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阿尔贝托
从现实看，不论苏魄的话里几分真心多少假意，但苏魄的帮助是实在的，季谨也确实是需要的，于是当下季谨也不说话了，默认自己无能。
“还有一件事。”苏魄偏头看着季谨说道，“你未免也太相信宋瑶了。她或许是真心待你，但她对你父母呢？”
季谨垂下头，紧抿嘴角一言不发，只盯着自己牛仔裤上的洞。
“阿尔贝托大法官怎么死的？”苏魄一点都不留情面地说道，“他死的时候你不怨吗。”
季谨良久才答：“怨的。”
阿尔贝托惨死于季九城仇家之手，终年八十岁，在当今社会可以算得上是早逝。连季谨他自己都十分埋怨父母的无动于衷，宋瑶作为阿尔贝托的关门弟子又怎么可能不恨。
阿尔贝托于宋瑶是伯乐，是知遇之恩。纵然宋瑶受他临终托付要照看季谨，宋瑶也不见得就会待见季谨的父母。尤其是那个承载着老师厚望又让他抱憾而终的大师姐历舒扬，季谨不敢奢望，宋瑶对此能心无芥蒂。
苏魄想分离季谨和宋瑶的关系，让季谨只为他一人做事，就需要在季谨心里埋一颗种子，等它自己渐渐发芽长大。
“她如果真的关心，就该像我这样担心这附近的安全问题。可她为什么连一句注意安全都没有说？”苏魄暗暗引导地问，“你觉得她真的不知道这附近危险？”
“她并没有义务要关心。”季谨反驳。
“可就算是陌生人，她也得出于礼貌关心一下。”苏魄接话道。
“他们确实不是宋瑶会关心的对象。”季谨皱了皱眉，想终止这个话题，“你想同我说什么？”
苏魄却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一想到那些陈年破事，季谨心里就压抑得很，有些平静美好的外表撕开来，总是那么鲜血淋漓，阿尔贝托被抓时，季九城和历舒扬是知情的，但是面对觊觎他们的敌对势力，他们选择了不作为，没有用自身的安危去换。因此，如果现在季九城历舒扬遇难，宋瑶也不会有所作为。这事不点在桌面上，季谨可以一直不去想，但掰开揉碎了就经不起深想。季谨好不容易才能摆脱黑暗的过去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却在不知不觉间又被苏魄拉扯出来，苏魄是否用心险恶，此时的季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
阿尔贝托之死是永远横亘在季谨和宋瑶之间的刺，这边苏魄带着季谨去见父母，那边宋瑶正在阿吉露的院子里教她编手链。
阿吉露看着发呆良久的宋瑶，默默离开了房间，给她留下了一个人独自思考的空间。
宋瑶本以为自己已经淡然了，却没想到一听到季九城和历舒扬的消息她就心情激荡无法平静，她又想到了阿尔贝托临终时全身密布的针孔，却依然咬紧牙关不肯透露那两人的行踪，甚至能冷静地安排自己为他执行安乐死。那是要怎样巨大的意志力才可以撑过一次又一次毒-瘾发作？宋瑶紧紧闭眼，她只知道，如果是她，绝对做不到，那两个人简直没有良心……但她必须忍住不去责怪，必须咽下这口气，阿尔贝托为了他们而死，难道她能让阿尔贝托白死吗。宋瑶睁眼，深呼一口气。
推开房门，宋瑶看见了蹲在院子中央编绳结的阿吉露，她走过去，揉了揉阿吉露光溜溜的后脑。抬头看向了遥远的天际。
“穿过云带星系的虫洞，我们就回到了天狼星系，躲开联盟的追踪，然后快速通过隔壁的10号虫洞，伯父伯母的飞船现在正停靠在10号空间站。”苏魄一边在操作台上设置预定路线，一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平板，平板上正打开着蓝银色图标的软件。
“我已经屏蔽掉了我们的信号，不会有人能追踪到我们的位置，但是我们没有隐形漆。”苏魄继续对季谨说，“希望我们运气够好不要碰到其他人吧。毕竟一架稀有的3s飞行器无论在哪儿都会引起关注。”
“是啊，多么稀有。”季谨讽刺道，“联盟最强战斗力的飞行器，当时连那群沧江人的边儿都摸不着就被黑了。”
“这件事另有原因。”苏魄道，“你们的飞行器当时被做过手脚。”
“我当时替你们将飞行器数据全部复原之后就回去查了查出厂记录，联盟内所有的沧江人从上到下都有问题。你们的飞船出厂时经过了三个检查工人之手，其中就有一个沧江人。之后将这架飞行器批给你们的，也是一个沧江人。”
季谨皱眉思索：“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苏魄耸肩：“不知道，查不出来，所以我还没向外透露这些消息。相反，我还替他们抹去了一些有可能被其他人发现的痕迹，毕竟联盟内人才济济。”
季谨明白苏魄的目的，放长线钓大鱼。联盟内卧虎藏龙，这些小鱼小虾很有可能被逮住，那么藏在后面的黑手只会更加谨慎。
“连你都查不出来的消息，幕后之人该有多么谨慎。我们确实要更有耐心才是。”季谨点头说道。
苏魄撇撇嘴，不屑地道：“只要他们有通讯，我就能查出来。你记得晴天是如何躲过向高墨的吗？”
季谨问道：“定时在游戏里聚会？”
“晴天可以依靠我在游戏里开辟一个空间躲过向高墨，而且他要针对的目标也只有向高墨。但如果沧江人需要躲过的是整个联盟，又没有游戏可以作为辅助工具，他们该怎么办？”苏魄一步步引导季谨。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查不到他们的通讯记录，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莫非，他们是线下会面？”季谨惊呆了，“线下会面效率多低啊，飞来飞去的路上就得耽误好几天，那不是浪费时间吗。假设一个月要会面一次，有可能半个月的时间都在路上，但如果开会间隔拉长了，办事效率必定低。”
“所以他们每一步的进展并不快。但是优势很明显，我们根本没办法查到什么证据。”苏魄道。
“我觉得也不难查啊。”季谨想了一会儿便说，“既然联盟里的每个沧江人可能都有问题，你就追踪他们的飞船行驶记录和休假时间呗？”
苏魄答道：“查过，别说行驶记录没有共同目的地了，就连同一时期休假的沧江人都没有。”
季谨道：“同一个单位的沧江人怎么可能连一起度假的都没有。这不是更能说明问题？他们一定是在掩饰什么。”
“没错。”苏魄说道，“但这不能成为证据啊，检察官大人。”
季谨无奈点头。
一时之间各自沉默地思索着，不知不觉，3s飞行器顺利地滑进了10号虫洞。苏魄驾驶着飞行器悬停在了10号虫洞的另一边，这一头连着仙女星系，仙女星系内只有一种生物——汪星人，民风淳朴，天生喜爱与蓝星人亲近。
10号虫洞是连接天狼星系和仙女星系的一大通道，空间站建立在仙女星系这端，空间站内的工作基本都由汪星人负责，千机就是原本10号空间站内的一个虫洞检修工，当时被就近派遣前往云带星系维护1023号虫洞，又被就近派遣前往312号参与教化任务。
有时候缘真是妙不可言。想到千机呆头呆脑的样子，季谨微微露了一个笑意。
“千机是我派过去的。”似乎是知道季谨在想什么，苏魄开口道，“当时我发现你们的飞行器被沧江人动了手脚之后，我担心你，才将这个案子转到了我这儿。不然一个虫洞检修工，凭什么参与一个s级的任务？”
季谨心里接受了苏魄的好意，不过面上他并不想显露痕迹。他换了个话题，转头问道：“有一件事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联盟哪个部门的？”
“信息安全部。”苏魄看起来是如实回答的。
“你是，信息安全部部长？”据季谨所知联盟内没有如此年轻的部长啊，印象中信息安全部的部长已经三届没有换人了，季谨措了下词，小心翼翼问，“那您今年贵庚？”
苏魄笑嘻嘻地道：“我忘了，六七十？”
“？？？”！季谨震惊，怪不得他一直觉得联盟内查无此人，这个人竟然年纪比向高墨还大。季谨第一反应抬起电子表，在内网搜索引擎上搜索：星际联盟信息安全部部长。系统返回的是一个a级别的星球检察官所能知道的信息：
姓氏：苏
名：sss级机密
年龄：50+
季谨能查看的信息很少，最具体的是办公室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其余资料：sss级机密。
之所以还勉为其难地给出一个姓氏，就是为了方便季谨这样的低级别人员可以在联系高级别人员时，至少能叫出人家：苏部长。
曾经联盟的安保更严格，连姓氏都不给，因此，一度常见的工作对话就像这样：“环境气候部长您好，参照肆号统帅的指示，经济发展部长，能源材料部长让我将这份报告给您过目一下。”
没什么大问题，能听明白，但是大家都觉得不大习惯，最主要的是肆号统帅表示很不开心，联盟一共13统帅来自13个寡头势力，大家通过开会投票决策，一人一票，排名本来不分先后，肆只是他们圆桌会议上的编号，但是被人称为肆号，那听起来就好像低人一等了。因此，后来联盟才公布了各个领导的姓氏以方便大家称呼。
……季谨看着手表上的信息沉默，他还在惊吓中。
苏魄却哈哈大笑，“我当信息安全部长的时间比向高墨当统帅的时间还长。向晴天父亲在位时期将我提到这个位置的。你说说我有多大？”
良久之后，季谨才憋闷地问道：“老向统帅如果还活着，也不过五十多岁吧？”
苏魄见季谨好像真是有些无法接受的样子，才终于敛起笑意，“你很在乎年龄吗？”
季谨没说话，但是心想：谁不在乎？
苏魄盯着季谨，不肯放过他丝毫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对他说：“那如果我告诉你，真要严格地算，我恐怕几百岁了呢？”
季谨听了，终于呼出一口浊气：“那我感觉舒服多了。”开玩笑，六七十岁和六七百岁那不是一个概念好吧。苏魄究竟为什么会有几百岁，季谨虽然好奇但没有追根究底去问，他也不打算问，他天生趋利避害的第六感告诉他，苏魄的事情他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苏魄看着季谨略显放松的神情却怔了一下。
季谨在心里打定主意后，用轻快的语气对他说道：“我宁可接受你是一个老妖怪，也无法接受你是一个老年人。”
“老，年，人？”苏魄皱眉，“去你大爷的老年人！”
……
“别气别气，显得我多么不尊老爱幼似的。”季谨抬手在苏魄脸颊边做了个扇风的动作，“苏大爷您看，咱们到了，去空间站上溜达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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