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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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倾七岁之前的名字不是南倾, 而是叫乔倾然，父亲总是叫她“然然”，但现在“然然”这个称呼是属于别人的。
现在她叫南倾, 随了母姓。
“倾然”这个称呼现在对她来说无比的陌生。
南倾没有立即挂断电话, 她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的，这么多年，这个男人除了最开始的忏悔，说要照顾孤苦无依她，到后来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都像是做梦一样，有种模糊的不真实感。
这个意料之外的电话让她反应了很长时间，她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最后定格在那个男人红着眼睛的愧疚面孔。
她一直对那段记忆有些不确定，恍惚的像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
那个男人曾经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能原谅爸爸？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咬破了嘴唇：“妈妈还能回来吗？如果妈妈还能回来，我就原谅你，我给你做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个男人走后, 南倾哭得撕心裂肺，她的世界天塌地陷, 原来生活可以让人如此绝望。
“你打错电话了。”南倾听见自己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回复。
“然然——别挂电话。”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深吸了口气, 缓着声音说道，“我听说你毕业了，你相信爸爸, 这些年爸爸一直都在关注你, 你的优秀爸爸都能看见，和爸爸见一面好不好？爸爸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南倾其实没太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只是那一句句“爸爸”，她听得尤为刺耳。
“乔先生，我叫南倾，不是您的女儿，你真的打错电话了。”南倾没有再给对方反应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南倾这辈子只真正恨过一个人，那个害死了她母亲的人，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有因果报应，但她一直希望乔敬昀有一天会倒霉。
那个人带给她的伤害，不是那让人心如死灰的背叛，而是让人绝望的未来。
她已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那时候的她只想抓住点什么，她哭着给她的咪路先生写信，希望可以见他一面，她迫切地想要看到这个世界上关心她的人，她想让那一份温暖放大，成为她能够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那个圣诞节的晚上，她一个人从六点等到十点，她冻僵的手紧紧地抱着她的礼物，她准备了他最喜欢的巧克力。
可是他为什么不肯出现呢？
南倾陷入自我怀疑，或许是哪里错了，他拒绝了她两次，他出现的毫无预兆，离开时也悄无声息。
他就那样地消失了--
她或许真的是一个惹人讨厌的人，每一个和她相处久了的人，最后都会离开她，除了林柯，没人会觉得她好。
无趣、冷漠、不可爱、不真诚、不热情、不阳光——
不应该有期待的——
不该期待的。
——
这个意外的电话，让南倾陷入了过去悲伤的回忆，她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但很快的，她便让另一个突如其来的关注分去了注意力。
最开始的时候，是南倾很久不联系的一个朋友，突然给她发过来一张手机拍摄的照片，问她是不是拍广告了。
那是一个户外电子屏广告，南倾开始并没有在意，广告开始投放，偶然被熟人看到也是正常。
后来，联系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所有熟识的人都来问她，有一次她在路上被人认出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那个广告火了，火到了一种让人措手不及的程度。
开始有经纪公司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签约公司。
有人摸到她的微博，翻出她过往的生活记录，粉丝数暴涨——
景区当地也给她打电话，表示感谢——
她不知道自己的号码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生活在一夕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品牌方借着热度推了好几次热搜了，竟然还这么火，话说这拍的是你吗？我差点都没认出来。”林柯对此表示震惊，她拿着手机又点了一遍视频重放，“上一次，这么一.夜爆火的还是那个什么哈达妹妹吧，所以说人要是红，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完全不讲道理的，现在景点爆火，去冰山瀑布打卡的人特别多。”
南倾靠在床头，看着林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乱拱，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这都好几个小时了，林柯还那么精神，不肯睡觉。
“不得不说，确实拍得很有意境，你这个蓝裙子冰上漫步的视频，很绝啊，导演确实很会拍，笑得很有感染力了，冰山瀑布的背景，强烈的反差感，犹如万树春花齐放，有一种让冰雪消融的力量。”
南倾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差不多了，哪有那么夸张？”
“这不是我说的，是网友说的。”林柯说着把手机凑到南倾面前，“你看啊，多少人都说自己恋爱了，看看你的这些老公，还有男有女的。”
“你就只看好的，没看见下面那个骂我营销的。”南倾看着窗外，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现在学校都被人扒出来了，也不知道后面会爆出什么。”
“你能爆出什么啊？你又没有黑历史，咱学历、美貌、人品都经得起考验。”林柯翻过身，坐到南倾身侧，“你别只想不好的，想点好的，好好利用这个热度，名利双收，财富自由，别说一个瑞瑞，十个瑞瑞你都养得起。”
“怎么利用？”南倾看着窗外，声音很轻，“你觉得我适合进娱乐圈吗？”
“嗯——”林柯想象了一下觉得不太行，“这个——不当明星，你还可以拍广告，现在也有经验了，你现在报价是不是涨了很多，没有人找你拍广告吗？要不要我给你弄个经纪人帮你搞一搞。”
南倾摇头，随即又说道：“原来的品牌方导演有来找我。”
“找你干什么？”
“拍杂志内页。”
“你答应了？”林柯问。
南倾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之前的合同有约定，为了配合宣传，根据品牌方的需要，我需要配合他们包括但不限于杂志拍摄、采访和微博宣传等活动。”
林柯闻言放下手机，终于明白南倾今天在郁闷什么，她摸了摸南倾的头：“没事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咱们有钱拿就行。”
南倾轻叹了口气，表情晦涩难言。
——
再见面，丁鹏的态度出奇的好，受惯他冷脸的南倾一时有些不适应，感觉他像是回到初见的那般客气。
今天是杂志方的摄影师掌镜，丁鹏和南倾打过招呼后，就出去打电话了。
“你确定不来吗？”丁鹏问电话里的凌慕辰，“杨鸿成一直夸我眼光独到，说了好几次想要见见咱们的女主角，我都推了好几次，这次实在是没有理由了，我就担心，这一会儿的酒局，他会不会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你也知道，那个男人对付女人很有一套，多少女人为他要死要活的。”
电话另一端的凌慕辰静了几秒，说：“你还不至于那么没品。”
“我当然不是那种人了，我要是清醒的话，肯定能看着她不出事儿，就怕我这一高兴喝醉了，那也是有心无力了，再则说——”丁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要是南倾自己愿意，我也不能拦着啊，棒打鸳鸯的事儿我可不干，人家杨总一表人才，年纪虽然稍微大了一点，但怎么说也是单身啊。”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确定啊，可别后悔，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男人把她奉为女神，我那个广告我不是自己夸，我真的把她优点放大到了极致，这帮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南倾要是有那个心气，趁着热度，说不定就能找个好男人嫁了，赵阳不是还教了她很多钓男人的方法吗？”
“丁鹏——”凌慕辰声音冷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不是为了给你创造机会吗，你看看你这些天，正常吗？公司的人让你折腾的，你这从早到晚的，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阿兰和我告状，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现在你要是追还好追一点，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要进娱乐圈的——”
“她不会。”凌慕辰打断他。
“你还说她不会拍广告呢，名利遮眼，我还没见过哪个人见识过娱乐圈的浮华后，还能愿意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的，你对她的滤镜太厚了，我觉得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把她想象成一个柔弱无辜的——”
丁鹏话没说完，发现对方挂了电话，他看着手机，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对面正在接受杂志采访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长裙，及肩长发落在白皙的肩膀，若隐若现的锁骨，画着薄薄的淡妆，漆黑干净的眼眸，坐在那里，安静出尘，美得令人惊叹。
南倾开始以为是普通的组内聚餐，广告大火，成为经典营销案例，大家想庆祝一番，她也不想扫兴。
结果坐在富丽堂皇的餐厅，南倾发现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而这个聚餐的规格也过于豪华。
戴着高帽的主厨在一旁烤着小羊排，穿着燕尾服的乐队在角落演奏轻柔的音乐——
人很多，分了两桌，南倾却没能和赵阳他们坐在一起。
他们这一桌看上去很和谐，除了一言不发的南倾，其余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只有南倾低着头，认真地消灭餐盘中的小羊排，这种场合，她很不适应，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长居高位的优越气质，目光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南倾感觉自己格格不入，隔壁才应该是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吃着东西，南倾突然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发现桌上的其他人正在看她，她有些愣住了，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煽动了两下，脸上带着些微的茫然。
丁鹏侧过身，低声说道：“想什么呢，专心点，端起酒杯做做样子。”
南倾看了一眼手边的红酒杯，拿了起来，跟着众人一起轻抿了一口。
她微微蹙眉，又甜又涩，味道奇怪，很难喝。
“南倾喜欢喝什么酒？”主位上的男人突然开口，他声音温和，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亲昵感。
听到自己的名字，南倾抬起头，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瘦削斯文，一身雅灰色的西服，利剑似的眉眼黑而锐利，刚才丁鹏有介绍过这人，但她没仔细听。
“我不喝酒。”南倾脸上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切割她的小羊排。
气氛一时沉静下来，但也只是那么几秒，很快就有人转了话题，气氛重新热络了起来。
丁鹏不动声色地推了南倾一下，低声道：“你怎么回事儿，不是和你说了吗？杨总是泰和娱乐的老板，旗下有好几家媒体，轻易不要得罪。”
南倾淡淡地“啊”了一声，握着刀叉，看向丁鹏，解释道：“我真的不喝酒。”
丁鹏气道：“我说的是这个吗？你——”
没等丁鹏说完，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南倾面前的酒杯收走，服务员重新摆放了一只水晶高脚杯在南倾面前。
“这款是适合女士的果酒，法国的圣兰德酒庄出产，你可以尝尝味道，和普通的红酒酿制方法不一样。”主位上的男人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南倾看着淡紫色的液体落入透明的酒杯，这次她没有拒绝，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太像是酒，她又好奇地喝了一口，很清甜，微酸爽口，确实很好喝，她抬起头冲着男人浅淡地笑了一下，说：“谢谢。”
“喜欢就好。”那人淡淡地笑了一下，又转过头和其他人说起话来。
丁鹏看了看杨鸿成，又看了看南倾，心下倒是松了口气，她这个模样，看着呆呆木木的，不解风情，杨鸿成阅人无数，对这种木头美人儿自然是没有兴趣。
之后他就不再关注南倾，人什么时候离开座位的，他也没太注意。
这次广告超乎想象的关注也让他声名鹊起，他不但身价暴涨，人脉圈也得到了扩展。
“我听石悦说，丁导还有大动作，Clilean的广告还有个视频没放出来，是真的假的？”说话的是T—Coo时尚杂志的主编，三十出头的女人，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
丁鹏笑着道：“因为有了新的想法，所以要重新剪辑，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理解，起点高了，压力也大，害怕高开低走也正常，期待丁导再给我们一个惊喜。”
丁鹏谦虚道：“这么说，我压力就更大了，这种事情随缘一点比较好，尽人事听天命。”
“没错。”同桌的其他人附和，“这是现象级的走红，可遇不可求，放平心态。”
“我倒是觉得丁导厉害，会调.教演员，原本我今儿还挺期待见到咱们这个传说中的女主角的，结果没想到名不副实。”
“安总这话不厚道，人家那么大的一个美女怎么就名不副实了？”苏主编不赞同道。
“娱乐圈最不缺少的就是美女，这种花瓶，看着就没内容，无趣得很，和视频里比，本人一点都不生动，苦大仇深的模样，什么最治愈的笑容，可真够唬人的，我看和那些网红没什么区别。”
“我倒是觉得气质独特，你倒是说说哪个网红这么气质出尘？能红就有她红的道理。”
“红这种事儿，运气大过能力，这么半天你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了？要我说这个广告有我们丁导掌镜，谁拍谁红。”
“那倒是，我们丁导居首功，总部那边对中国区的嘉奖很快就下来了，还打算在国外把地广铺开，这次真的要感谢我们丁导了。”
“那不管我们安总看上看不上，这个品牌形象大使的title都得落到人家头上，您看好的荀娅是没戏了。”
“哈哈，没错，安总，格局要打开。”
众人谈论起南倾，丁鹏这才注意到她出去了很久，一直没回来。
面前的果酒少了一多半，丁鹏也不知道这姑娘的酒量，怕她一个人出什么事儿，刚要去寻，结果被隔壁的笑声打断，他这才发现南倾换到了隔壁桌，和一堆人正在玩敲七，面前还摆着一杯啤酒，阵阵笑声时不时地从对面传过来。
不只他看到了，同桌其他的人这会儿也看到了，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复杂，他们倒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怠慢。
丁鹏有些头疼地扶额，他实在是摸不透这姑娘在想什么，赵阳那天不是给她上课了吗，她明白什么意思吗，这怎么一点作用没有？
丁鹏心道算了，反正今天也是为了应付局，表现不好也歇了这些人的心思，她要是真的把杨鸿成的兴趣勾起来，老慕那里他就不好交代了，结果这一抬头就看见杨鸿成的目光落在南倾身上，表情玩味，嘴角挂着暧昧的弧度——
或许……还真起了作用……
丁鹏立时翻出手机，给凌慕辰发短信——
［这次不骗你，你家妞学习成果不错，那毫不做作的清纯做派，成功引起了杨鸿成的注意］
刚按下发送键，只听“咔哒”一声，小厅的门开了。
晕黄的灯光下，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气质优雅华贵，年轻而冷淡的气质仿佛一把利刃，抢眼至极。
丁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又抬头看向凌慕辰，这……好像太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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