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白相生的目光在凌微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无波无痕地移开，眼神在四下一扫，身影几个虚化又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来得匆匆，去得匆匆，也没留下只言片语，众人都还沉浸在对他的震惊之中，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咳咳咳！”胸口倒积的淤血被凌微吐出来，她看着白相生曾待过的地方，莫名有几分心悸。
若谷等人回过神，赶忙将她搀扶住，闻人烨则牢牢控制住逍遥。
“凌道友，先前到底发生了何事？逍遥道友又为何入了魔？”若谷盯着凌微追问。
凌微靠在季姝肩膀上，听到若谷的询问眼波微动，不动声色地说：“玄明是魔族，我渡劫之时被玄明偷袭，幸而逍遥相助，才免我一死，但逍遥却被玄明重伤，不甚沾染魔气。”
若谷脸色一变，“玄明竟是魔族？那他现在何处？”
凌微摇摇头，“不知，当时我身体虚弱，精神不济，未曾看到玄明去了哪里。”
若谷回头看了眼，笃定地说：“老祖宗定是察觉到了魔气，前去追踪了。”
闻人烨有些兴奋，“要咱们去帮忙么？”
若谷摇摇头，看了看遗迹恢复平静的天空，“不必，凌道友和逍遥道友皆受了重伤，咱们先带他们回去。”
闻人烨有些遗憾，但也知道离开遗迹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便没再多言。
遗迹的通道在白相生进来的时候便被打开了，现下也没有被关闭，若谷见了心里更确定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
若白相生还打算让他们在遗迹里面历练，必然会将通道关闭，既然打开了，就是要让他们离开的意思。
身为云宫这一代的大弟子，若谷将来是要接替掌门之位的，而历届云宫掌门都会拜入白相生座下，是以打从若谷记事开始，便学会了揣摩老祖宗的心思。
一行人从通道离开遗迹，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通道就被关闭，而白相生和玄明都未曾出现。
此时外界已经过去半月，除了进入遗迹的师门还在，其余门派散修都已经离开了云宫。
若谷原本要将凌微带去他们云宫弟子常居的地方，被凌微拒绝。
“我要去见师父。”凌微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却很是倔强。
若谷无奈，只好说：“那我送你过去吧。”
几人正要离开去找司无，闻人烨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骤然反应过来。
“逍遥呢？”
其余人听到这话纷纷回头看向他，也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逍遥竟然不见了。
若谷脸色微变，“你不是一直看顾着他么？他何时不见的？”
闻人烨眉头紧紧皱着，然而奇怪的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逍遥到底是什么时候从自己手上逃走的。
凌微见众人为此皱眉，眼神微微闪烁，并未参与其中。
逍遥的离开太过诡异，若谷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弄清楚，而凌微的情况耽搁也不好，便只好说：“逍遥的事情我会通报给掌门，让他派人好好寻找，我先送凌道友去见她师父吧。”
雁荡山不是什么大门派，所居住的院落在云宫半山腰，凌微一行人来到半山腰的时候，正见到云宫的弟子在进进出出的洒扫。
那些弟子看见若谷，纷纷停下来行礼。
“见过大师兄。”
若谷颔首，见他们正将里面的东西搬出来，便问：“何以在这时打扫？里面的贵客呢？”
洒扫的弟子一脸疑惑，“大师兄，这里没有贵客啊，早在半月前，这里面的人就都离开云宫了。”
“什么？”凌微上前一步，“你说这里半月前就没有人住了？”
凌微是此次试剑大会的头名，那弟子也有些印象，当即便点头：“道友，和你一起的那位贵客，在你们进入遗迹后就告辞啦，这里早就没人住了。”
说到这儿，那弟子想起什么，忍不住疑惑：“大师兄，不是说你们这次要去遗迹两月么，怎么半个月就回来了？”
遗迹的事情不便细说，若谷便搪塞了过去。
凌微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一间她和司无住了多日的小院落，不明白司无为什么不声不响就离开了，甚至都没有提前告知她。
她在司无心里，就是那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么？
“凌道友？凌道友？”若谷有些担心地看着凌微。
凌微回过神，摆摆手：“我没事，既然师父已经离开，想必是回雁荡山了，我也不便多留”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若谷打断。
“你如今伤成这样，如何能远行？至少也要先将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季姝也上前搀住凌微，劝她：“凌道友若是就这么回去，你师父看到了也会担心的，云宫灵气充足，想来很快就可以恢复，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
话都这么说了，凌微若是再执意要走，未免有些太不识好人心，她只得答应下来，先在云宫将身上的伤给养好。
这时，一只白雀忽然从云层里冲出来，径直落到了若谷肩膀上。
若谷看到白雀，脸色瞬间严阵以待。
一抹金色的灵光从白雀额心落入若谷眉心，若谷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
“凌道友，恐怕你得先跟我走一趟了。”若谷说，眸中有一缕忧色。
闻人烨皱了皱眉头，“发生了什么？她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先治伤？”
若谷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老祖宗。
闻人烨等人顿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别说是云宫，就算是整个灵界，若白相生发了话，旁人也是不敢多言的。
凌微对此并没有表现太多的抗拒，只是点了点头，同若谷说：“麻烦若谷道友带个路。”
混元山居于云宫灵气最浓郁的地方，进入山门首先要跨过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人站在山脚下，仰头看去仿若登天，因此混元山的山门也叫登天门。
若谷将凌微带到登天门，二人一路爬上台阶，山门近在眼前，一名道童却现身拦住了若谷。
“宫主有令，只让这位姑娘进去。”道童冷冰冰地说。
若谷只得停下脚步，他看着凌微，几次欲言又止。
目送凌微独自踏入山门，若谷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穿过山门，混元山的面貌便完整地呈现在凌微眼前。
高大的山体伫立在祥雾缭绕之中，白鹤时而在林间飞跃，不见溪流却能听到潺潺水声，华美的建筑屹立在半山腰，几乎与天穹相接的山顶之上，一座宫殿若隐若现。
凌微站在广场之上，那道童早不见了踪影，入目之处也不见其他人的影子，她正思忖自己是要前进还是留在这里等待，一道灵力忽然从山上飞下来。
灵力盯准了凌微，呼吸间就将凌微包裹住，凌微下意识反抗，却发现自身灵力不知何时竟像泥牛入海，半点感应也无。
她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而已，堂堂云宫宫主何至于封锁她的灵力？
疑问刚刚冒出来，凌微就很快得到了答案。
遗迹雪原上的记忆，不受她控制地冒出来，如留影珠那般在她眼前呈现——
蓝色的灵力与黑色的魔气撞击爆炸，玄明一脸错愕，倒退三丈才稳住脚步，他盯着凌微，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你竟然会无常道？”
——混元山广场上，凌微瞪着眼睛，看着记忆在眼前重现，一滴汗珠自额角落入领口。
按照当时的情况，接下来便是凌微承认自己会无常道，并且拼尽灵力伤了玄明，玄明离开后，逍遥告诫凌微，此事万万不可让外人知道，否则会给凌微带来杀身之祸。
那时他们已经隐约听到了若谷等人的声音，紧急之下，逍遥利用现场的魔气伪造了自己入魔的状态，又假意伤害凌微，伪造凌微的伤痕是自己所为。
凌微不懂逍遥为何要那般帮助自己，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如果暴露了会无常道的事情会招来杀身之祸，但凌微知道，若此事的真相被发现，她必然不可能完好回到雁荡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微那些不受控制的回忆竟然停止了，眼前的画面凝固在玄明那双震惊的眼上。
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自云层踏空而出，白相生飘然落在凌微面前。
他看上去俊美而高贵，一头白发更添冰冷，眼神却是慈悲而包容，他看着凌微，就像在看一个犯了错的小辈。
“你为何会无常道？”白相生温和地开口。
但即便如此，凌微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摇晃了一下，她张了张嘴，莫名有种自己无法说谎，只能吐露真言的直觉。
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白相生眼神平静地看了眼凌微，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和，甚至比上一次更让人如沐春风。
“你为何会无常道？”
凌微紧紧咬着牙齿，双唇却不自觉分开，牙关也在一点点放松。
“我是”
豆大的汗珠从凌微额角落下，她的后背很快被汗水打湿，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突发痉挛。
“是是逍、遥。”落下最后一个字，凌微猛地咬紧了牙关。
一口血腥自喉头冒出，又被凌微不着痕迹咽了回去。
白相生平静地看着凌微，那温和的目光却似一柄尖刀，仿佛能够看穿凌微的灵魂。
“逍、遥？”
“逍遥。”
白相生没再说什么，却忽然抓起凌微的肩膀。
天旋地转间，凌微再一凝神，却发现自己正飞身半空之中，洁白的云层在她脚下快速略过。
心跳忽如擂鼓，有那么一个瞬间，凌微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
强劲的风像刀子一样在她脸上刮过，本就失血过多的身体更是一片冰冷，五指冻得僵硬，弯曲都有些吃力，她却一声未吭。
她不知道白相生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话白相生有没有信，她现在只期盼着即便自己死了，也千万不要牵连了司无。
不知行了几千里，二人的高度忽然下降了些，凌微看着脚下的山川河流越来越熟悉，心跳逐渐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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