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辩真假
不一刻功夫,二毛和小王八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
“没被人发现吧?”
高硕一把接了檀木匣子,因问。
小王八唉声叹气的说:
“发现到是没发现,可这样偷菩萨的东西,真的好么?我娘说,那是要折寿的。”
高硕拍拍他肩膀宽慰他:
“没事没事,就两三天功夫,回头还叫你还回去的。”
想了想,又说:
“我叫宜生颂一遍《太上三官经》,你还木匣的时候,供上就是了。”
小王八还没应呢,二毛眼睛亮了。
“就这么说,就这么说。”
高硕瞥了他一眼,哼一声:
“鸟样!”
二毛嘿嘿嘿的笑着,欢喜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走了!”
高硕依旧鼻孔朝天,昂着头朝前去了。傲娇的身影,看的二毛不住暗叹。
“我这小舅子,真是好人啊!”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高硕心情大好,带着如花直奔市街南边的典当行——-宝源斋,行骗去了。
为啥去宝源斋行骗?
有个缘故。
宝源斋的韩老板,他老婆生孩子难产,母子两个都是林贞素保下来的。韩老板一直对林贞素心怀感激。
因这么,韩掌柜内人就成了溪陵观信众。平日里一铺上下跟溪陵观也多有来往,关系是极好的。
溪陵观出祸事衰败后,宝源斋也多有帮衬他们剩下的四人。
譬如韩叔就拿了溪陵观还剩下的十亩地契,在宝源斋当了三十两银子。说好了今年开春还当的,可到现在一个大子儿都没见着。
韩掌柜却并不催促。
情义恩厚,可见一斑。
说起来,骗韩老板这种出了名和善的老好人,高硕不是不心亏的。
唉,这都是被逼得啊!
大丈夫不问出处,想当年秦叔宝还卖过马呢!咱是伟大的穿越众,将来是要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英雄贫贱时,谁特么还没个黑历史呢?
高硕这么安慰着自己,一步就跨进了宝源斋。
“韩掌柜,来生意了!”
高硕往柜面圈椅里一坐,大大咧咧的嚷道:
“还不快接客上茶?!”
应市的伙计韩小六正倚着柜台扒拉算盘,听了声音,透过眼镜一瞧:
“嘁,我当是谁来,原来是你这个大傻子。你要癫,去街面上癫去,我这做生意呢,别闹。”
“噫,小瞧人。”
高硕自来熟的去墙角茶几上自顾倒了一杯茶喝。转身,给了韩小六一个大白眼。
如花对韩小六伸舌头,吐口水。
韩小六头疼。
他抓了柜台上三个铜板,朝高硕使个眼色。
“老板在里头头疼呢,你今儿可别在这癫,乖,这三个铜板给你买糖吃,快去吧。”
“噗!”
高硕一口茶直朝韩小六喷去。
“我滴娘唉,千防万防,愣是没防住你个大傻子发癫。”
韩小六都顾不上抹了脸上茶渍,先抢了账本,一边抖着一边直叹气。
“叫你小瞧人!”
高硕作势要拿茶杯就往账本泼。
“别别别,小祖宗,不敢小瞧你,真不敢。”
高硕这才收了手,一边即问:
“且说说,你们韩老板几时出来?我这真有事等他呢。”
韩小六鄙视的撇着嘴,先“嘁”一声,才说道:
“那你且等着吧,掌柜的正跟社学的吴夫子掰扯呢。进去老半天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怎地,遇到难题了?”
高硕好奇宝宝似的凑到韩小六跟前追问。
“可不是怎地,前儿吴老头拿了套画来,说是唐伯虎的真迹。问我们掌柜的当五百两银子。我们店里你是知道的,原本就是小本经营。哪有这么多现银?掌柜的又因则怕打眼,就一时没答应。今儿这老头又来了。烦!”
高硕心下即明白了些。
韩掌柜自谦是小本经营,五百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这来当画的人没得叫人生怕。
那社学吴夫子,乃是长安镇上生意做得最大的吴员外吴量行的同宗。
这吴量行在长安镇开了七八家店面,经营药材、木料、当铺、牙行、蒲草、米粮等生意。乃是出了名一个大老板。
却有一个绰号——-无良心!
说的,正是这吴量行吴员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长安镇周边十里八乡,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所谓同行是冤家。这吴量行早就曾放话说,要把韩掌柜这外来户给挤兑出长安镇。
这么个居心叵测的人,让自家同宗拿副画。不去他自家当铺典当,反倒来韩掌柜铺上典当。
换成你,你不怕?
高硕倒是乐了。
原本溪陵观因为林贞素坐镇,乃是长安镇最大的医馆。也是因为同行冤家的缘故,吴量行以前也没少给溪陵观使绊子。
高硕更是隐约听说,溪陵观被查封,也有吴量行在里头搅风搅雨的缘故。只是拿不准证据,无可奈何。
这吴量行,那是他高硕的仇家啊。
既然撞见了,不给仇家添添赌,那不是太过意不去了。
可正巧,这里正要行骗于韩掌柜呢。这一遭帮了他解个围。那心里也坦然些,更好说话些不是?
这真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高硕欢喜的一拍大腿,当即喊一声:
“来得好!”
把个正抖着账本的韩小六吓得差点没趴下。
这么一耽搁,那混小子居然耗子一般,出溜一下就掀了帘子钻里边去了。
“嗨!你个混小子又发什么癫呢,你给我回来!”
一声喊了,也急忙丢了账本,急急往里追去。
这边高硕窜进了里边,只见韩老板正手持一个放大镜,跟吴夫子嚷嚷着什么。
那吴夫子也不跟他吵,只捧着茶盏皮笑肉不笑的拿盖子磨杯子沿口。一边不紧不慢的道:
“你即看不出这画有哪里毛病来,那怎地就不能当了我银钱去?莫不是你不想做生意了?你要不想做生意也行,且挂个牌子出去,说本店关门。我也就罢了。”
韩掌柜气的脸都快绿了。
这他娘的明摆着是上门挑衅啊!
可恨今儿店里鉴定字画的林朝奉去了扬州办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又眼拙,真是辨不出这画的真假。因一时急,却又无可奈何。
难不成真要被那无良心给挤兑了?
那他回了南京,如何跟总号交代?
急的团团转,直如热锅上的蚂蚁。
便这时,高硕鬼模鬼样的从屏风后头伸出头去,一打眼瞧了桌上画册。当时就差点噗嗤一声。好险捂住嘴没笑出声来。
原来,那桌上竟是一套唐寅的《鸳鸯秘谱》,世上最出名的春宫画之一。
高硕顿时心安。
这他妈当然是个假货!
居然有脸朝韩掌柜要五百两银子。
这压根是明晃晃的讹诈啊!
高硕怎地知道,这画是个假货?
他当然知道啊,谁叫他是伟大的穿越党呢?
原来,这《鸳鸯秘谱》乃有一状出了名的公案。
这《鸳鸯秘谱》首先不是唐寅所画,而是他的学生,吴门四家的老幺仇英仇十洲,假托唐寅的风流名声所作。
自打这画出世,便在江南闹出了老大风波。仇十洲差点没为这画,被卫道士给喷死。
幸好当时乃是嘉靖朝,心学横行的人性大解放时代。《金瓶梅》即能大行其道,那《鸳鸯秘谱》也就不在话下了。
可这画的真迹,早在隆庆六年,就被大藏书家范钦给收进天一阁里去了啊。
天一阁那可是全天下都闻名的难进。防范之严,等闲人不得进,几百年里都是出了名的。
那真本,怎么可能在眼下这万历三十九年的扬州乡下小镇出现?
更何况,高硕更是知道,乾隆年间,为查抄文字狱,天一阁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鸳鸯秘谱》的真本,乃是在躲过了这场浩劫,被辗转带去了日本。直到民国年间,才重新出现于世上。
那这本《鸳鸯秘谱》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因更简单。万历年中,浙江的出版世家-凌家,就是后来出了个大文学家的凌濛初那个凌家。发明出了四色套印法。
晚明的彩印套印技术,因此而广为流传,逐渐滥觞。
后世流传下来的《鸳鸯秘谱》,即以晚明四色套印为珍贵。
问题是,眼前桌上这本《鸳鸯秘谱》,他娘的连四色套印都不是。压根就是粗劣的西贝货。
“嗨,嗨,嗨,大傻子你快出去,别跟这捣乱。快点。”
高硕正拿定了主意,要显摆一手。冷不丁身后,韩小六一把拽了他就要往外拖。
韩掌柜这才发现,原来是高硕在屏风后头。
“咦,大傻子你怎么来的?”
韩掌柜因问。
“嘿嘿,嘿嘿,正好路过贵店,口渴,跟韩老爹讨杯水喝。”
“哦,那你去前边耍去,我这有客呢。小六,带大傻子去前面柜台,给他倒杯水…。”
韩掌柜应了声,却只见高硕不停地对他挤眉弄眼。一个“喝”字没出口,被高硕给弄糊涂了。
这大傻子今儿怎地发癫发到我店里来了?
“嘿嘿,嘿嘿。我听说韩老爹才得了一斤才出的新茶。这才巴巴的跑来跟韩老板讨口吃吃。韩老爹到小气,却叫我去外头喝白开水。”
韩老板听了这话更糊涂了。
他几时得了新茶来的?
这么愣怔功夫,高硕却抢一步,上前去了桌边,倒了茶先吸溜一口。
“好茶,好茶。”
韩掌柜和韩小六一头黑线。
这尼玛明明也是白开水好吧,哪里有茶叶了?
尼玛这呆货,又发癫了。
一旁吴夫子即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这呆子今儿竟然专门跑你店里发癫,可想你今日流年不利,明白是要遭祸的。你还不干脆捐了钱财,破财消灾?”
这声得瑟出口,高硕冷不丁一口茶喷到了画册上。
立时糊了一大片。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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