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每日里除了给皇太后、皇上和姑姑晨昏定省，便是窝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子过得倒也自在。自那日去向皇太后请安，李德全看到我插的花，那眼神倒总是在我眼前，这一日，才下过雨，御花园里的花娇艳欲滴，我寻了一只花篮子，又用新鲜的泥土做了个坯子，仔细插上花，捧到乾清宫来，康熙从太后那里回来后才用完御膳，皇子们都立在外面等着。我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想着今日怎么这么早啊，李德全出来正要宣召，看到我，笑道：“宸公主只怕要等等了……”他话还没说完，康熙在里间道：“都进来吧！”李德全让一位太监帮我捧了花瓶进来，我立在皇子们后面，跟着一起行了礼。康熙正在写字，写了一小会儿，抬起头，看到我，又看到太监怀里的花瓶，笑道：“呈上来吧！”我抱过花篮子，放到康熙桌上，康熙看了看，道：“宸丫头今日的花倒是别样？”我笑道：“那日奉给皇太后的以黄色为主，是福如东海的主题。今日宸儿特意挑选了百合，又搭配了石榴、兰草，色彩清淡一些，又分了层次，皇上每日看奏折又多，偶尔看着这花儿，一来养神，二来消乏。”康熙点点头，我将插花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过来准备跪安，康熙却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我只好过去立着。

        他将方才看的折子递出去，太子忙过去接过，只听得他道：“今日陈廷敬上了折子，提议裁撤上林苑，你们议一议！”太子看了一遍，递给大阿哥，一一传下去，不到一盏茶功夫，大家都看了一遍，太子最先发话，道：“皇阿玛，儿臣以为上林苑原是皇家园林，陈廷敬妄议，原该责罚才是。”四阿哥看了一眼太子，垂下头来，其他阿哥见此也都低下头不说话。康熙道：“胤禩，你说说看！”八阿哥上前道：“回禀皇阿玛，太子爷说的原也有道理，只是儿臣以为，上林苑原是明朝皇家园林，汉人不习惯骑马打猎，皇家在上林苑里原也只是做做样子，于咱们满人却是无益的，那园子狭小，里面的兽又都是不怕人的，实在无趣。皇阿玛自然也是瞧不上眼，每年维护那园子又要花费大笔的银子，陈廷敬想必是虑到了这一层，他作为户部尚书，时时想着为朝廷节省银子，只这一层，儿臣以为也该嘉奖才是。”康熙道：“老四怎么不说话了？”四阿哥上前道：“儿臣以为太子和八弟说的都有理，陈廷敬罚也该罚，奖励也该奖励。”康熙冷哼一声，道：“你倒是会说话！”我不由得好笑，向来不是说八阿哥八面风铃儿么，什么时候四阿哥竟然也会耍两面手段了？四阿哥道：“儿臣还想到一层，上林苑荒废在那里也不是一天两天，前头的尚书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连御史们也都没有虑到，这原该是渎职之罪！”康熙叹口气，道：“你这话虽有理，但朕向来都说过，做人不可苛严过度，要议起罪来，谁又没有错，只怕第一罪人便是朕了。”四阿哥忙跪下来，道：“儿臣不敢！”康熙道：“起吧！这事就议到这里，上林苑就裁了，八阿哥说的没错，咱们满人骑射打猎，自然是要到大漠上去，在院子里赶野猪也没趣！”我再忍不住，笑着上前道：“皇上，宸儿奏请跪安，宸儿怕在这里碍事，一时忍不住笑出来，失了礼数！”康熙道：“朕准了，去吧！”

        我从姑姑宫里出来，倚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湖里的水禽嬉戏，一路甩着帕子回来，才进门，便看到四阿哥立在我的书案前不知道在看什么。我想起今日他在西暖阁奏对，竟然想左右逢源，却被康熙逼得没有退路，不由得好笑。便蹑手蹑脚走过去，牵着他的辫子，四阿哥一回头，我往后一转，到底没跟上，把他头发扯住了，不由得吓了一跳，忙放了手。“你，你……”他反手握了握他的辫子，我红了脸低下头，道：“谁让你乱动的？”他扑哧一笑，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笑道：“我要让你记住，这世上敢扯你辫子的是我！”我原想说的是他将来做了皇帝后。他笑道：“知道了，我会记得的。”我笑道：“是不是今日皇上那里挨骂了才来的？”他走到桌边坐下，自己倒了茶喝了一口，道：“来看看你，怎么还要这么多理由？你搬来后我还一次没来过。”我磨好墨，挽起袖子开始写字，边道：“那你自便吧！”他也不说话，把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倒是沉不住气了，过来道：“你今日没有差事？”他抬眼看了看我，道：“赶我走？”我道：“那倒不是，我怕你茶喝得太多，晚上会睡不着。”他起身道：“我晚上本就难得睡好。”换成我不说话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走到案前看了看我写的字，道：“越发好了。”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锦袋，放在我写的字上面，然后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就走了。我挪过去拿起锦袋，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对海棠花形的耳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收起来。

        这对耳环倒是让我一筹莫展，又想起八阿哥对我的态度，他对我是完全没感觉啊，反而对毓敏却是很亲近。我带着布尔泰又来到南苑，时值中午，没有想到已经有人在骑马了，骑术精湛，只看到滚起一阵灰尘，也不知是谁。布尔泰看得目不转睛，我奇怪地道：“是谁啊？”布尔泰道：“紫禁城里八贝勒爷的骑术是最好的。”我才想起来，道：“他也会相马。”心里加了一句，只不会相人。他骑着马眨眼间就不见了，布尔泰陪着我骑了一会儿，我也觉得无趣，便下来坐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布尔泰立在一旁。

        不一时，八阿哥骑着马又过来了，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和枯叶，他勒住缰绳，将马递给侍候在一旁的太监，和我点点头，算是行过礼，我福了福身，道：“贝勒爷吉祥！”“怎么没有骑马？”他笑问道。我叹口气，道：“看了贝勒爷的马术，自然是没了信心了。”他微微一笑，道：“布尔泰该用心教公主才是！”说完，就走了。我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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