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眉开眼笑
“这……”
张岱自然是想的，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罢了，罢了，我这痰疾未愈，至今还靠着牛黄丸来压制，若是这痰疾不愈，见了李知府，怕是直接就被赶出府来了。”
张岱所说的不无道理。
这痰疾，虽不致命，但是都传言是会传染的。
而高硕则是很明白，这所谓的痰疾，无非就是慢性气管炎，加上感染所致。
史实记载，张岱五岁便开始吃牛黄丸来治疗痰疾，十六岁痰疾才痊愈，若是牛黄丸管用，何必吃这么多年才痊愈，一定是方法不对。
若是想要医治，当也不难。
只不过，可惜自己只是略懂些药理知识，并不会治疗此等疾病。
而且，这时候也没有各种的检查设备，做不了化验，把脉这件事，自己可是一窍不通的。
想到这里，高硕突然想到一个人。
傅云。
何不让傅云试试，能否治疗张岱的痰疾？
想到这里，高硕不禁眉开眼笑。
“张兄，我识得一人，或可治愈你的痰疾。”
“何人？”
张岱听到这句话，也是心中大喜。
虽然是遇到过不少庸医，都未曾治疗好，但是，尝试总好过固步自封。
“此人便是我这兴化县的郎中，名为傅云，只是这人脾气有些古怪罢了，我倒是与他有些私交，想来可以让他试试。”
听到傅云的名字，张岱刚刚的喜悦心情，直接消失不见了。
高硕看出了张岱眼神之中的为难。
“张兄，若是有甚为难之处，定要与我言讲。”
“也不是为难，只是这傅云，我昨日已去见过了。”
“哦？如何说？莫不是他没有办法吗？”
“只是我曾听人言，这傅云医术了得，只是性情有些古怪，万没想到，此次千里而来，却连面都见不得。”
高硕甚是惊讶。
“缘何没有见到面？”
“因他言说，权贵不出诊，因我乃是出生于官宦之家，故此不愿与我医治。”
“此事好办，我或可以一试。”
高硕也想起来了傅云之前与自己说过的奇怪要求。
但是，想着自己和傅云的关系，虽谈不上亲近，但也说得上是惺惺相惜，志趣相投。
如此一来的话，或许真的会有机会。
高硕仔细的思想着，本来张岱此人是毕生都未能入仕的，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
那么张岱应该是来找傅云看病，傅云未看，明年张岱的病就自然痊愈了，那他的人生轨迹就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
但是，如果自己介入了，傅云给张岱治好了痰疾，而张岱也跟随自己参加了补考的乡试，从而一举拿下名次的话，那是不是自己就改变了张岱的人生轨迹了。
想到这里，高硕不禁想到了二毛，也就是日后那个祸害了整个大明的大太监。
魏忠贤！
此刻已然不能由得自己多想了。
毕竟已经答应了张岱要去试试，如果傅云还是坚持不见的话，也就罢了。
而且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这里的一切就必定会发生变化。
韩员外也好，二毛也好，张岱也好，都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变化。
如果没有自己，那林管家的事情便不会败露。
那王权也不会因此而锒铛入狱。
如此说来，自己就是来改变这个世界的。
只不过，能够将这个世界改变到什么程度，就要看自己的了。
而如若此次，张岱与自己一同通过乡试，那自己也便是算的上张岱的知遇恩人，日后那些舞文弄墨之事，便是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了。
“走，张公子，你随我前去那傅云住处。”
“这……当真可以吗？咳咳。”
张岱一边咳嗽着，一边跟着高硕起身，离开了酒楼。
傅云的住处离这里还有路程。
午后的阳光正是热的时候，没走几步，二人便已经满头是汗了。
街上的行人也少得可怜，路边的吆喝声也几乎听不见了。
若是平时，这条街可是热闹的很。
“张兄，那傅云可见过你什么模样？”
“未曾见过。”
“声音可曾听过？”
“许是听过的，但是否记得我便不知道了。”
“那便好办了，你按我说的，不要讲话，一切便是听我安排便是！”
二人走过了几条街，脚步轻快却没有奔着傅云的住所去。
“高公子，这不是去傅云府上的路吧？”
张岱很是诧异，这个方向，马上便是要出城了。
“对，他哪里等下再去，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何处？”
“你莫要问了，与我同去便是。”
张岱也不好推辞，不知道高硕心里想的是什么，将要做什么。
只好同往，很快二人出了城，来到不远的一处城隍庙。
这城隍庙已有十余年没有香火了，里面十分的破败。
“张兄，身上有钱吗？几文钱就行。”
“有，有。”
张岱也不敢多问，既然高硕如此说了，那就只好听得。
想来高硕也不能害自己便是了。
张岱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几个铜钱，高硕看了一眼，有七文钱。
随后拉着张岱走进了城隍庙内。
这城隍庙内，已然是乞丐的家了。
里面各处堆满了各种的稻草，桔梗之类的用来铺盖，还有些食物腐臭的味道。
张岱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大热天的，乞丐们白天也不活动，就靠着晚上去城里各个酒庄处，讨些剩下的饭食，便用来过活了。
高硕也受不得这种味道，这里大约有十余个乞丐，尽数都自各自的地方躺着。
环视了一圈，捂着口鼻，来到了一个小乞丐的跟前。
看起来是小乞丐，实则也有个十六七岁的年纪了。
不高不矮的身材，头带万字巾，脸色白暂、清瘦、露出愁苦惆怅的神色。
顽皮的闪亮的小眼睛，高鼻梁，语言锋利的嘴巴，干枯的耳朵像在夏天太阳下晒过的叶子。
鬓胡须也特别清楚地显了出来，留下了刀刻般皱纹的皮肤。
肩头宽大而圆实，浑圆肉感的手臂，穿一领八达晕纹盘领蒲葡青色大袖衫，瘦小的露筋露骨的脚板，都没有穿鞋子。
“我与你有些事讲。”
高硕对着这个乞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主意称不上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却应当会很有效果。
那乞丐眯着眼看着高硕。
“有何事？难不成你要我这位置？我可与你说，这地方，我也是刚刚占的，你要是想要，最要也要三个鸡屁股，我才与你换。”
高硕心中不禁感慨，这十五六岁的年纪，有手有脚，便是在城中找些什么差事都能够比现在过得滋润。
为何要当了乞丐。
“我不换你这地方，也没有三个鸡屁股。”
“那你要作甚？”
“我是想与你换身衣服。”
然后高硕就一把将张岱拉到近前。
此时张岱才反应过来，原是让自己换上乞丐的衣服。
“不换，不换！我这衣服，凉快着呢！”
这是高硕始料未及的，张岱也吃了一惊。
自己这身衣服，若是全新的，最少也要二两银子的价钱，如今这乞丐却还不稀罕。
“不与你白换，给你三个铜板，应当够你买半斤鸡屁股吃了。”
高硕的话直接让张岱脑袋嗡嗡的。
听到铜板，那乞丐来了精神。
“这可是你说的！”
小乞丐连忙将身上的大长衫脱下，然后扔到了高硕脚下。
“他这衣服，我便不要也罢，铜板拿来！”小乞丐伸着手。
“好好好，那与你就是了。”
高硕取出三个铜板，扔在了小乞丐的手里。
捡起地上的乞丐装，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高硕猛的想了起来，还少一双鞋子。
如果让张岱穿着这身衣服倒是可以了，但是如果还是他现下的这双一尘不染的皮履，自然是行不通的。
到时候，傅云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破绽了，又不能让张岱光脚走路。
先不说这双脚又白又胖，就是他自己也受不得地上的砂石。
“你这里有没有适合这位公子的鞋子，我一个铜板买来可好？”
高硕又问，小乞丐眼神都已经放了光了。
“鞋子是吧！有的有的！”
就见那小乞丐赶忙起身，然后三两步走到另一个乞丐的身边，将那人的鞋子脱下。
说是鞋子，其实底部都已经快磨穿了。
“给你鞋子！一个铜钱！”
小乞丐一手拿着鞋子，一手伸到高硕的面前。
“好好好！”高硕笑着连声应道。
然后将一个铜钱放在了乞丐的手里，同时将那破鞋接了过来。
“对了，我与你买了这许多东西，可送我点什么？”
转身回头问小乞丐。
“我这里有甚送你的？便只剩这条裤衩了，你要的话，便与你就是。”
高硕连连摆手。
“草灰可有吗？”
这些乞丐平日里热些饭食，或是午夜凉的时候，会烧些桔梗来取暖或是热饭的。
“那玩意儿有的是，城隍庙后头，堆得小山一般高。”
小乞丐大手一挥，朝后头指着。
“无事了吧？无事我便睡下了。”
小乞丐手里紧紧的攥着铜钱，赤裸着身子就在这桔梗上躺着。
看起来应是十分的难以忍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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