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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太液池底


宸妃猛然扭回头,盯着季谨的脸,好像要看出一个洞来,“你……你……”她支吾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季谨沉静的模样,她也慢慢沉下心来。

        思考了一会儿,“什么交易,你说说看?”宸妃问。

        “您替我解开绳子,为我指条去翊坤宫的近路,待我脱困,必还娘娘一个公道。”季谨一脸真诚地道。

        “我如何信你?若是你把……我还清醒的事传了出去……”

        “娘娘不必忧心。”季谨看着宸妃娘娘的双眼,坚定地道,“实不相瞒,我是东柳少将军的夫人,四皇子捉我是为了威胁七皇子一派,当然这些都不是取信于您的关键,不知娘娘可知,陛下膝下十三子,如今全部都卷入了争储。”

        “什么?”宸妃果然惊了,一看便知她对此毫不知情,她不可思议地嗫嚅,“十三个……全部?”

        季谨盯着她,不想错过她一丝表情,“所以,现如今众人眼前的那位宸妃,也就是假宸妃,她是我的敌人,也是您的敌人。”

        “娘娘,十,十二,十三皇子毕竟不是假宸妃亲生,将来必有隐患,您的孩子,自然是要由您亲自教导。若您此次帮我脱困,来日我定助娘娘雪耻。到那时,娘娘与我之间再做计较也不迟。”

        “不……不……”宸妃娘娘恍然地看着殿外冷光,不住摇头,“我的孩子不会的……我年轻入宫,陛下已老,我从入宫之时便知道夺嫡一事与我无关,因此我教导他们要安分守己,他们每一个都那么乖,那么听话,怎么会……”

        “娘娘……”季谨担忧地叫了一声。

        宸妃忽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我替你解开绳子,这里是秋凉宫,皇宫最东北的角落,你从侧门出去,沿着左手边假山底下的小路走,便能进御花园。这是小十三常来看我的路,没什么人知道。”

        宸妃双眼炯炯地看着季谨,替他解开绳子之后,还贴心的替他揉了揉肌肉,“我看四皇子丢你进来的时候神色焦急,这一时片刻应该不会回来,你赶紧走吧。记得,你答应我的。”

        季谨回头深深看了宸妃一眼,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决绝又隐隐含着期待。季谨被这目光一激,当下豪气干云地道:“定不负娘娘今日之恩!”

        绳子解下,季谨一身轻松,他不再停留直奔宸妃所说的那条小路而去。金晚婳的身体竟然十分争气地从绝境中爆发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一路跌跌撞撞跑出了秋凉宫。

        季谨刚钻进假山,就听见左路一队人马往秋凉宫而去。

        “你们几个,快跟上!”刺耳的声音划破寂静。

        他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当下只能安安静静躲在假山中。耳边只听得那队人马似乎是径直跑进了秋凉宫,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季谨这才敢探头从假山的另一边钻出。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假山外枯木瘦枝,无处藏人,季谨眼望四周只觉得自己的身形是如此显眼,可他也来不及多想,争分夺秒的时间里多犹豫一秒便是危机,他只能沿着宸妃告诉他的路线猛跑。

        然而金晚婳的身体在经历了迷药,绑架,再迷药后,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迈开的每一步都是凭借着季谨惊人的意志力,他拼了命地奔跑,心跳快得不正常,双眼渐渐开始模糊,季谨凭借着本能,一路跑,一路跑,不敢停下地跑……终于,他看见了前方隐隐绰绰的御花园回廊角门。

        “她在往御花园方向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季谨一惊,却没有回头,咬牙往前面冲。金晚婳的感知力低,若是季谨本人,他就能感觉到身后隐隐一声铮弦,箭羽摩擦着空气正对着他的后心而来。可惜,他现在不是季谨……

        “呃……”

        季谨忽觉身后扑来一个人,软软的身子沉重地压在了自己背上,季谨忽然被扑,险些摔倒。他正想回头,“别看,往前走。”

        彦毓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季谨皱了皱眉使劲拖上背后的人,咬牙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走。

        “扑……”又一声箭矢入肉的声音,同时季谨感觉到身后背着的人浑身一颤。

        苏魄觉察季谨的身子微微一僵,艰难地开口道,“别停。走。”

        季谨正想说话。

        苏魄打断道:“别说话浪费力气。走。”

        季谨迈步向前,刚走了两步,“扑……”又是一声。季谨压下心头难以描述的情绪,咬牙拽着苏魄,一步一步,终于迈入了御花园那扇角门里。

        角门是御花园四角回廊的一个角落偏门,常年不关。季谨刚刚带着苏魄进来,便把那扇角门关了起来,落了锁。

        “四皇子他竟然敢在宫里放箭?他疯了吗?”季谨锁好门,回头去看苏魄。

        借着黄昏的最后一缕光,季谨终于看清了苏魄身上的情形,这一眼,季谨便知道,人不行了。三只泛着青光的箭矢从后心穿入,透胸而出,血色早已浸染了他身上的衣襟。这一幕,仿佛是用刺刀刻进了季谨的心里,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杀了长公主,他蹦跶不了多久了。”苏魄侧躺在地上,无力地道,“我的人马上就会找过来,你快走。”

        季谨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彦毓淑那双孔雀蓝的蝶翼开始渐渐发灰变暗,原本姝丽的脸蛋此时一片苍白。这种前后胸加上多个器官的贯穿伤,纵然是送回联盟也无计可施,那真是叫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的伤。能熬到现在也是苏魄忍耐力惊人。

        “用长公主的命去换他倒台,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那你……”季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你这就回去了?”声音里是自己都不能察觉的不舍。

        苏魄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你的命不值钱,自然是我的才够分量。等我,我还会回来的。”

        角门另一边已经传来了四皇子和长公主长随的争执声,为大局计,这事能不和金晚婳扯上关系就不扯,季谨咬咬牙看了眼门,又看向苏魄,“那我,走了?”

        苏魄嗯了一下,双眼里流转的神采是彦毓淑这具身体上最后一抹生机,苏魄笑了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别说,还挺疼……”

        季谨不知该笑还是该做什么表情,他呵了一声,又觉心中的感受无法纾解,看着彦毓淑双目渐渐失色,季谨才转头踉跄地离开。

        或许是今日体力耗尽,亦或许是心中郁闷,还或许是天色不明他看不清路,季谨没走几步,“噗通”一声一脚踩空,翻入了太液池。

        冬日里冰凉的湖水刺骨一激,季谨终于回过神来,正想游回岸边,却见彦毓淑尸体边上的那个角门忽然被撞了开来。一大群人呼啦啦从那扇角门里挤了出来,季谨才刚刚从水面上探头,只好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埋进了池里。

        冰凉的池水包围着皮肤,刻骨的寒意冲刷着他的意志,正当季谨努力与寒冷对抗时,一股夹杂在冰水里的暖流从他脖颈处滑过。

        嗯?怎么回事?季谨心中暗生疑惑,正疑虑间,又有一小股温暖的水流从他腰间路过。季谨睁开眼,借着御花园内渐渐亮起的灯火,四周探索起来。

        此时,又一股暖流与他擦肩而过,季谨看过去,却看不出什么分别,他向着暖流过来的方向摸索着前进。走了几步,肺里氧气不足,季谨缓缓将口鼻探出水面,不引起动静地换了一口气,然后下潜,继续向着那个方向探查。

        果然是这个方向!碰上来的暖流越来越多,越来越热,周身冰冷的池水也开始变温了。究竟是什么造成的?季谨准备换一口气,继续往前。

        这一次换气,他明显感觉到靠近水面的水温较下层水温偏凉,所以,那东西应该在池底!季谨努力睁大眼睛,视线在池底来回梭巡。

        太液池底铺的是海边运来筛过粗细的细腻白沙,点缀着从全国各地精心挑选的白玉鹅卵石,颜色大小都差不多,月光和灯光下反射着琉璃水晶的光泽。

        季谨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远处看过去,那是一小块扁平的粉色石头,表面不太光滑。慢慢靠近,还能观察到那石头附近水波的起伏。

        “这是……”季谨在心底缓缓说出一个答案,“是息土之核吗?”他伸出手,慢慢靠近那块嫩粉色的石头,手掌里的水温逐渐升高,直到掌心传来柔软如肌肤般的触感,一股暖意直达心底,季谨忽然觉得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原本憋不住的气忽然也顺畅了。

        这278号星球大彦王朝的皇宫御花园里的太液池底,竟然有一块息土之核?季谨还在为这个发现感到震惊,手掌底下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反震,将他整个人弹了出去。

        季谨被这股力推着,无法抗拒地破开水面,呲啦一声带起一大波水流,裹挟着一身的池水,季谨撞在了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终于昏倒了。

        太液池边的动静之大,角门边正在争执的几波人都注意到了。幸而此时宋瑶和商友容已经赶到,两人和四皇子以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一同围了上来。

        “皇上驾到……”

        一声奸细的吆喝声从太液池另一边传来,虽只闻其声尚不见人影,众人已然撩起衣摆一个个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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