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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医学院的课远比苏佳忆想象的多,早晚自习都全套,作业也不能有丝毫的糊弄。

        偶尔午休的时间,他会穿过两条街来找苏佳忆,一起在小花卷吃饭。

        这种难得的仿佛偷来的时光常常让苏佳忆觉得不真实,哪怕他就坐在她对面。

        于是几次的会面,她都执意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也说不上自己在躲避什么,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他的停留很短暂。

        然而苏寒很快推翻了她的质疑。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

        林京白不知道和谁出去玩,周瑗在做工作室的项目,倪清月和宋渊煲电话粥。

        苏佳忆正躺在床上看书,忽然收到一条信息。

        是苏寒发来的,只有两个字:

        【下楼】

        苏佳忆看着,冷静地下床、收拾、换衣服。

        她坐在桌前有条不紊地化妆,一步不落。

        化妆这件事上,也许是天赋,她几乎没经历过毛毛虫眉毛的时期。

        她搞不懂笨手笨脚的倪清月,既然一开始不会化妆,那为什么不轻点下手。

        慢慢来才能掌握得牢靠。

        口红是过生日时林京白送的,娇嫩的桃红色,偏偏是哑光质地,看起来是天真但聪明的少女。

        她很喜欢这一支。

        穿纯白色的连帽卫衣,浅蓝色牛仔裤。

        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她心里有一瞬间发慌,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等待。

        可明明害怕他等不及,她还是固执地,按自己的节奏来。

        在宿舍楼下看到他时,苏佳忆心里松了口气,却还带着几分“这算什么,不就是等了一会”的得意。

        他倒是和平常不一样,不再满衣柜都是白色衣服。

        他穿着红色卫衣,衬的他皮肤更加白,在傍晚的橙红天空下,显得青春张扬。

        苏佳忆曾在宿舍楼下看到过许多等女朋友的男生,他们常常百无聊赖地站着,有的看手机,有的靠着墙歪歪扭扭地发呆。

        不知怎的,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想着,她笑起来。

        “笑什么?”他迎上前。

        苏佳忆收住表情,摇了摇头:“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话里带了些撒娇的责备,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连忙找补着:“明天就开学了。”

        苏寒眯起眼睛看她,坏笑着点点头,忽略她的补充。

        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走了段路,拐过带台阶的路口,苏佳忆看到路边明晃晃停了一辆电动车。

        旭城是丘陵地势,就学校里都是坡连着坡,城市里连非机动车道都寥寥,在这里上了一年学,她很少看到自行车电动车。

        苏佳忆看着,好奇道:“哪来的电动车。”

        苏寒附和:“是啊,谁的啊。”

        可是说着,他就径直走过去。

        车没上锁,他踢开脚撑就坐上去,长腿支在地上,冲她笑。

        苏佳忆眨着眼睛,看不懂他的举动,却还是跟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快点,”他拍了拍后座,“趁没人发现。”

        他表情藏不住少年的小聪明,苏佳忆看着,便明了。

        后车座上有一块粉红色的棉布坐垫,牢牢绑在座椅上。

        她看了眼那空座,又看了眼少年闪着光的眼睛,坐了上去。

        他身上清淡的味道扑面而来,洒了她满怀。

        “抓紧了。”他提醒。

        她捏住他腰间的衣服。

        宿舍楼在山上,出来的第一段路就是个漫长的下坡,尽管极力控制,身体还是会因为惯性向前冲。

        苏佳忆绷着劲,鼻腔里都是风的味道。

        车速不快,到第二个坡前到缓冲路段,苏佳忆看向周围稀稀散散的路人,他们都好奇着看过来。

        毕竟在这种路况骑电动车也算罕见。

        “你从哪弄到它的?”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苏佳忆往前倾了倾身。

        苏寒却还是没听清,他微微侧头,问:“什么?”

        她连忙说:“没事,看路吧。”

        于是一路再无言。

        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苏佳忆没问他目的地是哪里。

        开到车少的路上,苏寒轻松地哼起歌,声音散落到苏佳忆耳朵里,拼凑成了难得一遇的好心情。

        车在海边停下。

        一路上的风把他的头发吹成奇怪的形状,他按着刘海,对着后视镜拼命整理。

        苏佳忆先一步下车,手在他肩上无意识地用了下力,隔着不厚的布料,她清楚地感受到他肩胛的形状和皮肤的温度。

        苏寒整理刘海的动作一顿,旋即也跨下车,却忘了支上脚蹬,车子险些摔倒。

        他忙扶住,自语道:“吓死了,好不容易借来的。”

        “和谁借的?”苏佳忆问。

        苏寒把车停好,就近找了个长椅坐下:“和学长的朋友…的朋友。”

        他翻着眼皮捋清人物关系,生怕漏说了哪个环节。

        苏佳忆“哦”了一声,点点头,没再说话,安心看海浪来又退。

        天空是深紫色的,灯光太亮,看不到星星。

        她用手指顺了下头发,看向苏寒,却正对上他清澈的眼睛。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借电动车吗?”

        他的重音落在电动车三个字上。

        苏佳忆听着,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可是做作如她,表情懵懂地摇了摇头。

        他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怀疑,睨着眼睛看了她几秒,还是解释:“之前没让你坐我的车,对不起。”

        心里的猜测得到印证,她却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你真的那么早就不喜欢我了吗?”他问。

        她还是没回答,只望着他。

        “但是那个时候…我好像已经有些喜欢你了,我也说不清,”男孩有些手足无措,“但那件事真的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苏佳忆终于开口。

        苏寒眼睛亮亮的,嘴角渐渐扬起来,认真地说:“好。”

        “那你到底,”苏佳忆越过他去看身后大大的摩天轮,“你到底要说什么。”

        “就是,就是我一直喜欢你。”

        他坐直身体,挡住苏佳忆的视线,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他继续说:“并不是所有聪明漂亮、和我聊得来的人我都会喜欢。”

        “我只喜欢你。”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所以…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那辆不够崭新的电动车就停在他们身边,时不时有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过来,扬起她耳边的碎发。

        周围很安静,只有有大音响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音乐声和翻腾的海浪的声音。

        久违地,苏佳忆听到自己心脏的疯狂。

        还有一丝…恍然大悟。

        苏佳忆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在意的输和赢毫无意义。

        从那个夏夜带着淡淡酒气的少年举起白旗时,战争早已结束。

        她不再需要时刻防备,小心露出破绽。

        她要做的只有享受胜利的果实,或摘取,或折磨,都是她抬抬手点点头的随意。

        他早就已经开诚布公,诚恳地将自己悉数奉上,连带着少年的那点尊严。

        苏佳忆扭过头,看向路边,吞了下口水,无论怎么压抑,也压不住笑开的嘴。

        她便咬着嘴唇,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太想说些什么别的,她问:“过年为什么没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少年向来敏锐,“你有看我动态对不对?”

        他笑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我家的事你有听说吧?”

        他的语气轻松,苏佳忆没法把那些谣言和面前这个干净清白的男孩联系在一起。

        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好,”苏寒说,“我爸去年十一月份突然就…就去世了。”

        他没了笑意,抿着嘴唇:“脑胶质瘤,真的挺突然的。”

        苏佳忆看着他,慌了神,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偏偏他看起来…也不像需要安慰的样子。

        “他是十月中旬住院的,之前就会头疼、恶心,但他都没当回事,他太坚强了。”

        “所以确诊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挺快的。现在想想去年的这段时间,感觉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就住在二院,当时学长帮了我们很多,但终究还是没办法了。”

        讲述到最后,他还不忘回答她的问题:“过年的时候我妈正好在旭城处理事情,我们就没回家。”

        苏佳忆点着头,关切地看他,心里五味杂陈。

        果真谣言只是谣言,他永远是清清白白的男孩子,家世背景也干净,就算遇到这样的事,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一句命运不公。

        可是听到真相,她居然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要遭遇这些。

        “其实现在都没事了,”他笑着,“一开始真的接受不了,感觉世界都崩塌了。”

        “也是那个时候,跟别人学着抽烟,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能让我冷静一点。”

        “但是抽烟会变丑,所以我很少抽。”

        “那,我们遇见那天,是发生什么了?”苏佳忆小心翼翼地问。

        那天晚上他蹲在一团阴影里轻轻吐出烟雾的样子,她到现在也记忆犹新。

        苏寒一顿,旋即拿出手机,递到苏佳忆面前。

        是张照片,照片里是一页信纸,字体有力飘逸,连笔字,苏佳忆隐约能看清,是他爸爸写给他的信,大意是祝贺他考上心仪的大学,愿他前程似锦。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垂着头,说:“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他给我寄过一封信,但是他把校区填错了,信就丢了。”

        “我一直没当回事,后来就忘了。”

        “那天下午邮局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清理邮筒的时候找到了这封信。”

        聊了一晚,这是苏寒第一次显露出悲伤的情绪。

        他低沉的话融在晚风里,听得苏佳忆心里发酸。

        不过很快他就又扬起头,咧嘴笑着,迎着风伸懒腰,他说:“我肯定会不负你们的希望,成为一个好医生。”

        说完他扭头看苏佳忆,笑得卖力,仿佛生怕她为他担心。

        苏佳忆也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觉得难过的时候,就来找我,虽然我不太会讲笑话,但我…我知道没有爸爸的感觉,也许,我能安慰你。”

        苏寒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找到新家的小狗,鼻子一吸,前爪乖乖搭在主人身上。

        他放在凳子上的手握拳又松开,天色已晚,似乎有海滨城市残留的蚊子在他脚踝处停留,他却一动不动,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爱情往往来地莫名其妙,他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沉沦,只知道这一刻,就算海水涌来,他即将窒息,也无怨无悔。

        他本准备再过年时回家,正式地和她表白。

        谁知相遇来得更早,他便也不再等待和逃避。

        终于,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酒精来壮胆表白的苏寒。

        残酷无情的时间里,他趴在病重的父亲床前哭着重复“我爱你”,才知道迂回和嘴硬只能无端浪费时间,消磨爱意。

        他更明白直白的重要,也更害怕突如其来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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