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欺负
隔天早上，沈白赖床一会儿，而后照常起来洗漱。
进了厕所，她困眯着眼挤出牙膏，刷了两下牙稍微有点沫子，就叼住那只牙刷，手伸到后方想用皮筋先把长发绑起来。
结果这次，手腕处的皮筋空空如也，她摸了好几次都没摸到。
困眯的惺忪逐渐转为清醒，意识一点点回笼。
沈白睁大眼睛，松开圈住自己低马尾的手，倾身往前，看向镜中那个自己。
因为昨晚的熬夜补习，她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色，眼中有着道道血丝，看来没怎么睡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
洗漱好，沈白换好衣服出去。
正巧撞上许灿阳也从房门出来。
平时这个时候，许灿阳基本都已经整理好一切，在玄关处等着了。
沈白能在早上这个点撞见他，属实稀奇，出言也是调笑：“哟，许老师睡过头了？”
许灿阳目光平和，淡然落在她身上，一手插在裤兜，似笑非笑着敛眸：“嗯。”
沈白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但说不出哪里怪。
撇了撇嘴，她迈步掠过他，想往前走。
“沈白。”忽然，被擦肩而过的许灿阳开口，叫住她。
等人回过头，沈白看见许灿阳动了动薄唇，抬起放在口袋里的手，指间松散绕着一根黑色发圈：“牛奶就不用了，这个吧。”
沈白认出那是她的皮筋，应该是昨天蹲下来郁闷，然后许灿阳给她整理发丝的时候拿走了。
她敛眸朝许灿阳那处看，挑眉：“真的不要那些酸奶、牛奶、果汁——那些零食？”
那些东西可不便宜。
许灿阳摇头，重新将那只手插回裤兜里，将纯黑色的单调发圈收回来，“不用，帮你也只是顺手的事。”
话语到了后面，语气非常淡然。
沈白点点头，心领神会地挑唇，手勾了勾对方下颌，“放心，爸妈那边我会帮你邀功的。”
说完这句之后，沈白转身就走。
并未来得及看见身后人眼中的诧异。
邀功？
校内上午的时间，一有机会，沈白就绕在许灿阳身边，将自己不懂的题目推过去。
本来只是课间的那十分钟会缠着许灿阳，余训还能找个机会从中插一脚。
但到了后面，随着周五下午的测验时间越来越近，沈白心跳忐忑，上课的时候也会偷偷把本子摊在两人中间，嘀嘀咕咕问许灿阳问题。
许灿阳倒也耐心，基本有问必答。
只是到了后面，沈白开始变得有些过分。
上午吃饭前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
体育课前的更衣室，许灿阳照常抱着衣服去换。
虽说腿脚不便，还请了长期的病假，但这个体育老师比较严苛，想拽着许灿阳做些不费体力的运动，免得身体素质差下去。
许灿阳对这个其实没什么所谓，顺口便答应了下来。
男士更衣室，许灿阳的动作比较慢，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自己还只换了下半身，上半身只套了一件运动用的短袖，面对着墙壁。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视若无睹的唤：“小瘸子，这道题怎么——”
“……？！”
许灿阳神经倏地紧绷，往下穿衣服的动作卡在一半，劲瘦的腰肢展露无遗，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沈白顿了一下，看着他慌乱的小眼神，依旧心领神会地朝外面看一眼，安抚着上前，想将手中试卷给他看一眼：“你放心好了，这里都没人了，他们都换好衣服提前走了。”
话音落下，许灿阳太阳穴跳得厉害，真的不知道沈白是怎么想的。
他压忍别扭，背对沈白面向白墙，准备先把衣服换好再说，心里打诨。
就是因为这里没别人了，所以他才害怕啊。
沈白站在后面，对于许灿阳的表现丝毫不见外，还在边上坐了下来，耐心等待他将衣服换好：“你动作这么慢的吗？”
她抿唇：“女生都换的差不多了，男生也都换好了，怎么就剩你一个人在这里？”
许灿阳没看她，将短袖往下拉，整理衣领，“还不是因为沈大小姐你。”
“我？”沈白奇怪指了指自己，腮帮中鼓了一口气，无聊从左腮帮换到右腮帮，红唇明艳，“为什么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灿阳听了只是笑，未开口搭腔。
换好衣服，许灿阳弯腰拿自己的东西，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往柜子里塞。
弯腰的时候，短袖宽松，轻松露出一截他白皙的后背。
后背上，是明晰的难以消退下去的淤青，和光影交错。
刚才真的专注问问题，没仔细看许灿阳的沈白，坐在边上长椅悠闲摇晃双腿的动作忽停下，声线很冷，“许灿阳。”
对面人回眸，就看见这般冷着脸的沈白起身上前，伸手欲勾人脑袋。
许灿阳一怔，小心试探着朝她那处倾身。
沈白手指一碰到人，就毫不留情将人耳朵一把揪住，无名怒火往上攀升：“腰上怎么回事。”
不是疑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质问句。
许灿阳嗫嚅，下意识用手压着衣摆，免得沈白发觉端倪，装傻很有一套，“什么怎么回事？”
“啧！”沈白向来是个讨厌磨叽的人，将人按住肩膀用力一转，趁人没反应过来抓住许灿阳的衣角就想往上掀。
许灿阳虽说确实猝不及防，但也不是傻子，也是要面子的，死死扣着自己的衣摆不松手，就是不让沈白如愿。
越是反抗，反倒越惹沈白心烦。
到了后面，知道拼力气拼不过许灿阳的沈白挑唇，安静收回手往后退步，拿出手机对着衣衫凌乱，听见拍照的“咔嚓”声下意识抬头朝人看的许灿阳，按下快门。
照片有些模糊，图片中的许灿阳盯着摄像头，眸子沾染水雾，轻轻蹙着眉心，不懂为什么忽然拍他，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味道。
沈白捏着手机，低低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有人欺负你？”
许灿阳没做声。
于是沈白边放大欣赏着那张照片，边朝人勾勾手，重新扣住许灿阳的后脖颈，强迫人弯下腰来近距离和自己注视那张照片中，他的慌乱表情。
“这个学校除了我，还有人在欺负你？”沈白的问话直白，没太多顾及许灿阳的心情，“嗯？怎么不说话。”
她挑着眉梢，指尖摸索许灿阳细腻的脖颈，再一点点往对方凸起的喉结划去，警告浓烈。
少年人侧脸到喉结的轮廓线条锋利、分明。
在沈白要碰到他喉结的前刻，他受不了，别开脑袋，眼角红红的，“没有。”
沈白最看不惯他的这样子，扣着人下颌将人拽过来，强迫对方直视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沈家的。”
许灿阳在学校里还被其他人欺负，动的不止是她的蛋糕，还有沈家的。
沈家的面子暗里被人踩了。
许灿阳躲了半天，躲不掉，憋得脸浮起红晕，耳廓都被绯红染透了。
好久好久，他才出言：“封天成。”
“……谁？”沈白皱眉。
“那个小胖子。”许灿阳说。
沈白这才松开许灿阳的领子，眸子很冷，把人朝门那处推一把，“滚去上课。”
许灿阳趔趄着站稳，往后看，沈白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不知道在干嘛。
他有话想说，但清楚沈白的说一不二，即便他说了什么也不会有用。
想了想，许灿阳选择沉默，一路安静出了更衣室。
这节体育课沈白没来。
许灿阳等了会儿，不放心，帮她请了假。
“她怎么了？”体育老师还在走来操场的路上，边走边和许灿阳说话，严肃的脸上眉头紧皱，嘴里叼着哨子准备吹响让大家集合。
“她来例假还没好。”许灿阳面色不变，说。
“这都几天了，还没好？”体育老师扭头看他，“她自己人呢，怎么是你来帮她请假。”
“对。”许灿阳逐一回答体育老师的问题，“沈白身体不舒服，先去医务室休息了，拜托我来帮她请个假。”
体育老师停下脚步，认真审视跟前人。
许灿阳装乖最拿手，没有分毫的底气不足，平平静静，看来像在认真陈述一件非常真实的普通事情。
体育老师大概了解过许灿阳的秉性，对他上下打量几眼，闷声点点头，“行，那让她好好休息。”
“好，谢谢老师。”许灿阳眉眼弯弯，感激笑了笑。
走近操场，体育老师吹了哨子整队，却见除了沈白，还少了小胖和几个男生。
“怎么回事？”体育老师皱着眉梢，看着肉眼可见的少人队伍，不满发问，脸色唰得红了。
他向来不喜欢有人在他的课上迟到，从来都是事事分明的强硬性子。
许灿阳朝人群瞄，也觉得心慌，觉得会发生点意料之外的事情。
朝远去的大挂钟看，预备铃已经响了有几分钟了，这会儿还有人成群结队的没来上课，着实不应该。
要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么是被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种想法在许灿阳的脑海炸开。
他咬牙，上前一步，正想圆润解释两句，操场后方忽传来一声惨叫，在安静的操场角落这处格外明显。
接着，从器材室和篮球场连通的小径那块，慢慢走出几个人。
哭哭啼啼满脸泪痕的小胖带头，之后是其他几个迟到了的男生。
最末尾冷着脸押犯人一样走来的，是许灿阳刚才帮着和体育老师请假了的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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