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针尖对麦芒
孟凭澜兴冲冲地赶到了云茗苑,结果顾宝儿已经去了双林苑;等他到了双林苑,又被告知顾宝儿和程双蕴一起去花园里散步了。
一连被泼了两次冷水,他心头的那股火苗暂时熄灭,坐在前厅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心里盘算着等会见到顾宝儿该怎样应对。
是该继续冷漠些,让她长点记性;还是该亲热些,消除她的醋意和不安呢?
当着程双蕴的面,还是自然些吧,有什么话等回到云茗苑再说,要亲热,也得等到两人共处一室,要不然她又得因为两人亲热惴惴不安了。
晚膳时分,程双蕴和顾宝儿终于回来了,一见孟凭澜,程双蕴吃了一惊,打趣道:“凭澜,今天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
孟凭澜轻咳了一声:“姨母这话说的,我就不能偶尔得闲,到你膝下尽孝吗?”
程双蕴乐了,拉过顾宝儿,戏谑地问:“宝儿,你信吗?”
顾宝儿垂下眼睑,努力让自己嘴角的笑意自然一些:“程夫人,王爷说的话,我不敢不信。”
程双蕴“啧”了一声,忍不住怜惜地拍了一下顾宝儿的手:“凭澜,你看你,平常没少吓唬宝儿吧?宝儿,下次他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孟凭澜傲然抬了抬下巴:“我怎么会吓唬她?堂堂男儿吓唬弱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顾宝儿一时语塞,这位汝阳王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他吓唬人的事情,还少吗?居然转头就不认了。
正说着呢,吴嬷嬷请他们过去用膳。
程双蕴左右一看,眉头皱了起来:“若婷呢?”
吴嬷嬷面带忧色:“夫人,这次婷姑娘是真的生病了,我刚刚去请她,她躺在床上眼睛都肿得像个核桃,喉咙也哑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碰到什么事了。”
“早上说要出去的时候还精神着呢,怎么一下子又不对了?”程双蕴怔了一下,头疼地道,“算了,咱们先吃,吃完我再过去看看她。”
这一顿晚膳,好像吃得特别慢。
当着程双蕴的面,孟凭澜当然不敢造次,不过,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顾宝儿,盼着和她眼神缠绵一番,再不济也给他一个含怨带嗔的委屈表情,他也好把这份酸意拌进饭菜里好好享用一番。
只可惜顾宝儿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愿望,一直垂着眸盯着桌面,好像这饭桌上放着的不是饭菜,而是什么稀世珍宝,必须目不转睛地盯着才不会不翼而飞。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晚膳,程双蕴急着去看女儿,和他们一起走到门外,叮嘱了两句便分道扬镳。
顾宝儿则默不作声地跟在孟凭澜身后,眼看着到了云茗苑和风雍居的岔路口了,便福了一福,客气地道:“王爷,我先回去了,你一路小心。”
孟凭澜有些不敢置信,他憋了一路,盼着顾宝儿来和他说句话,就算是质问也好,怎么等了半天等来了这么一句?
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前日还到了房间才赶他走,今天居然在这里就要分开了?再这样下去,以后岂不是面都要见不着了?
“怎么,”他故作威严地问,“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顾宝儿神情淡淡地摇了摇头。
臆想中的拈酸吃醋、落泪指责、爱意绵绵全都落了空,孟凭澜热了一两个时辰的心顿时凉了,沉下脸来:“行,那你回吧。”
顾宝儿如释重负,快步向云茗苑走去。
说实话,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孟凭澜。如果孟凭澜已经有了新欢,那她留在王府又有何意义?可如果她自行求去,会不会触怒孟凭澜?如果和程双蕴坦诚她不愿留在王府成为孟凭澜众多嫔妾中的一个,程双蕴是会欣然答应帮忙呢,还是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心比天高?
一路心不在焉的,到了云茗苑门口,她的脚下一不留神,差点被绊了一跤,兰莘和秀珠慌忙去扶。
一阵风吹过,她眨了眨眼,赶紧拿帕子按住了眼睛,眼里好像进了什么异物,难受得很。
快步进了卧房,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流了,她用帕子揉了揉,正要去镜子前细看,忽然,身体被人从背后抱住了,熟悉的檀木浅香袭来。
“怎么,回来就躲在这里一个人偷偷地哭吗?”孟凭澜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顾宝儿慌忙转身:“王爷,不是……我是眼睛里进了东西……”
还要嘴硬。
孟凭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捧起顾宝儿的脸:“哪里?让我看看。”
泪水还是没有止住,顾宝儿只好指了指眼角:“这里……”
眼角被吻住了,温热的唇瓣覆盖住了眼尾,反复摩挲轻吮着,一丝战栗袭来。
“好点了吗?”孟凭澜温柔地问。
顾宝儿脑中一片混乱,下意识地推了推孟凭澜的胸口,想要从这柔情蜜意中挣脱出来,可惜,孟凭澜的胸膛宽厚有力,半点都没有被她撼动。
“别难过,于德华这家伙,就知道胡说八道,那两个婢女今天已经被我送走了,以后没有不相干的女人来向我献殷勤,这下不吃醋了吧?”孟凭澜宠溺地碰了碰她的鼻尖。
顾宝儿愣住了,好半天才呐呐地问:“那添香呢?前天晚上你不是和她已经……”
孟凭澜不高兴了:“你瞎想什么,我怎么会宠幸她?都怪于德华自作主张把人送到我房里,我当时就让她走了,不信的话你问问于德华,我压根儿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他转头就要叫人,顾宝儿慌忙拦住了他:“我信你就是,别叫于公公了!”
孟凭澜满意了,佯做生气地问:“还吃醋吗?以后可不许偷偷躲起来哭了。”
一时之间,顾宝儿心里百味陈杂。
桑若婷本来就对她不怀善意,她居然就这样上了当,信了桑若婷的话。
是她误解孟凭澜有了新欢,这次是她错了。
可这好像和吃醋没什么关系。
她心里的确不舒服,想要离开的念头再次涌起,但她的确没有吃醋,也没有资格吃醋。
以后孟凭澜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无论是明媒正娶的王妃,还是充盈后院的嫔妾,都是陆陆续续地出现在她面前,这要是孟凭澜和人亲热她就吃醋,现在孟凭澜觉得新鲜还会来哄哄她,次数多了,只怕就要给她安上个善妒的罪名,看都懒得看她一样了。
所有这些,她都看得很清楚。
“王爷,其实我真的没吃醋,”她神色平静地道,“要是你和别人亲热我就吃醋,日后你和王妃欢好的时候我怎么办?更别提你还有其他的嫔妾要宠幸,这日子不用过了。”
孟凭澜愣住了。
“其实,王爷若是不想我偷偷躲起来哭,我有个好办法,”顾宝儿凝视着他,轻声道,“你放我走,我就不会看到你和别的女人亲热,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胡说八道,不许再提半个走字,”孟凭澜沉下脸来,“你若是喜欢我,怎么舍得离开我?”
“那王爷若是喜欢我,又怎么会让我伤心难过呢?”顾宝儿喃喃地问。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孟凭澜耐下心来解释,“你的身份……”
顾宝儿踮起脚尖来,吻住了他的唇。
柔软的唇瓣相触,顾宝儿青涩地学着他的模样,慢慢地描摹着他的唇形,轻吮着他的唇峰、嘴角……
一阵战栗袭来,孟凭澜屏住了呼吸,等着顾宝儿进一步的深入,她却忽然停住了。
眼看着她就要离开,孟凭澜哪里肯善罢甘休,扣住她的脖颈,狠狠地亲了上去。
这一番攻城掠地来得分外凶猛,顾宝儿的呼吸都被掠夺殆尽,只能绵软地挂在他的胳膊上任凭予取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凭澜才松开了唇,定定地看着顾宝儿。
眼前的女子脸颊绯红,眉梢眼角都透着一丝娇媚,每一缕发丝、每一寸肌肤都合他的心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人拆吃入腹。
“为什么忽然亲我?”他哑声问。
顾宝儿的眼神恍惚了一瞬,轻声道:“我不想听你说什么身份了,我都知道,就当我刚才在说笑话吧。你和程夫人已经为了我煞费苦心,我感念万分,以后我要是有了什么不开心的,一定不偷偷躲起来哭,先来找你。”
孟凭澜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王爷,你也听程夫人的话,好不好?”顾宝儿恳求道,“克制一些,再等些时日,别让我太难堪,万一……”
“万一什么?”孟凭澜纳闷了一下,忽地回过神来,顾宝儿这是在担心万一有了子嗣,这担心也不无道理。
算了,他又不是耽于美色的男子,这么多年身旁没有女人不是过得好好的,还要计较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做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好,”他在顾宝儿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我等。”
和孟凭澜暂时达成了协议,顾宝儿稍稍放心了一点。
一连两日,孟凭澜看起来都十分规矩,准时回府用晚膳,用完之后便陪着程双蕴和顾宝儿在园子里散步片刻,两人独处时也只是点到为止地亲吻几下,并无太过逾矩的动作。
这一日午后,北仁王妃一行终于到达了汝阳,程双蕴亲自将人接进了汝阳王府,安顿在和双林苑一墙之隔的安心居,设私宴为北仁王妃一行洗尘。
私宴上衣香鬓影,汝阳的几家高门勋贵都受邀到场,秦明珏自然就是其中之一,和桑若婷一起,一左一右,陪着程双蕴、北仁王妃袁春菲、郡主罗芷蓝一起,说说笑笑地到了宴会厅中。
桑若婷这两天一直在养病,但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了,珐蓝玉簪头饰、粉蓝色对襟绣花锦裙,青白的脸上刷了胭脂,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只是她可能不知道的是,她有些婴儿肥的脸庞轮廓、娇俏可爱的五官实在撑不起这么明艳亮丽的首饰,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不适应感。
倒是秦明珏,一身白色马面裙、珍珠发簪,一眼看去端庄清丽、恬淡温柔,颇有几分贵女的优雅气质,一下子就把桑若婷给比了下去。
北仁郡主罗芷蓝在另一侧,她的个子高挑,一双瑞凤眼妩媚动人,樱唇琼鼻,唯一小小的缺憾就是脸庞轮廓稍微硬朗了一点。和满室的裙摆飘飘不同,她今天居然穿了一身劲装,飒爽干练,一下子就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
顾宝儿心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宝儿,过来,”程双蕴隔着人群朝她招了招手。
顾宝儿原来安静地站在一群女眷的后侧,这下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眼中流露出几分讶色。
她定了定神,缓步走到了程双蕴的身旁。
今日她特意进行打扮过了,稍稍施了点淡妆,额间点了花钿,又穿上了那日特意在霓裳阁新买的一件肉粉色蝶恋花百褶裙,惊鹄髻上一株金累丝步摇珠花簪,簪尾坠着的红珊瑚珠串随着她腰肢挪动轻轻晃动着,仿佛春日微风下的柳枝,娇媚动人。
这一屋子的名媛贵女,有清丽的,有娇俏的,也有飒爽的,一个个仿佛百花争艳,然而顾宝儿的容颜落入眼中,仿佛芍药盛放,让百花都失了颜色。
“来,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故人之女顾宝儿,前几天刚刚把她接进府里,日后还望大家多多照顾,”程双蕴示意,“宝儿,快向这些夫人们见礼。”
顾宝儿一一上前见礼。
到了北仁王妃这里,袁春菲盯着看了她两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忍不住看向程双蕴:“双蕴,这姑娘难道和……”
“王妃怕是想错了,”程双蕴神情自若地道,“宝儿是汝阳这边的人,和旁的没关系。”
袁春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是我多想了,哎,你可真有福气,既有若婷这样的亲生女儿,又有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孩子陪着你,哪像我家芷蓝,成天舞刀弄枪的,头疼死我了。”
“舞刀弄枪也不错,说不定还能当个女将军保家卫国呢。”程双蕴眼中满是赞赏。
“我倒是忘了,”王妃笑了起来,“当初你也是镇守边疆的女英杰呢。”
“这可不敢当,我只不过是陪我父亲驻守边疆罢了,”程双蕴笑着道,“所以才养成了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真该改一改。”
“程夫人,”罗芷蓝有些雀跃,“我早就听听母妃说过你的大名,若是你有空的话,我可以来找你切磋一下吗?”
一旁桑若婷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起来,和秦明珏对视了一眼,假笑了一声:“芷蓝姐姐,你会骑马射箭可真好,我表哥总是嫌女孩子骑马射箭太粗鲁,不让我学呢。”
罗芷蓝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说话间,孟凭澜进来了,他的身姿挺拔隽秀、神情冷冽,女眷们一个个偷眼朝他看去,难以掩饰眼中的仰慕之色。
罗芷蓝倒也不羞涩,欣喜地晃了晃袁春菲的手臂。
袁春菲笑了起来:“双蕴,这位应该就是汝阳王孟凭澜了吧?都说汝阳王龙章凤彩、射石饮羽,乃当世无双之英杰,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程双蕴连连摇头:“王妃你可别捧他了,他这人,原本就已经目中无人,这再捧的话只怕要上天了。”
“王爷本来就是人中龙凤,上天也是稀松平常。”罗芷蓝忍不住帮腔了一句。
四周的人都笑了起来,纷纷捧场:“郡主说的没错。”
“是啊,王爷这样的人,真是天上都少有。”
程双蕴笑着招呼:“凭澜,快过来,这便是我和你提了许多次的北仁郡主罗芷蓝,她精于骑射,据说打得一手好马球,下次有机会让她给你露一手。”
孟凭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哦?女子精于骑射的不多,罗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
顾宝儿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些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捧场。
罗芷蓝被孟凭澜一夸,流露出几分娇羞之色,更显姿容;秦明珏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勉强维持着端庄优雅的人设。
这两位显然都是王妃的备选,接下来针尖对麦芒,要好好较一较劲,总该没她什么事了。
顾宝儿心不在焉地想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从心头泛起。
忽然,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袭来,好像有人在死死地盯着她。
她不动声色地一抬眼,刚好碰上了一道目光。
罗芷蓝身后不远,站着几位北仁王府的随行武将,其中一人身形瘦削、嘴角微扬,但目光却仿佛秃鹫凌空盯着猎物一般,狠戾地落在她的身上。
顾宝儿被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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