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个春日
贝苓并不是真要去卫生间，只是单纯想出来躲一下。
她一秒钟都不想待在里面。
特别是刚才那个问她话的阿姨，语气和态度都让自己感到很不自在。
可能是下过雨的缘故，到了夜晚外面的空气特别清新。
没有了包厢里刺鼻的烟雾缭绕，贝苓自顾地在饭店周围走逛着。
这家饭店风格较为古风。
一楼是庭院的设计，摆着很多绿植，还有一个养着锦鲤的水池。
贝苓走上小桥，饶有兴趣地看着池子里的锦鲤。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来了一个人，“原来你在这里啊。”
贝苓抬眼看去。
是刚才在包厢里替她拿橙汁的那个男生。
“我叫郑扬。”他很自来熟地介绍着自己，“我爸和你爸交情十几年了，蛮熟的。”
贝苓依旧还是刚才那副语气，礼貌说：“你好。”
见她这么生分，郑扬靠了过来热情说道：“虽然我大你几岁，不能算是同龄人。但是也好过包厢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子……”
贝苓有些不自然地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身上的酒味很浓烈。
刚才在包厢里大人们都喝着酒，整个空间都是充斥着酒味。这会儿到了外面郑扬一靠近过来，贝苓才发现他喝得也不少。
“你长得比蒋颜好看多了，性子也好。她那丫头性格太烈了，见谁都不顺眼……”
贝苓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于是索性沉默着不回话。
郑扬笑着继续敞开话题，然后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不介意我抽烟吧？”
贝苓没有回答他，只是退后了一步，“我先回去了。”
“等等。”郑扬立马叫住了她，“饭局下半场快结束了，我刚刚和你妈打了声招呼。说你刚到况城不久，我带你去周边玩几圈怎么样？恰好我大学那几个朋友就在附近，认识一下？”
贝苓不想去，“不用了。”
没想下一秒，郑扬一手搂过她的肩，笑道，“走呗，我车就在那儿停着，一起玩下而已……”
他长得很高，手也很有力。
此时像是钳制般的，将贝苓往停车场那处方向带去。
贝苓心里一阵抗拒，她连连拒绝着：“放开，我不去！”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挣脱开。
郑扬没想到她反抗这么激烈。
看着她逃离一般跑走的背影，很是不悦地“啧”了一声。
原本安静的手机顿时传来一声哄笑，“真是没想到啊，我们的郑大少爷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郑扬脸都涨红了，对着手机骂了他们一声：“你们等着！下次老子还不信摆不定她！”
贝苓跑出去一大段路后，才发现出了饭店。
她冷静了下来，也不回头。
街道上的人很多，贝苓漫无目的地前进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反正她不想去回去。
突然，她感到被人抓了抓。
刚才的那阵惊吓还没彻底缓过来，贝苓以为是郑扬追了过来，立刻将手猛地抽回。
转身看去后，是个中年女人。
她对着贝苓话语不清地呢喃道：“女儿，我要去找我的女儿……”
身旁有路人好心地劝着贝苓，“小姑娘，这个女人的精神看上去好像不太正常，你最好小心离远点啊。”
贝苓下意识地退开些距离。
不过方嘉慧并没有纠缠她，只是一直重复着嘴里的话，手也一直挥动着。
贝苓注意到了她手里攥着一个东西。
是个小牌子。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阿姨，您女儿是在牌子上写了联系方式对吗？”
方嘉慧神情有些呆滞，听到贝苓这么说也只是一味重复着刚才的话，“女儿，我要回家找我女儿……”
说着，还对她扬了扬手里的小牌子。
贝苓接了过来。
当看到那串电话号码注明的名字，她微微地怔了一怔。
///
挂了电话后，俞惜急忙地叫了台出租车。
她手机卡支付慢，直接甩过临走前身上带的一把现金散钱，“不用找了。”
况城市中心这边人流量最大，距离还远。
俞惜真不知道方嘉慧怎么走到这边的。
俞惜走过马路，那家24小时经营的便利店刚好正对着自己。贝苓刚才对她说，把方嘉慧带到了那里等她过来。
俞惜向便利店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玻璃窗座位下的方嘉慧，手里还捧着一个三明治吃着。
贝苓则是坐在身旁，手里正扭着一瓶矿泉水。
将水递给方嘉慧后，贝苓余光瞥到了站在外边的俞惜。她站了起来，隔着玻璃窗冲她挥手。
俞惜哽塞了一下。
心里莫名有处暖暖的感觉。
方嘉慧的神智还是不清不楚的，但是至少也不说胡话了。
见到俞惜进来后还能认得出来是谁，还笑着说：“小惜，我一直在找你。是她帮我找的……”
俞惜没有责怪她，擦了擦她吃到嘴角的渣儿，“嗯，找到了。”
贝苓脸上也挂着笑，“阿姨很聪明，知道自己走丢了手里还死死攥着这个联系方式的牌子。”
俞惜看向她，很是感激：“贝苓，真的谢谢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贝苓微笑着，语气柔和：“不用谢的。”
俞惜拿出手机来，说：“三明治和水的钱我转给你吧。”
“好。”贝苓应声，她知道俞惜不是一个喜欢欠人东西的性子，便也拿过手机打开收款码。
方嘉慧还在吃着东西，俞惜也不催促她。
她向贝苓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贝苓：“我刚好在这附近的饭店吃饭，只是下半场我偷溜了出来。”
俞惜有些震撼：“偷溜？”
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贝苓语气有些低落：“今天我爸爸的朋友来了很多，我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
俞惜想着也理解。
饭局这种东西，特别是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喝多了就会上头吵吵嚷嚷的。
俞惜：“正常，我爸之前也爱喝酒，不仅爱吵吵嚷嚷的，还又打老婆又骂女儿的……”
简直人鬼憎恨。
俞惜说的很是无所谓。
贝苓听出来有些不对劲，“你爸爸还打人啊？”
俞惜笑了笑：“没事，他现在想打也打不着了。”
贝苓不解。
俞惜语气平静：“他去世了。”
方嘉慧依旧啃着三明治，仿佛没有听到她们说的话题。
贝苓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俞惜转头看她，“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贝苓不说话了。
半晌，俞惜才说：“所以，现在就算只剩我和我妈。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俩母女能过活的。”
俞惜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
贝苓想着支开些话题不那么沉重，对她说着：“说到喝酒，我外婆也是，她老人家也很爱喝酒。”
俞惜若有所思，问道：“那说明老当益壮啊，老人家喝点酒应该可以的吧？”
“可是她偏偏一喝就喝很多，但是医生不让她喝，说她身子不适合喝酒……”
贝苓一谈到外婆脸上的表情都温和了不少，“她还偷喝，被我发现了好几次，我只能把酒藏起来不给她喝，她还和我发脾气。”
俞惜脑补了一下，想象一个老太太偷酒喝耍赖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两个女生谈着谈着，谈到了很多事情。
俞惜也知道了贝苓从小跟外婆在水乡小镇长大。
突然，贝苓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那个，俞惜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俞惜点头，“嗯，你说吧。”
贝苓酝酿了一下，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下来：“我们这样子，算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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