贵肩膀上的手和几乎快要贴到甄贵妃颊上的红唇,眸底的阴沉一转而逝。
匆匆跟着赶来的谭公公悄无声息地帮皇帝顺了一下后面翘起的衣摆,随后一脸肃然地站好在皇帝后面撑场面。
天知道听到皇后携着一大帮奴婢来椒香殿而丢下折子匆忙赶来的皇帝方才是多么寒气逼人!
他是自皇帝十一岁立为太子之后就跟在他身旁的,作为小四皇子时他仅见过几次,印象中他脾气很倔很傲,与先皇的父子关系和其他皇子的关系一向很僵,但不知为何九岁那年麻疹好了之后却一反常态,开始变得懂得在先皇面前隐藏这种傲气,并出挑得越来越得先皇的喜爱,也是因为跟着他久了,才清楚皇帝冷峻外表下的那副阴沉得令人恐惧的面孔,比如在遇到她的事、或者雷电天的夜晚。
但在外皇帝一向隐藏得很好,就如现在一脸淡漠的模样。
甄贵妃回过神来,惊呼一声猛地推开我,像抓着烫手山芋一样丢了手里的香囊,捂着肚子三步并两步地抓住李慎的袖子,语气急切,“皇上,皇后她要害臣妾!”
“甄妹妹说得何话?”我缓缓起身向皇帝微微行礼,“皇上,臣妾不过是来送予妹妹个贴心礼物,不知为何甄贵妃会误会臣妾想要害她?”
“你胡说!什么贴心礼物,那是畜生的脾脏,你就是来恶心我的,里面一定还加了什么有毒的。”她狠狠咬牙,晃了晃李慎的衣袍,“皇上,她一定想要害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李慎又皱了下眉,冷冷道,“脾脏?”
“对!就是那个香囊,还在那里呢!里面装了小畜生的脾脏,不信皇上你闻闻。”
顺着她的手势,他的视线落到丢在地上的红色香囊,谭公公连忙上前取回呈到皇帝面前,在他的示意下谭公公闻了闻,随后点点头,“是有股个腥臭味。”
“皇后可有解释?”李慎凝目看向我,语气更冷。
我轻轻笑,“甄妹妹可是想茬了?臣妾送的是中药香囊,里面有几味草倒是有些腥味,但养胎却是极好,平日搁在身上定能安神定气!”
“你胡说,你方才明明和我说香囊里装的是……”
“唤刘太医。”皇帝干脆利落。
甄明玉见皇帝打断了她的话,只好作罢一起等待太医的到来,只不过她仍然抚摸着肚子颇有恃宠而骄地瞪着我,但见我一脸平静的神情之后又有点不确定。
一个约莫不到二十,穿着白色圆领蓝色太医服头戴黑礼帽的年轻太医匆匆赶来,拱手上前,见到我时似乎诧异了下,随后恢复神色,“参见皇上,皇后,贵妃娘娘。”我有些迷惑,认识我?
“你辨别一下这香囊里的东西是什么。”
“诺。”年轻太医接过谭公公手里的香囊,嗅了嗅,表情无异,“回皇上,是几味安胎的草药。”
“本宫近来吃了多少安胎稀药,从来没听过安胎的草药是如此腥臭的,你个小太医也胆敢欺君瞒上?若是本宫的龙胎有何意外你担得起罪吗!”
“回娘娘,有腥味的是腥虫草,是西域贵族专门用来安胎的,对人体并无害处。”刘太医面色平静,如实回道。
甄贵妃愣了一会儿,但很快转而向皇帝撒娇解释,“皇上……她方才明明和臣妾说那是小畜生的脾脏肉风干碾碎的,臣妾才会有如此反应的,就算香囊真的没问题,她也是想吓臣妾的,皇上您是没看到她刚才阴森森的样子,臣妾如今怀胎才三个多月,最是不稳,很容易受到惊吓的。”
李慎仍然不语,静静地看着我,面无表情。
“许是孕妇容易焦躁胡思?皇上,臣妾见过怀孕中的女子,前几个月最容易捕风见影。臣妾想问问甄妹妹这几日是否外出过?“
“没有!我这几日都好好待在殿内养胎。”甄明玉连忙否认,但我却看到她眼里的心虚,心里冷笑。
“哦,那就说得通了,长期呆在屋内,最容易胡乱了脑想岔了头。只是不知甄贵妃为何会联想到小畜生的脾脏?”
“不对,我偶尔会出去散散步,但是没去过御苑。”
“这么巧?本宫今早捞的爱鸟正是在御苑的湖里,死状惨烈。”我咬了咬牙。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明显知道了我方才只是为了套出甄明玉的话,我接触甄明玉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话不经脑。
甄明玉也听得出来,明显一僵,“皇上,不是臣妾,臣妾只是看到了有人往湖里扔了鸟笼,臣妾是怕进入到谁的圈套里去才不说的,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她的模样好像比刚才还要着急害怕,其实我一个不受宠皇后养的一只鸟怎么会抵得过她肚里的龙胎,她完全可以再拿出来说事,只是不知为何她却蠢成这样?甄左相这样高位的人为何没有□□好自己的女儿?三番五次主动当面挑衅我这个皇后不说还思想滑坡蚩蚩蠢蠢,不过我也不想深入去想,我只想我和我身边的人可以平安,此番也只想也只能吓一吓她,以及看皇帝会给我这个西域公主上位的皇后多少脸面罢了。
许是对比我面色红润屹立一旁的傲然,甄贵妃此刻六神无主的模样更让人怜惜,他沉默了一会儿,便轻轻将地上哭哭啼啼的甄贵妃拉起来,柔声,“肚里还怀有孩子,先起来。”
甄明玉还是抽抽涕涕,不过脸上已经好了许多,乖乖站在他身后。
李慎当然听出我是来给我的鸟讨公道的,扭头看我,眉头紧蹙,“不过是一只鸟”,思忖了一会儿,“再养便是,朕派人再买一只便是。”
“是,不过是一只鸟。”话说多了就溢了,皇帝已经很明确了,再闹吃亏的只会是我,我不是蠢的,“只是小云伴了臣妾八年,其他的鸟也替代不了,不劳烦皇上花精力去买。想来皇上与甄妹妹还有话说,臣妾先告退了。”
他顿了一会,然后淡淡道,“嗯。”
“谭公公,香囊带回去,扔掉。”
“诺。”
呵……还是担心香囊有问题。
院里小道上依旧花香四溢,却少了些许扰人的聒噪,后面若仍然跟着我院里的一众宫女太监,与我不远不近,只有小胡扶着我往回走,有些担忧,“娘娘,您刚才若比甄贵妃柔弱些,皇上定会心疼您的。”
“已经很明显了,对他们来说小云不过一只鸟罢了,怎能比得?”我有些苦笑,脸上的妆容已褪去不少,开始显白。
“娘娘,其实……”小胡还想安慰。
“皇后娘娘,请留步。”
刘谨言挎着医箱不急不缓走到我面前行礼,我斜睨他一眼,等他下文。
“臣方才瞧皇后娘娘似乎气血不佳,所以现在赶来看看。”
“气血不佳?如何确认的?”我不认为我刚才会露出病态。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恭敬,“现在确认了。”
“……”
隔着丝绢,刘谨言三指按了几下,陈述,“娘娘自小应当有过锻炼,体质常人之上,气息稳健,只是心肺有些脆弱,应该是积累过几次郁劳,此次少眠有些气血瘀滞,好好休息调整即可,并无大碍。”
“都心肺脆弱了还无大碍!你快给我家娘娘开些药才是。”小胡不懂药理,她只觉得听起来很不好,什么心肺脆弱什么郁劳气血瘀滞,一听就很不好,非常不好!
“这位姑娘不要急,臣说的并无大碍是娘娘年岁还小,且心肺病并不严重,可以通过调养完全治好,臣会开些补血健肺的药,关键是娘娘不要思虑过度,多注意休息,郁气很容易消去的。”
“本宫知道了。”
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年轻太医,我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又想起他第一眼见到我的诧异,虽然后面完全将我当成一个病患看待,但我还是觉得怪怪的,也就问了,“你认识本宫?”
他愣了愣,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尖似乎红了一下,但开口仍是稳稳,“臣恰好在娘娘入宫那日进宫当职,与娘娘的轿子有错过,当时臣与一同进太医署就职的同僚都行过礼,许是那时落下的印象。”
“原来这样。”好像那时在轿子里有看到确实有这么一伙人跟着一个领头朝另一条道走去,不过,“你认识西域的腥虫草,你研究过西域医药?”
“臣来自西域娄兰,所以对西域药材较为熟悉。”他答得很快。
我只是微微惊讶他原来与我都是来自西域,但也没有其他话头,便赏了他些银子让他退下,他也并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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