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蝶梦
姜国君主?
宋夏右眼一跳,不觉想起李景之居高临下的姿态,没好气地说:“人家在满城逮捕你,你若想见直接自首便好,何必拉我下水?”
温娉仿佛猜出她心思,轻笑着没有怪罪:“姜哲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下令追捕我的只有李景之而已。”
她说完又笑,谈及‘姜哲’时的表情十分温柔。
宋夏微怔,片刻垂眸道:“你喜欢他?”
温娉轻轻点头:“嗯。”
宋夏垂首揉捏裙摆,并未告知士兵所言,只说:“你我同为妖精,还是不要迷恋凡间情爱的好。”抿唇,又想起穿过胸膛的手,喉间更为苦涩。
她从脏兮兮的绣囊中取出糖,尝到甜味才感觉舒服许多。
温娉笑意更甚,语气多几分调侃:“想必宋姑娘还未遇见心仪之人。”微微昂首,侧颜浸在光里,“感情是无法逃避的。我与他心意相通,他承诺过会娶我。”
宋夏望着她憧憬的神情,似乎看见在幻虚之境的自己,语气柔和许多:“那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在都城往南的竹海。”
温娉追忆着说,神情怅然却甜蜜,“我初来凡间,正好遇见他被刺客追杀。他惊恐得像遇见豺狼的兔子,看见我就拉住一起逃。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然跟随他步伐。”
宋夏专注倾听,闻言笑道:“想必他是将你看作落难的民女了。”
温娉颔首,眸光流转;“他身上有伤,护甲也破烂不堪,却仍在反复安慰我。多傻呀他分明连自己都护不住。”
“当时的我听说凡人记恨妖族,若被捉住定会极刑处之。我虽然感动,但仍不信他,便随他四处躲避,并未想过出手相助。后来刺客越逼越紧,我们站在崖顶,四周皆无路可退。”
宋夏元眉轻蹙,已然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况紧迫。
温娉目光对及火把,声线紧绷:“刺客愈来愈多,除却跳崖,已无力再寻生路。他用力握住我的手,笑容都是苍白,他说对不住,说一定会保我性命。”
“之后他将我护在怀中,阖眸跳下山崖。”
火光忽而摇曳,从长廊呼啸而来的风,仍不比那日刺骨。
温娉仿佛又回到山崖边,面前是逐渐逼近的持刀刺客。她侧耳抵在姜哲胸口,听见那颗心有力的在跳动。
“怕不怕”
姜哲问。
她看向对方眼睛,轻声说:“其实你抛下我,就能拖延逃跑时间。”
姜哲笑出声,手指拨弄乱发:“瞎想什么,我这等俊俏公子,怎可能弃美人于不顾?”
他肆意大笑着,片刻却安静下来:“准备好了吗。”
温娉在他眼中看出恐惧,缓慢地点了点头。
姜哲深呼吸,用力将她抱紧:“没事,你会活下去。”话落,双眉紧锁着跳下山崖。
风瞬间呼啸而来,发丝肆意飞舞。
身体一直坠落,隐约能听见刺客们发狂的怒吼。
温娉怔怔望向姜哲苍白的脸,脑海中忽然响一个声音:“凡人从山崖坠落,五脏六腑定然破裂。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温娉,你想要他死吗?”
视线不停下移,那个声音发出质问。
她莫名感到慌乱,恐惧像从暗处伸出的手,用力攥住心脏:“不不行。”
温娉回答着,蜷在胸前臂膀反抱住姜哲:“我不会让你死。”
话落,巨大蝶翼遮蔽阳光,浅紫色鳞粉宛若星辰。
“所以你救了他。”
宋夏笃定道,话音惊碎梦境般的回忆。
温娉仍靠在石墙,腕部微微抬起,便有蝴蝶落在指尖:“嗯,我带他藏入竹海深处,那里不会有刺客追击。其实我可以当即离开,却仍守在他身侧。”
“很傻是不是,人妖本就殊途,我竟还会想再看一眼他的眼睛。”
温娉自嘲地笑,仿佛并未想寻求答案。
宋夏无言,看着蝴蝶扑闪翅膀,许久只轻叹了声。
温娉继续说:“幸好他平安无事。这个傻瓜,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睁眼就关切地问我状况。我自然不敢袒露妖族身份,学着书中所见替他疗伤。在竹海度过的三天,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日子。”
“可士兵终究是追到此处,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竟是姜国的王。”
温娉神色温和,眉宇间却有无法言喻的哀伤,“在来迎接的队伍中,有一座四角高轿。士兵带领我们走到轿前,又跪地禀告了番,那人才掀帘出来。”
宋夏嗤鼻,忍不住嘲讽:“态度如此高傲,想必只能是李大人。”
温娉被她语气逗笑,颔首肯定道:“李景之不知如何看破我妖族身份,说些时运命数的话,就命人将我杀死。我当时太过害怕,简直想立刻逃跑。”
她露出小女儿的窃喜,转头问:“可你猜姜哲怎么说?”
宋夏肩膀凑近她,扬眉开起玩笑:“最好下令要赶走李景之,反正这疯老头没什么用处。”
温娉莞尔,眸间初次显露光彩:“姜哲拦住我,说他非我不娶。”
风稍歇,再没有奚落的雨声。
宋夏听着她说,眼前似乎浮现当日景象:年轻的君主握住爱人手腕,在高傲的权臣面前,向众人宣誓:‘我要娶她’。
无论其身份如何,又会有怎样的经历。我爱她,所以我非她不娶。
宋夏鼻尖忽起酸涩,有些羡慕地看向温娉。
后者仍在絮叨,言语中诸多欢喜。
宋夏陪她笑,眼角却染湿润,待她讲述完自身经历,才轻声问:“既然你们两心相同,为何还要托我去见他。”
话落,一阵沉默。
温娉收敛笑意,眸色逐渐平静:“姜哲虽为国君,但政务要事皆由李景之代理。此人是姜国老臣又擅占卜之术,姜哲初登皇位,在威望方面远不及他。”
她说着,声音愈沉:“现在城内皆说君主无能,百姓竟将李景之奉为高位。姜哲向来爱国爱明,他若安好,便绝不会有此类传闻。”
宋夏缓慢说:“你是担心李景之迫害他。”
温娉语气急切:“现在想来只有这种可能。李景之位高权重,朝内士官将领皆畏惧他。倘若李景之发出命令,那些人定会跟从,即使这并不是姜哲意愿。”
宋夏讶然:“他的话竟能抵过天子之令?”
温娉指尖攥起衣袖,缓慢点头肯定。
宋夏元眉蹙起,脑海中的猜测逐渐清晰起来。
之前士兵有说‘圣上喜事相迎,下令半月不许杀生’。既然如此,城门口的乞丐怎会丧失性命。
现在放眼都城上下,能驱令军队且无视天子所言者,只有李景之一人。
是他,派人杀死那乞丐。
可李景之身为权臣,又怎么会与街边乞者有关。他身居高位,何必为此手染血腥。
宋夏愈想愈苦恼,细眉蹙成‘川’字。
温娉见她不语,又轻声问:“我已说出实情,你会帮我的罢。”
宋夏一怔,如大梦初醒:“嗯。”
温娉这才松了口气,眉宇间神色缓和:“我本应提前说明计划,但实在信不过那公子。我在他身上捕捉到异样气息。”
宋夏颔首道:“是李景之请他来的,现在看,想必是为除掉你。”耸肩,随意摊手,“不过无需担心,他是自己人。”
温娉轻嗯了声,表情仍带忧色。
宋夏也没打算再说服她,抱手道:“我现在妖力全无,行走很不方便。何况姜哲身为国君,周边必然有死侍保护。你冒然将我拉入局中,可有办法护我周全。”
温娉说:“我会陪在你身边。李景之凡人躯体,自然无力与我相敌。而且”迟疑着,视线对上宋夏的脸。
她目光难掩猜测,仿佛透过在皮相观察什么。
宋夏不明所以:“怎么了?”
温娉摇摇头,莞尔道:“没有,或许是我看错了。”
烛火晃然,浅黄微光如蛇影蔓延。忽而,隐约有脚步声逐渐逼近。
宋夏凝神分辨片刻,眸色稍沉:“是官兵。”
温娉握住她的手,安慰着:“不用担心,我会在暗处保护你。”
宋夏侧目见她神色诚恳,缓慢点头道:“这回要再骗我,我定饶不了你。”蹙眉,摆出副凶狠姿态。
温娉却笑,轻声回答句‘好’。
话落,紫烟朦胧而起,全然藏住她身形。待雾气散去,紧锁的石屋中仅有宋夏一人。
没多久,有看守驻足在门前。
他上下打量起宋夏,忽而嗤鼻着冲身边招手:“赶紧带走,看到就晦气。”
门锁落下,哗然间冲进来好多人。
宋夏只低头不语,被士兵推搡着落在队伍最后,一路朝宫门的方向走。
雨势虽已停歇,空气中仍弥漫着水雾。乌云在城头堆叠,完全遮挡住光亮。
即使现在尚未入夜,天地间却是漆黑一片。
宋夏咳嗽着,借机用掌心掩盖袖口蝴蝶,然后悄摸着观察起士兵的神情。
那些人双眼只向前看,庄重却略显木讷地行进着。
他们并未交谈,却在围观者谈及‘妖’时,露出相同的愤怒表情。
宋夏咂舌,指尖将蝴蝶攥得更紧。
一直往南走,道路愈加平整。袖口印记却忽而升温,仿佛在借此提醒。
宋夏尚未抬头去看,周旁士兵皆停下脚步。
有小宦等在宫门,扯开尖嗓道:“李大人有令,将妖徒带入登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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