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命犯剑宗
顾温荣神色微紧, 顿感压力。
他来此之前并知道妖王也赴了魔主的宴,且顾怜也来了,二爷爷虽然厉害, 但倘若发生了意外, 护不住他们两个。
见魔主询问,他不好随意开口。
倒是顾怜看起来比他随性许多,听到乌横天这样说, 她还笑着回了一句:“我这侄子愚钝,魔主大人与他玩笑,我怕他当真。”
“愚钝?”
乌横天唇角勾起, 苍白面容上笑意未断,他嗤笑了一声,语气令顾温荣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言语倒是很温和。
“也罢, 看在顾小友的份上, 本尊便宽恕他冒犯之罪。”
“谢谢魔主。”
顾怜自己感谢了一句, 还拍了拍自家侄子的肩膀, 轻声催催:“快谢谢魔主大人。”
顾温荣自然是不愿的,他做这一遭本就是故意, 顾家是中洲势力, 虽然是家族,但更偏向于仙门正道, 妖魔是邪道, 他身为顾家继承人怎能向妖魔致谢?
不过看着顾怜面带微笑的神情,他心中腹诽了一句,到底不敢违背这位小姑姑,只得生硬地拱手, 低声道:“谢魔主。”
顾怜这才欣慰:“这就对了。小荣,你记住,无论你出身何处,出门在外不可桀骜,需以礼待人。”
见他还有些不逞的样子,顾怜又叹了口气,“你该出来多看看世界。”
顾温荣什么都好,天赋也绝佳,可顾怜觉得他和许多大族子弟一样,无法摆脱出身的桎梏,别说面对魔主,便是一位元婴散修,只要比她强,哪怕是敌人她也会以礼待之,世界何等之大,修者如浮游,不过沧海一栗,想要成为强者他们还差得很远。
顾怜摇头叹息,不过想一想顾温荣的年龄,她便也释然。
年轻人,多吃几次苦就会知道以礼待人的可贵,毕竟修仙界大小魔头可是很多的。
叮嘱完,顾怜也不和他多说,只示意道:“好了,你过去吧。”
她准备回到妖王身边。
顾温荣却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臂,瞥了那位妖王一眼,他难得严肃:“小姑姑,既是顾氏已到,你自然要与我们一处,你是顾家嫡女,身份尊贵,怎好如此将就,正巧二爷爷来了,你也见见吧。”
与顾怜温和随性不同,身为顾家嫡长孙,顾温荣决不允许自家小姑姑像个侍者一样侍奉在妖王身边,她可是顾氏最宠爱的孩子。
但顾怜却拒绝了。
她朝停在一边的顾氏飞梭上看了一眼,摇头微笑:“小荣,今日见着你是意外之喜,你帮我向二叔问声好,我便不见了。”
“可是······”
“道不同,无与为谋,小荣,你以后会明白的。”
顾怜这番话并不是要划清自己与顾家的关系,只是她走上了一条与大族子弟完全不同的路,今后与顾悦庭、顾宵庭已全然不同,事实上顾家的长辈大多也都明白,也有不少人支持,否则她离家这么久,早就有长辈过来抓她回去了。
通天之路,从来孤独。
顾温荣眉头皱起,不能理解,但他知道,顾怜年纪虽小,决定的事却从无更改,就算家主和主母也无法让她改变想法,更别提他。
他微抿唇角,因为顾怜的话有些失落,沉默稍许,他才低沉道:“好吧,不过小姑姑有时间也该回家看看,爷爷和奶奶都很想你。”
“这是自然。”
顾怜点头,朝他露出温柔的笑意。
“过些时日我就回家一趟。”
顾温荣这才点头,这次面色正式了许多,他朝魔主拱手:“在下远行而来,有些舟车劳顿,不知魔主可安排休憩之所?”
这句话代表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中洲顾氏。
乌横天抬了抬手,便有魔族子弟出列,领着顾温荣朝休憩之地走去,那位顾氏长辈并未出现,想来是隐在暗处。
他离开后,场中气氛有稍许变化,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顾怜缓步走回妖王身边,在长椅边蹲下,露出亲切笑容,讨好道:“妖王大人,你看,我连侄子的邀请都拒绝了哦。”
这献宝的语气与之前和顾温荣说话时完全不同,仿若两人,连脸色一直带着冷意的度厄佛子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总觉得那位顾氏长孙看到这一幕会气得吐血。
妖王倒是面容平静,她方才与顾温荣说话时他只轻描淡写扫了一眼,之后一直在饮酒,此刻见她面露笑容,眼里还有几分讨好,他略微挑眉,轻笑道:“顾家人还未走远,你就不怕你那位二叔听见?”
“无妨,小荣听不见就行了。”
顾怜毫不在意。
若是二叔,那定然可以理解她,也就小荣年轻,看事只喜欢看表面。
她的态度让玄昼弯了唇角,不过妖王大人似乎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顾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了底,想了想,还是道:“我那位侄子性格有些直,倘若有一日不慎冒犯到妖王,还请妖王大人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
“本座考虑考虑。”
玄昼并未直接答应她,但与妖王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顾怜立刻就露出灿烂的笑容。
考虑考虑,那不就是答应了?
她真是为大侄子操碎了心。
帮顾温荣说了两句,顾怜站起来环顾一周,稍稍俯身凑近妖王耳际,小声询问:“此间事了了,我们是不是也回去休憩?毕竟庆典还有半个月呢。”
她言语间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妖王这一脉的人,没有丝毫见外。
玄昼握着酒杯的手微顿,神色浅淡看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倘若是打什么坏主意,趁早熄了心思。”
顾怜眸光一顿,当即抿起唇角,有些不满:“妖王大人,我与你也算相熟了,我顾怜在你心中便是这样的人?”
“不然?”
妖王大约是位极强的话题终结者,顾怜看他平静眼眸,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干脆不接这话,转身和身边的度厄佛子道:“师兄,你要不要去我侄子那儿住?”
她是不介意与妖王为伍,可度厄佛子到底是佛宗的人,也许会介意。
度厄的脸色比方才好看了一些,他微微摇头,“不了,恐怕顾公子不想见到我。”
顾家那位主母曾放言要踏平天一佛宗,佛宗理亏,他避还来不及呢。
“好吧,那随你。”
顾怜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勉强,不过她与度厄说完这句话后,便见上座的魔主将目光投往底下的平台上。
平台上还留有血迹,是方才那对道侣留下的,顾怜很快看到一列魔族又压了两位修者上来,似乎是想继续审决。
而乌横天则将目光投往这边,准确来说是放在了她身上。
魔主愉快道:“这两个也是人族,冒犯我魔族本该受千刀万剐之极刑,顾小友要不要替他们受过?”
顾怜:“······”
她明白了,乌横天纯粹觉得方才的热闹好看,所以想再看一次,看看她这‘大善人’是不是真良善,还会以身受过。
这位魔主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肆意妄为、性格乖张。
顾怜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在魔主盈满笑意的目光中冷静道:“我佛慈悲,万仞加身亦如往常,便是替他们受过也没什么,不过魔主总要告诉顾怜,这两位具体犯了什么罪过?”
乌横天大概很喜欢看她‘剥皮’,当即抬了抬手,有人从魔主身后走来,翻开一张手书,漠然道:“人族修士朗宇、明立对魔主出言不逊,当处极刑。”
“哦?”
顾怜盯着那念诵的魔族修士,继续询问:“请问是如何出言不逊,具体说了什么?”
也许是没想过她会这么问,那魔族修士愣了一下,才有些犹豫道:“其二人曾道魔主残、残忍暴戾、为主不仁,令西洲生灵涂炭······”
他念不下去了。
顾怜倒是认真听他说完,直到这魔族修士停下言语,她才笑着道:“那你觉得他们说得对吗?”
“·····”
这是个送命题,念诵的修士哪敢回答。
顾怜见他不语,又转头看向魔主本人:“魔主大人,你可觉得这两个人说得不符?”
乌横天难得有这样的兴致,便也真答她:“顾小友莫不成也觉得本尊残忍暴戾?”
“我不知道。”
顾怜直视他的目光,十分坦然:“人云亦云最不可取,而我今日才见到魔主,只知道魔主信守承认,所谓日久才见人心,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至于这两位修士,无论是不是人族,皆得看他们是否做出违矩之事,倘若是曾因魔主受过苦难,如此说也是理所当然,倘若只是单纯发泄心中不悦,冒犯强者便是己身之过,顾怜不为这样的人受刑。”
这个回答算中规中矩,但也勉强能应付。
可魔主显然不想听这些。
他眉眼带着笑,却执意道:“顾小友,你可知当着本尊的面说本尊残忍暴戾有何下场?你那位二叔可护不住你。”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顾怜只尊于事实。”
此刻她倒没像之前在顾温荣面前那样对魔主百般夸奖,言语间反而十分坦然。
魔主勾起薄唇,那笑便如一把淬了毒的弯刀,凉薄中看得人心里发寒,仿佛下一刻便要置她于死地。
“你胆量很不错。”
他似是夸了一句。
在他开口惩戒之前,妖王放下手中酒杯,玉质的杯底磕在桌案上,发出一声不大的响声,但那声音很玄奇,似乎响在耳边。
魔主眸光微敛,循声而去。
妖王目光浅淡道:“乌道兄何必与稚子纠缠不休。”
“稚子?”
顾怜抿着唇嘀咕了一句,回过味之后看向妖王的目光就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但因为她站在玄昼身后,所以只能看见妖王乌黑的发顶,发质非常柔顺。
忍着上去摸一把的冲动,她不好在此刻与玄昼交谈,便拉了拉旁边玄明妖尊的袖子,小声说:“我看起来很年幼吗?”
玄明面无表情扫过她的脸,没有说话,只是眼里已经写满了肯定。
顾怜被他的目光煞到,小声辩解了一句:“我们人族本来寿元就短些,不能和你们妖族比的。”
玄明妖尊依然没说话,但顾怜听到面前的妖王冷不丁唤她:“顾怜。”
这次很罕见没有称呼她顾大师,也没有叫她小金丹。
顾怜听到他的声音,也顾不上和玄明妖尊说话了,她忙走到长椅边蹲下,露出温和乖巧的笑容,仰头对妖王道:“嗯?”
玄昼低头看她,面色依然十分浅淡。
“舟车劳顿,本座也累了,向魔主告辞。”
“哦,好。”
顾怜下意识点了点头,起身想对魔主行礼。
只是她还来不及将话说出来,便见平台之下又有人快步走来,向魔主恭声道:“尊上,天极剑宗已至极乐天之外。”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原本各大势力应该都在临近时才来,却不知为何提前了这么多。
但顾怜关注的不是这个。
她目光微动,在‘天极剑宗’这四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
今天真是巧了,来的都和她有关。
天极剑宗是正道仙门之一,且是强大的剑道仙宗,当为北洲仙门之首,但之前接触过剑凌天的顾怜却知道,这个宗门并不似常人看到的那样光明。
她本把剑凌天当成魔头普度,意外接触之后却发现他并不能称为魔头,所以顾怜当时没有久留,但佛宗弟子以度尽天下不平事为己任,顾怜觉得,若有机会可以探一探此中隐秘,倘若真有冤屈,少不得要度化一番。
她几番思绪,天极剑宗的人已走到了视线中。
和顾温荣有些嚣张的举动不同,天极剑宗倒是很讲规矩,皆是步行至场中。
剑宗弟子一个个白衣加身、身姿挺拔,皆背负长剑,看上去仙风道骨。
顾怜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直至走到近前。剑宗为首的也是一个年轻弟子,生得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眉眼与剑凌天有三四分相似,他背上的长剑呈银白色,广袖束腰,风姿令在场不少魔族女修都侧目不已。
不知是不是她盯着人家看得久了,那为首的年轻剑修很快把视线放在了这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挪到了眉目半敛的妖王身上。
向魔主见了礼,他便询问道:“不知这位前辈是?”
不等魔主回答,站在妖王身后的玄明妖尊已经漠然道:“东洲,妖族禁地。”
那年轻剑修目光一顿,旋即了然,他拱手行礼:“原来是妖王,失敬了。”
虽然人、魔、妖三族皆不同,但面对传说中的至强者,该有的尊敬依然必不可少,便是之前顾温荣言语之间也是以晚辈自称。
只是妖王没有理会他。
于是这年轻剑修又看着顾怜道:“这位道友是?”
身为人族却站在妖王身边,可见身份不简单。
顾怜对天极剑宗多少有点芥蒂,但她深知很多麻烦都是来自于偏见,毕竟她没有去过天极剑宗,不知道剑凌天所说是真是假,所以在这位剑修询问时,她依然微笑道:“道友安好,在下顾怜,这是我师兄度厄佛子。”
“原来是天一佛宗的高徒。”
年轻剑修恍然大悟,看起来应该听说过度厄的名字,但只稍许之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顾怜,你是顾家主的小女儿?”
“是,道兄怎么知道?”
无怪顾怜奇怪,这件事在中洲不是个秘密,可放在其他大洲鲜少人知道。
令顾怜更奇怪的是,这位来自天极剑宗的年轻弟子突然深吸了口气,然后向她行了个更恭敬礼貌的抱拳礼,才郑重道:“在下是天极剑宗的少宗主,剑越星。”
顾怜眼神出现了一丝茫然。
天极剑宗的少宗主剑越星,身份高贵、风姿不凡,所以呢?和她有什么关系,用得着单独介绍?
也是瞧见她茫然眼神,面前的年轻剑修有些纠结,停顿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顾怜清晰地看到他侧脸浮现一层薄红,而后才听他开口:“家父、家父曾想与顾氏联姻。”
“咳——”
顾怜猝不及防被他这话惊着了。
她想都没想便道:“联姻?可我们顾家最年轻的一代只有顾温荣,你要和顾温荣联姻?”
因着自己是佛修,顾怜下意识就把自己排除在外。
剑越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一瞬,才道:“顾小姐······说什么?”
就连妖王都多看了她一眼,笑意中略显嫌弃:“顾大师修佛修魔怔了?”
顾怜依然茫然与他对视,被妖王看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道:“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她这一代,嫡系小姐确实不多。
这个想法一出现,顾怜忙摇头:“罪过罪过,我乃出家之人,出家人四大皆空,怎能谈婚论嫁?剑公子,你还是找顾温荣吧,他才是顾氏未来的继承人。”
因着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面前的剑越星脸色薄红,顾怜却像见了鬼一般,还往后退了一步,躲到妖王身后,并与背后拉了拉他的头发,她小声说:“妖王大人,你挡着我些。”
话毕她还嘀咕了一句:“果真是红尘练心,太恐怖了。”
玄昼被她拉得头往仰了仰,妖王大人目光平静,言语却有些凉:“顾怜,你胆子越发大了。”
顾怜刚经历了一场震动,哪儿有心思琢磨他这句话,再者妖王大人看起来也没生气,她便躲在他长椅之后低声道:“抱歉啊,你头发太滑,我顺手了。”
这歉意一点儿也不诚恳,妖王有些危险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所幸最后也没惩戒她,只是缓缓说了一句:“当心你的皮。”
顾怜与他已经有些熟了,这威胁毫无威慑力,她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但听没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倒是那剑越星见着这一幕,目光微闪,疑惑道:“顾小姐与妖王······?”
若只是寻常前辈,这举动是否太亲昵了些?且顾怜为人族贵女,妖王乃妖族之王,身份悬殊,相差巨大。
顾怜藏在妖王身后,没有见到他的表情,也不太想回答他的问题,妖王则面容漠然道:“顾氏乃中洲霸主,你也想高攀?”
玄昼语气平缓,显然并非刻意嘲讽,以他的身份也无需和一个小辈如此,此刻之语只不过是随性而发。
他之前对顾怜有些不悦,可妖王定然还是欣赏她的,就如魔主罕见的宽容,顾怜从不将自己与中州那些天骄并列,可事实上在两位霸主眼中,她勉强算得上一号人物,哪怕只是金丹人物。
对于修为超绝的至强者而言,身份不重要,别说是天极剑宗的少宗主,就算天极剑宗的掌教站在这里又如何?
剑越星想搭上顾怜,着实是高攀了。
也许是他的言语太过苛刻,剑越星脸色有些紧绷,唇角抿直,但面对一位名传天灵修仙界的至强者,他不敢造次,妖王魔主与恪守规则的人族至强者不同,倘若一时怒起,斩杀他于当场也是有的。
便在这气氛有些紧张时,上座魔主突然笑道:“玄昼兄何必吓唬小辈?这位剑小友,英雄爱美人乃是常有之事,今日我做主,既然你心悦顾家小姐,想来不吝啬一些考验,为表真心,我便帮你一番,如何?”
魔主的名声并不好,剑越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微微松了口气,朝上座魔主拱手致谢:“多谢魔主成全。”
“好。”乌横天笑着点头,然后指了身边一人:“你来,既然心悦美人,想来不会连美人之痛也承受不得。”
他指的便是之前给顾怜剥皮的魔修。
除了天极剑宗的弟子有些不明所以之外,在场其余人都露出了然神色。
便是顾怜也从妖王长椅后探出身子,她目瞪口呆看着抚掌大笑的魔主,有些匪夷所思道:“妖王大人,这位魔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乌横天、魔族之主,热爱剥皮。
这几个词合在一起听来总觉得毛骨悚然。
玄昼倒是面色毫无波动,只语气淡薄道:“愚昧之人坏了兴致。”
这‘愚昧之人’显然指剑越星。
而这位剑宗少宗主和其他天极剑宗之人,直到出列的魔修拿出一柄小刀才觉得有些不对。
剑越星眉头皱起,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座上魔主:“魔主这是何意?”
乌横天依然笑道:“传闻古时有痴情人,为博美人真心,将人-皮割下,以心血为墨,著了情书送予美人,这才打动芳心。本尊见你痴情好心帮你,怎么?你竟不领情?”
剑越星呼吸一滞,虽然面前的魔主笑意温和,他却只觉背脊冰寒,无端渗入寒气,让人心底发凉。
他脸色略显苍白,“魔主大人,这等邪魔外道之法怎能当真?”
“邪魔外道?”
乌横天微眯眼眸,语气平静下来:“不过一张皮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连这点苦痛都受不了如何博取美人芳心?”
剑越星脸色更白了。
剥皮之术对修者而言确实不是什么濒死之伤,可将皮肤剥尽,把自己变成一团血-肉白骨,恐怕是个人都接受不了吧?
他定了定神,再次沉声道:“天极剑宗无意冒犯魔主,魔主为何又要为难我?”
“我为难你?”
乌横天脸上笑意尽数收敛,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些许冷意。
“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你也敢祈求顾家的嫡女?无知狂妄的东西。”
魔主苍白面容上显现出一丝妖异之色,他嗤笑道:“彦喜。”
他身后有一位面容被黑色面具遮盖的魔修漠然出列。
“将他的双手打断丢出去,也算我给天极掌教颜面了。”
剑越星心中寒气大冒,和身后弟子不断后退,下意识便高声道:“魔主,难道你要与我天极剑宗为敌······”
他的话未完,那位名为彦喜的魔修已迅速出手。
而后是浓烈的剑气弥漫开来,一柄雪白长剑从平台之外掠来,朝彦喜刺去,同时还有一道苍老声音响起。
“这便是魔主的待客之道?”
与顾温荣相同,剑越星身边也有一位护道者。
然而乌横天没有丝毫诧异。
魔主轻笑一声,眨眼便从王座上掠起,他身姿看着有些羸弱苍白,但顾怜分明看见这位魔主赤手空拳掰断了那柄刺来的长剑,将半截剑尖丢回原处,一声闷哼中,他已重回王座。
乌横天背靠王座,转动指间戒指,依然笑道:“再加两条腿,让剑宗道友见见我们极乐天的待客之道。”
那位行刑的彦喜甚至没有看向长剑一眼,在魔主令下之后,迅速折断了剑越星的四肢,然后提着他往极乐天之外走去。
其余剑宗弟子皆面露惊恐,慌乱朝外退去。
魔主也不曾下令拦他们,只等一切平复之后,他才对目瞪口呆的顾怜笑了笑,语气温和得仿佛刚刚是错觉:“顾小友,此子实在懦弱,不堪良配。”
倘若说妖王到底还与顾怜有几分亲近和熟悉,那这位魔主就是纯粹被她之前的举动吸引,大约是真的‘欣赏’她。
毕竟能面不改色恳求给自己剥皮的人着实罕见,通俗点来说,魔主敬她是个狠人。
而对于这等大能,随性而为才是真,什么得罪天极剑宗······乌横天根本不在乎。妖与魔有一点相似,便是他们比起人族更张狂,许多规则对于这两族来说并不适用。
当然,即便如此还是吓着顾怜了。
她心性豁达、明悟本心不假,可她才十八岁,能见过什么世面,第一次知道原来传说中肆意妄为的魔主真的这么肆意妄为。
不想剥皮这是正常人的想法,她也是怜悯那对苦命鸳鸯,又效仿佛祖割肉喂鹰,宏愿在心、不受皮肉之苦,魔主该不是要把这件事当成考量的标准吧?
顾怜隐约觉得自己无意中又坑了一些人。
天见可怜,她可没撺掇魔主这么想。
微微抿唇,顾怜有些磕巴道:“多、多谢魔主。”
她的声音很轻,总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种说不出的落井下石感。
莫非她本命和天极剑宗犯冲?
甩开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想法,顾怜觉得此地不是久待之处,要是再遇上什么熟人,还不知道得发生什么,于是她小声对妖王说:“妖王大人,你累了吗?我好累,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就不打扰魔主大人主持族内之事了。”
玄昼看了她一眼,许是看透了她的内心,妖王淡淡道:“怕了?”
“没有没有,就是有些累。”
她主要是怕再遇见些熟人,那是真的心累。
“既然怕,就该安分守己些。”
玄昼虽是说了一句,倒也没拒绝她的恳求,他从长椅上起身,语气淡薄道:“乌兄,失陪。”
魔主轻轻点头,目光扫过顾怜,笑道:“顾小友也要同去?何不留下来继续观赏,我魔族有趣的玩意儿还多着。”
“不了不了。”
顾怜忙摆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今日实在有些累了,恐怕要拂魔主大人好意,改日、改日再说。”
“好啊。”乌横天也不拦她,只笑道:“玄昼兄与顾小友至此,我甚是喜悦,庆典还有半月,倒是不急,明日我在族中开宴,单独宴请两位。”
玄昼冷淡地点头,转身随领路的魔族离开。
倒是顾怜有些愁苦,却不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妖王也没拒绝,她只好苦着脸跟在玄昼身后,默默叹息。
虽说度人乃是她所想,但魔主太过热切也让人烦恼。
魔族为妖王安排的地方很宽敞,别说四个人,便是四十个也住得下,顾怜随意选了个房间,关上门独自待着,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拿出通天镜,先在房里照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才举起镜子,和通天镜对话。
“阿通,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人都凑在一起,着实叫她为难。
通天镜微微闪烁,看起来也没什么好办法。
顾怜便放下镜子,再次叹息了一声,想了想,她从灵戒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枚细小的雪白鳞片,这还是在暗渊时妖王给她的。
顾怜盯着这枚鳞片看了一会儿,喃喃道:“妖王是不是忘记这回事了?”
之前给她是因为借了通天镜,所以将鳞片给她护身,但后来他也没再提过。
妖王的逆鳞是极为珍贵的宝物,顾怜虽然总是帮助他人、热情付出,却不擅长从别人那里索取,所以她也没想过要收取妖王的报酬,此刻这枚鳞片放在她身上,她不觉得窃喜,反而像当初不小心拔了妖王逆鳞时一样,有些心怀不安。
别人的贵重东西,还是还给别人比较好,万一真是玄昼忘了呢?那多不好。
顾怜思考了一会儿,将鳞片握在掌心,起身走出了房间。
妖王的房间和她相隔不远。
顾怜很快来到他房门前,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玄明妖尊的声音。
“大哥,北洲与东洲相接,那天极剑宗恐怕今日会怀恨在心,需要我提前回去吗?”
妖王并未回答他,倒是顾怜听见里面传来淡漠的声音。
“准备在门口听多久?”
顾怜面色一愣,轻咳了一声,推开门,有些讪讪道:“我才来呢,正准备敲门。”
她只听到了一句。
玄昼不置可否,倒是玄明妖尊冷着脸色斥道:“你竟敢偷听我与大哥说话?”
“我没有。”
顾怜满眼无辜,小心翼翼伸出手掌,显露掌心中的雪白鳞片:“我是来还这个的,没有偷听,我们佛宗人不会做这种事。”
她不说还好,说了这一句,又把鳞片拿出来,玄明妖尊目光在她掌心停了一瞬,愈发愤怒了:“你又偷取我大哥的逆鳞!”
“我没有!”顾怜这次声音大了些,她瞥了眼妖王,有些委屈道:“是妖王大人自己给我的,玄明大人,你怎么能凭空污蔑人?”
“我大哥怎么会给你逆鳞?”
玄明怒不可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妖王阻止了他。
玄昼看向顾怜,“既是给你了,便收着。”
言下之意直接送给她了。
顾怜有些惊讶,她低头看了眼掌心中的鳞片,又下意识扫过妖王被衣衫遮盖的胸口,有些迟疑道:“这、无功不受禄,妖王大人,这逆鳞太珍贵了,你还是收回吧。”
“我说给你便给你了。”
玄昼语气微冷,有些不容违逆,顾怜看了他一会儿,只好在玄明愤恨的目光中重新收起了这枚鳞片,想了想,她咬牙从灵戒中拿出一样枚闪烁微光的蓝色宝石。
“这是一颗灵空石,妖王大人,送给你。”
送出这枚宝石,她也有些心疼,虽然她不差灵石,可这个东西有钱也买不到,是她为了之后铸造元婴准备的,不过她离元婴期还有些距离,平白收了人家的东西,她总得拿出回礼,她顾怜不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人。
她脸上的心疼肉眼可见,但还是义无反顾拿出来了,妖王扫过她面容,倒也没拒绝,接过这颗石头,他看了一眼,淡淡道:“空灵石,倒是铸造元婴的好东西。”
“嗯。”顾怜依依不舍最后扫了眼他手里的宝石,只觉得心如血滴,再想找一颗可不容易。
也许是她的表情取悦了妖王,玄昼轻笑一声,语气难得带上了些许调侃:“既然心疼又何必送我?”
“因为妖王大人送了我逆鳞。”
顾怜如实回答他。
玄昼笑意加深了些,他收紧手掌,将这枚空灵石收了起来,道:“既然是你的心意,我便收下,待你元婴之时,我再给你寻一件更好的便是。”
这语句已算得上亲切,便是旁边的玄明妖尊也未必能有这待遇。
妖王不在乎她送出东西的价值,但心意难得。
不过顾怜所想大约与他有些差距。
妖王所说寻件更好的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见他收起东西,她心中微松。
虽然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件重宝,但换得心安也是好的,这样她就与妖王‘钱货两清’了。
因着心中念头通达,于是顾怜也露出笑容,与妖王对视一眼,在对方愉悦面容中她诚恳道:“妖王大人,你的逆鳞我会好好收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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