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日出
李蔓仿佛能听到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能感知他经过身边时带起的微风，还有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切都在提醒着李蔓，她正站在属于秦维桥的私人空间，两个人刚才还发生了些不愉快，转身却听到两人之后要去电影院，这好像已经超出了她的设想，并不在计划之中。
但是又不敢真的离开，只能慢慢走回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秦维桥带起一阵寒风冲出了办公室，他真怕他再呆下去，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会忍不住质问她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也许并不是呢，现在好歹还有些愧疚的神色，以前可是面不改色地说完了一整段令人心寒的话，还能若无其事的离开。
拉开会议室的窗户，吹风冷静了一会。返回到钟远的办工桌前，“帮我订最近一场两张《日出》的电影票。”
钟远抬头讶异地看了一眼秦维桥，但是看着老板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聪明的没问，默默订好票，把取票码发给了他，“好了，星光广场七楼瀚海影院五点二十的场。取票码已经发到您手机上了。”
秦维桥点点头，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走吧，开车过去还要二十分钟，晚了赶不上开场。”
李蔓起身，跟着秦维桥去了停车场。
“会开车吗？”秦维桥拿着车钥匙站在李蔓面前问，语调带着明显的试探。
李蔓以为他要让自己开车，想来也是，哪个大导演还自己开车的。但是为了两人的安全考虑，还是摇了摇头，“不会，没学过。”
“怎么，国外不学这些吗？”语气嘲弄。
“……没必要。”
秦维桥缓缓嚏出一口鼻息，单手撑着车门捏着眉心山根处，暗想自己这是在跟谁较劲。
叹了一口气道:“上车吧。”绕过车头去了驾驶室。
他的车是辆灰色路虎揽胜，车上空间很宽敞，上车系好安全带之后李蔓静静缩在一角，看着窗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车子开出停车场汇入车流，像只在深海里灵活穿梭的鲨鱼。秦维桥开车速度并不快，还很稳，和一般路怒症不同，他在路上除非必要，否则不按喇叭。车厢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只能听到车窗外传来的阵阵汽笛声和轮胎驶过路面传来的摩擦声。
秦维桥眼角看了眼缩在角落里当鹌鹑的李蔓，叹了口气。经过一个红绿灯时，减速在路边一家商店门口停了下来。把手机递给李蔓让她去店里买两个帽子和口罩，“支付密码是三个三三个一。”
李蔓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有些摸不着头脑，“买帽子干嘛，还有我自己有手机。”
“影院人多，会被拍到。”
哦，差点忘了他是个知名导演了，被拍到是要上娱乐新闻版块的，就好像前段时间传出他隐婚的消息，估计是怕家里的妻子误会。
“不用了。你等我一下。”推开车门去商店买了两顶黑色的鸭舌帽和两个口罩，上车后递给秦维桥一份。
车子重新启动，五点的时候到达星光广场前。秦维桥减速停车，拿起手机递给李蔓，“你先上去取票，我去停车。取票码在我和钟远的聊天框里，你自己找找。手机解锁码是191007。”
“嗯？取票？你自己的电影也要自己买票才能看吗？”李蔓之前还一直以为主创团队可以免费看呢。
“想什么呢，电影虽然是我拍的，但电影院又不是我开的。不买票怎么进去。”
“哦。”是她想当然了。
李蔓迟疑的看着秦维桥递过来的手机，但是他好像等得不耐烦了，把手机晃了晃又往她这边递了几寸。既然他这么放心，这应该……是个工作机吧，她拿着应该没关系吧？而且他应该也并不是很想和她有更多额外的联系。
李蔓接过秦维桥递来的手机，戴上帽子和口罩推开车门下车。
看到李蔓已经走进商场的玻璃门后，秦维桥开车去停车场停车。
李蔓坐电梯到了影厅门口，解锁打开秦维桥的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界面很干净，只有几条官方的消息上亮着红色的数字，钟远大概是最近联系过的人，被顶到了一个置顶的账号下面，头像很熟悉，页面上有一条发送失败，带着红色感叹号的消息：我很快就到，再等我一段时间。
看着那条消息，她不由得回想起多年前的一个下雨天，她考完试发了一条消息给他，他也和她说过马上就到，结果就在楼梯口看到他走过来的身影，接过了她手中的伞，送着她进了楼门口返身而去时，雨水打湿了大半肩膀和发丝。
要不是他手机现在在她手里，还以为是地下停车场信号不好，发送失败导致的，可是时间又对不上。
李蔓好像是被手里的手机烫了一下，赶紧点开取票码，取好票后把手机锁屏反扣在了桌面上。
秦维桥到影院的时候看到李蔓坐在角落的一个沙发上，面前的玻璃桌上放着他的手机和两张电影票。他走过去，拉开另外一把椅子坐进去，压低了帽檐。
好在现在不是高峰期，影院里人并不多。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秦维桥看着售卖处，问李蔓要不要买爆米花和饮料。
她只是摇了摇头，低头沉默地看着桌面上电影票露出来的边角。秦维桥一时也找不到好的话题，闭口不言。
听到语音播报检票，秦维桥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和电影票，两人去了检票口排队。
是个imax屏的影厅，虽然不是高峰期，但是观众席上还是坐满了人。两人进去找到位置后从落座的观众前面穿进去，秦维桥让李蔓坐了靠里的位置。
落座后屏幕上还在放着广告，李蔓靠在椅背上，装作对广告很感兴趣。
“知道这支广告谁拍的吗？”秦维桥看她对一支香水广告好像很有意思，于是转头问她。
这么问，不会是他拍的吧？“你拍的。”
“不是，是你那个朋友。”轻轻笑了一声。
“朋友？哪个？”他还认识她朋友？
“就大学时候国庆来找你那个。”
“你怎么认识她？你们见过？”天，她听到了什么？秦维桥和李娇居然有交集，她从来没听李娇提过。
“嗯，三年前我们合作过一段时间。她是当时我们电影广告团队的一员。就是《红痣》那部文艺片。工作能力不错，我当时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后来才知道没记错。”
“这样啊。娇娇是这样，嗜工作如命，凡事都追求完美。”他记忆力居然这么好，见过一面的人五六年居然还记得。
“嗯，我记得我当时还问过她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出国留学，她说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吗？”秦维桥在认出李娇之后曾经旁敲侧击问过李蔓当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突然一下子决定参加交换项目，之后更是选择继续在雅典留学，但每次不是被岔开话题就是敷衍。
当年交换项目在校内进行的时候他正在参加文创比赛，一直在全国各地到处跑，根本没时间管学校的事情。虽然挂了个班长的名头，却是两眼一抹黑。比赛结束领完奖回到学校后，本来想去找她，问问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骗他，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份交换生的名单，而她的名字和另外一个刺目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印在上面。
他承认当时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随后是翻涌而来被欺骗的愤怒。但是怒火冷却后静静思索，他不相信平时相处的时候她流露出来的满腔热忱全是在作秀，而自己只是一个明星的替代品，她透过他的身影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也不相信她演技真有那么好，毕竟她平时就连说谎话的时候都不敢直视别人。
但他那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冲击得溃不成军，根本没有仔细分辨她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也许真的是她演技太好了，毕竟当晚她可是全程不带躲闪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完了那些剜人心的话。
再想去找她，她已经考完试回家去了。新学期没来学校，直接去了国外，只是听她室友说东西还留着，问她们知不知道李蔓突然选择交换的原因也语焉不详，只说那段时间她心情很不好，之前还在宿舍里大哭了一场，但是却没说为什么。
他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悲痛让她在室友面前如此失态，之前问过她，只说是家里的事情，但那时候李蔓却口口声声告诉他说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后来虽一如往常，但他还是感觉到事情没有过去，他能看到她眼里强压的悲伤。也许，正是这些悲伤压得她，让她抛弃一切选择了新的生活。
他以为，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起码是可以倾诉的对象，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决绝，连一丝余地都不留，把一切斩得干干净净。
一走两年，大四毕业的时候听到室友说她回来了，他以为他终于有机会当面问出藏在心里两年的问题。却没想到，只是在毕业典礼上遥遥望了一眼，她又急急忙忙去了国外，这一去就是五年。
“她不知道，我没和她说过。”李蔓低柔的声音拉回秦维桥的思绪，恰好电影开场，影厅的灯光熄灭，只有银屏上发出惨淡的光线，李蔓又戴着口罩和帽子，秦维桥一时不能窥见她的神情，她好像又沉浸在什么思绪里，情绪比来的时候更低落了。
“我可以不问，但是李蔓，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和我说说是发生了什么。毕竟当年的事情，一个替身的理由还不够说服我。”
这还是时隔七年，李蔓又再一次听到秦维桥叫她的名字。没有了夹杂其中的隐秘柔情，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冷硬疏离。
理由？难道当初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他真的大度到被视为替身而不气吗？现在又需要一个新的理由，有什么用吗？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即使知道了理由又有什么用，他都已经结婚了。现在可能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为自己开解的借口，证明自己只是自己，而不是别人的替代品，证明那段无疾而终的朦胧暧昧其实是真实的、完整诚恳地投注于一个叫秦维桥的人身上的。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啊。
“别想了，好好看电影，我不希望之后的采访李记还问不到点子上。”秦维桥不带感情的声音从侧边传来，李蔓赶紧收回思绪，却看到身边人双手抱胸，倚靠着椅背，帽檐压低，闭上了那双潋滟双眸。李蔓视线转回到幕布上，电影开场，就是一个人的背影静静坐在嘈杂的闹市口，随后镜头偏移，故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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