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双奔赴
“夫人，大人叫您带着姑娘前去找他呢！”小侍女站在房外敲门道。
尹洇儿把没吃完的梅花糕一股脑儿地塞到嘴中。前些日子冯添芯到侯府拜访时也提了一盒梅花糕，只是她当时没敢吃，反而让魏临吃了去。如今吃起来香甜可口还清爽至极，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冯添韵将茶杯塞到她的手中，然后用自己的手轻轻敲着尹洇儿的后背：“慢些吃，慢些吃，别着急。”
尹洇儿就着茶水将喉咙中最后一口梅花糕顺下去。
龚惬找冯添韵是应该的，毕竟冯添韵是龚惬的妻子，就算是没有夫妻之实搂搂抱抱举高高也是可以的。只是这大除夕夜的她去做什么，她才不愿意夹在这对儿情侣中间。
尹洇儿推辞道：“事情我明白了，我待在这里就好，就不打扰您和夫君守岁了。若是明日……”
她原本想说若是明日魏临没来，那等天明了她便自己回去。
小侍女嘴快，插话道：“我瞧见大人房中还有位穿着黑衣的客人，听说是要来接姑娘回去的。”
尹洇儿立即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杯底与桌面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尹洇儿起身将披风穿戴好，手指十分灵活的将脖颈间的带子系成一只蝴蝶结。
“那我们赶紧走吧。”她兴冲冲地对冯添韵说道。
先前还是别别扭扭的人突然激动了起来，连把伞都不撑就想往外面跑。
果真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冯添韵将欲要冒雪前行的尹洇儿拽回屋子，撑起一把纸伞道：“急什么，刚才也没见你这样急，女孩子家的不要淋雪。”
“再说了，你难道不愿意让他多等等，考验考验他？”
尹洇儿抿了抿嘴，凑到冯添韵耳边轻声说道：“我怕他跑了……”
他是临安侯，她是敌国暗线，千沟万壑难以逾越，她十分怕他反悔跑掉。
夜半子时，平日里的钟声已全然被烟火爆竹的声音盖过。天寒地冻，冷的呼出一口气都似乎能被冻结成冰。
冯添韵先行一步走进龚惬的书房，尹洇儿绕过正门找了一扇侧窗，用食指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小窟窿，打眼儿向里面瞧过去。
……
龚惬看到推门而进的唯有冯添韵一人，竟也没有过问，直接迎她坐到自己的身旁。
“韵儿，天这样寒还穿着单衣。”说罢他便将手中的暖炉塞到冯添韵的怀中。
冯添韵双手抱住暖炉笑道：“没关系，不打紧……”
“你们夫妇二人恩爱的很，看得我倒是有些发酸。”魏临插话。
龚惬一拍脑袋：“对了，你瞧我这记性，还未给你们介绍。魏侯，这是我夫人冯添韵，您上次应当见过。韵儿，这是……”
“这你就不用介绍了，魏侯嘛，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单身公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魏临话不多，他向来不愿与这些冠冕堂皇的人寒暄。毕竟冯添韵的父亲是当朝丞相，无论龚惬是如何处理夫妻关系的，但是他不想多趟这浑水，因为多说言必失。
他起身抱拳行礼，欲要退下。
“那我就不多打扰您夫妻二人守岁了，还劳烦龚夫人将我的人归还于我。”
我的人。
冯添韵听着明白装糊涂：“您的人？您是指……南皇的洇儿吗？”
魏临挑眉看向她，末了终于妥协。
“不，是洛北的满星。”
窗外的人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冰霜随之抖落。尹洇儿透过窗纸上的孔洞正好可以看到魏临的背影，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耳廓还是红红的，发丝上结着冰晶。
冯添韵挽住龚惬的胳膊，言语间云淡风轻。
“她走了。”
魏临瞬间抬头看向冯添韵，眉头皱起，肩膀略微发抖，不知是冻得还是别的。他将放在胸前的手并到身体两侧，手指慢慢抵住手心形成空拳状。
他声音发凉发颤，像是从冰窖中传出来的：“她去哪里了？我这就去找她。”
龚惬是观客，是这四人中唯一的局外人。乃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虽然在龚惬面前冯添韵是一个贤良温婉的妻子，但此时却露出了一副小女儿爱玩闹的样子。
“自然是打哪里来去哪里去了！”
魏临不语，转身就要出门。
“等一下！魏侯这是要去哪儿？”冯添韵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急切，连忙站起来说道。
魏临没有停下步子：“回府。”
冯添韵开口：“洇儿的上级从南皇来接她了，她早早就往城门赶了。如今年关往来人甚多，宵禁也不甚严，凡是有些官位地位的人拿着牌子皆可出去。”
“多谢夫人。”
语毕，魏临将黑袍帽冠戴好，迎风冒雪却行步如风。
尹洇儿虽然透过窗纸可以看见里面的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寒风怒号，再加上附近的爆竹烟花声，她根本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声。
冯添韵说了，让她在外面等着，等她再考验考验魏临。
可是自从冯添韵进去后还未说几句话，魏临便这样离开了，连一点点的犹豫，一点点地停留都没有。
寒气刺骨她却未感到丝毫，只觉得此时头脑发热，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尹洇儿一手掂着裙边，一手撑着纸伞，沿着刚刚魏临走时留下的脚印狂奔。
她想，既然他向她踏出了那最艰难的一步，那剩下来的路就由她走完吧。
“洇儿！”尹洇儿推开龚府大门之时身后传来了冯添韵的声音。
尹洇儿回头望去，只见冯添韵牵着一匹红马站在雪中央。
“魏临去城门了，我刚刚告诉他你的主子来城门接你了。”
尹洇儿走近，接过马儿的缰绳。
“多谢。”
尹洇儿踩着脚蹬跨坐在马上，将纸伞归还给冯添韵。她骑过许多次马，只有这次是为自己而骑。
龚府大门敞开，红骑一跃，跨过的是前半生岁月。
……
到了后半宿，虽然街道上还有些人，但已经比先前空了不少。家家户户的门外挂着红色的灯笼，门上贴着红色的福字与对联，燃完的爆竹壳子散落的满地都是，一股子浓烈的烟火气息钻入鼻腔呛人至极。
尹洇儿牵着马匹，快被冻成了冰人儿。她已经站在城门口待了半个多时辰，手脚都快被冻下来了，却依然没见到魏临的身影。
她搓搓手，想着再等一会儿，也许是魏临路上遇见什么事耽误了，或者先回府安顿阿苗去了。
夜深到马儿站着都闭上了眼睛，估计连孩童都钻进被窝儿里打着鼾。
尹洇儿焦急地跺着脚：“人呢？”
若是魏临回府了，那她该如何？他若是信了自己跟着主子走了，那自己回到侯府又该怎么解释？
天寒路滑，我又回来了……
主子嫌弃我，半路将我丢下了……
我欣慕于你，你还缺个暖被窝儿的吗……
蓦地，她突然听到阵阵马蹄声，抬头看去见那人穿着鱼白长靴，身披黑色斗篷身骑马匹从她面前飞奔而过。
“魏临！”尹洇儿站起来对着他的方向叫喊着，然而他像没有听见般驾马狂奔。
尹洇儿没有多想便乘马追赶而去。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还未出城！”她扯着嗓子喊道。
终于在嗓子快要吼哑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似乎是终于听到了她的叫喊。前面的人掉转马头，褪下帽子露出脸。这是一张辨识度不高的脸，尹洇儿从未见过这人。
他不是魏临。
前人问道：“姑娘是在叫我吗？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帮忙？”
尹洇儿莞尔一笑，挥手道：“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多有打扰。”
她这一笑实在是比哭的还难看。
“时辰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说罢那人便徜徉而去。
……
“该死的，若是我回去一定要你好看！”
尹洇儿从地上抓起一团雪，捏八捏八捏成了一个实心雪球，发泄一般的向对面的墙上砸去。如此反复了许久，心情终于舒畅了一些。
尹洇儿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两只手将雪扒拉到一起，直至团成了一个比她的脸还要大的雪球。她有些艰难的抱起大雪球，深呼吸一口气，向着对面的大粗树干砸过去。
树枝上的积雪在树干的颤抖下瞬间散落，发出“哗哗”的声响。
旁边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秃顶老头讲脑袋从中探出来，左右看了看发现了站在树边的尹洇儿以及她头顶上厚厚的残雪。
老头指着她的脑袋破口大骂：“你奶奶个腿儿的，你守岁就不让别人睡觉的是吗？！你是谁家的姑娘这样不检点，大晚上的非但一个人出来不说，还在别人家的门口砸雪球玩！”
“对不起，对不起。”尹洇儿一边鞠躬一边道歉。
一双手搭到了她的肩上。
“抱歉，这是我家的姑娘，有些贪玩，我正在寻她。”
尹洇儿抬头看去，只见魏临鼻尖被冻得通红，说话之时气息不稳。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城门，先前还是紧闭的，如今却已经半敞开。
她眼睛有些发酸：“你去了哪里？”
“去城外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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