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司无昏迷了三天三夜后，在一个下午醒来，彼时夕阳西下，霞光漫天，金色辉映整片竹林。
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司无摸向自己的面具。
感觉到面具完好如初，他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这时，竹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司无半坐在床上，抬头看去。
凌微穿了条黛青色长裙，腰间配上翡翠，一向只用木簪挽起的长发也戴上了白玉珠钗，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
她容貌本就生得不差，稍稍一拾掇，越发明艳逼人。
金色的残阳在她背后投下光影，连带着她的身影也朦胧了几分，缓步走过来的时候，仿若九天玄女。
在司无怔愣的工夫，凌微已经端着药碗来到床前。
见司无醒来，凌微眼中多了几分激动和欣喜。
“你醒了！感觉如何？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将药碗放到一旁，凌微在司无床前蹲下，视线正和司无平视。
司无看着她，视线从她墨发间的白玉珠钗一扫而过。
缓缓摇了摇头，司无说：“无碍，我感觉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灵力也在慢慢回升。”
凌微拉过司无的手，食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感觉到手指下暗涌的灵力，提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下来。
司无低头看了眼二人放在一起的手，不等多看两眼，凌微已经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上，转身端起了药碗。
“既然醒了，正好将今日的药服了吧。”凌微将药碗递到司无面前，笑着说：“这几日你昏迷不醒，每次给你喂药，可都是件艰难事。”
司无接过药碗，略低下头，“这几日辛苦你了。”
凌微摇摇头，“养徒千日，用徒一时。”
司无看向她，凌微露出笑容，眼里还有戏谑之色。
二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安静地喝完苦涩的汤药，司无问：“之前我隐约听说需要血灵芝，你可曾拿到手？”
提到血灵芝，凌微不自觉又想到了恶灵潭的小蛟。
点了点头，她将那日发生在恶灵潭的事情简单和司无说了遍，隐去危机时刻。
司无听完后，抬手抚了抚凌微头顶。
“那蛟被困千年，生不得死不得，你给它一个解脱，反叫它脱离苦难。”
凌微敛下眸子，语气有些低沉：“我知道，只是每每想起它那双求死的眼睛，心里会很难受。”
她说完，忽地想起在自己看到的画面中，是一个女子将小蛟带去恶灵潭的。
“师父，你说如果那个带小蛟去恶灵潭的女子知道了小蛟最后的归宿，她会难过吗？”说起这件事，凌微连语气都轻了几分。
不用司无回答，她都知道那女子一定会难过的。
在当时灵界混乱不堪的时候，她还能专门找到那么一个避世之地，特意将小蛟送过去，初衷定然是希望小蛟能安好。
司无听到这话，抚在凌微头顶的手微顿。
“你希望她难过吗？”司无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反问凌微。
凌微一怔，不解司无其意，但还是回答：“不希望。”
“嗯，世间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好比当年灵界大乱，小蛟的下场也是命中注定，它本该死在三千年前的浩劫之中，却苟活三千年，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想起小蛟最后魂飞魄散，连轮回也入不了，凌微皱眉：“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逆天而为，与天道争夺生机，本就不是寻常事。”司无看向凌微，似乎意有所指，“修士吸收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踏破凡人之躯，也是与天道争夺。”
自从凌微踏入金丹期，已经许久未曾听司无讲道。
她跪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司无，听他讲道。
“凡人顺应天地而为，经历人世间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最后入轮回，以前身善恶入六道。修士寻求机遇，努力修炼，突破百岁桎梏，与天地感应，牵一发而动全身。世人称修士为仙人，修士毕生所求是飞升成仙，在此之前，皆为凡人。”
凌微若有所思，“可是据灵界仙史记载，迄今似乎并没有修士成功飞升，这于修士来说，是否是一种失败？”
三千年前的梧桐君本是灵界最有希望飞升的修士，谁料半途杀出个重明，不单毁掉梧桐君，也重创灵界。
司无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凌微，“你觉得呢？”
凌微垂下眼眸，静静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修士走的是仙途，修的是道心，若能得道，便已是成仙。”
司无听到这句话，眼里露出满意。
“善。”
他看向凌微，素来沉静的眉眼松动，眼尾微弯，像是在笑，深邃的眼眸也像投了石子的湖面，泛起涟漪。
凌微一抬头，便对上司无的眼神，她微微一怔，感觉司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的深，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似的。
不待她细看，司无已经收回视线，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凌微蹙了蹙眉，压下心里那点异样。
约莫是她想多了，她在司无身边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其他人，怎么可能透过她看别人呢。
“你慧根极佳，所以我才会将无常道传于你，此次在秘境中，你可曾动用无常道？”
凌微面有赧色，小声回答：“用了。”
她小心地觑了眼司无，以为司无会不满，但司无只是沉默一会儿，便叮嘱她：“你此番在灵界内动用无常道，恐已引起云宫注意，若之后他们派人询问，你万不可承认。”
凌微点点头，“我知道。”
从她第一天修炼无常道这冷门的道法开始，司无就一再告诫她，不能让人知道，甚至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不过，”凌微抿了抿唇，有些担忧：“之前我从遗迹出来的时候，就被云宫宫主叫去过混元山，要是这次他又”
凌微猛地顿住，忽地想起自己从未和司无说过白相生曾强行窥探她记忆的事。
司无却敏锐地听出了接下来还有话，抬眼看向她。
“又什么？他之前在混元山对你做了什么？”
即便司无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凌微仍从这两句话里听到了司无的紧张和急切。
话赶话说到这里，凌微也只能心虚地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
司无听后，闭了闭眼。
“你当时为何不说？”
凌微叹气：“你当时都病重成那样了，我也受了伤，就算我们师徒二人加起来，也不够他一根指头的。”
司无猛地看向凌微，眸子里有隐隐火气闪过。
凌微却越说越理直气壮，“反正我最后也没什么事嘛，他好歹是堂堂一届大能，岂会和我这等小人物计较。”
司无许久没说话，凌微知道他在生气，梗着脖子说完后也不敢再开口。
过了好一阵，司无闭了闭眼，终于缓缓开口。
“你两次使用无常道的时候，那个叫逍遥的年轻人是否都在场。”
他虽是在问凌微，语气却是十足肯定的。
凌微虽然将无常道的使用归根于自己遇到了危险，没说是为了救逍遥，但也没有隐瞒逍遥的存在。
微微一怔后，凌微点了点头，“是。”
司无睁眼看向她，语气格外严厉：“自今日起，你记住，两次使用无常道的都是逍遥。”
听到这话，凌微还想辩驳，脑海中却忽然一个激灵，记忆不受她控制的开始变化，她清楚地看到，使用无常道的人从她自己变成了逍遥。
“你对我做了什么？”凌微不敢置信地看向司无。
司无语气柔软下来，抚了抚凌微头顶，“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凌微回想无常道的场景，发现她即便心里清楚使用无常道的是她自己，可记忆里的画面却变成了逍遥。
猛地拍开司无的手，凌微从地上站起来，又气又怒地看着司无。
“可你这样是将逍遥置于险地！”
之前在遗迹里，逍遥主动将无常道引发的异动揽到自己身上，那时凌微不懂使用无常道引起的后果，也就没有反对。
可混元山那一次，凌微清晰地感觉到了杀机，如果叫白相生再次查看记忆，发现使用无常道的人是逍遥，逍遥定会陷入危险！
司无被拍开的手僵在半空，他盯着一脸焦急气愤的凌微看了许久，眸子闪过一丝黯色，缓缓垂下了手。
“我只在乎你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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