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谁寄宿谁
异族无形无体, 就像一阵没有实体的烟雾，又或者是一道神识。
顾怜抱住对方的时候，少女的身体已经瘫软了大半, 那异族已经快要进入她识海了。
倘若换个人, 此刻挣脱束缚，定然立刻要尝试将侵入识海的异族剔除，或是呼救, 总之无论怎么选，都会做出一些自救的举动来。
但顾怜不一样。
她一心想普度魔头，就算面前是一个凶残之极、被称作邪魔外道、甚至妄想要掌控她身体的异族, 她心里想着的依然是度化对方，成就大功德，而不是其他任何一种选择。
那异族大约也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个人，他选择顾怜并不偶然, 是因为顾怜的身份不低, 但修为不高, 这样的人最适合被掌控, 甚至借由混入其他人中。
只是入侵之后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顾怜不仅没有抗拒他，反而在发现他的身份后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 还说出什么‘欢迎住在我身体里’这种诡异之语, 让人怀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异族。
侵入顾怜识海中的异族似乎因她的举动静默了一瞬，随后加快了入侵速度。
直到顾怜怀中的少女完全瘫软过去, 也只不过短短一息半。
顾怜看了一眼, 发觉这姑娘只是因之前被控制而晕厥，并没有摧毁神识，这才放心。
而那个侵入她识海的异族则变成了一团灰色的烟雾，迅速在她识海中将她的神识包围在中央, 无数玄秘晦涩的纹路浮现，化成了一条条诡异的锁链，将她的神识锁在了自己的识海中。
这一切都在她脑海中具象，顾怜也没太挣扎，她带着几分好奇观看这位异族入侵人的方式，直到那锁链将她的意识完全锁住，灰色的雾气化成了一个有些看不清面容的黑袍男人浮在她识海，她这才与对方对话。
“你们异族也有性别之分？”
身形有些虚幻的黑袍男人似乎因她的话停顿了一瞬，但对方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扫了她一眼。
顾怜便接着问：“这位道友，听说你们异族无形无体，但应该也会有幻化成人显露的时候，那你的衣服也是幻化的吗？若是衣服受伤了，你是不是也会受伤？”
她确实很好奇，毕竟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种族。
浮在锁链旁的黑袍男人依然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她说完之后毫无感情道：“不想受苦的话，就乖乖按照我说的做。”
他可以直接摄取被侵入之人的记忆，但那会不完整，顾怜是他选择的目标，身份可以勾连天灵修仙世界不少人，他需要详细的记忆，保证这个身体不会被轻易察觉出来。
“好啊。”
顾怜实在友好得有些过分，她甚至向对方点头：“那这样好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回答，当做报酬，我也可以告诉你需要的东西。”
看不清面容、可身姿挺拔的男人似乎目光在她脸上长久地停留了一会儿，而后顾怜才听见对方说：“无知小儿。”
顾怜没有生气他的称呼，只是思考了一下，分析了几句：“你这么称呼我，实力看上去又很高，还能越过那座荒芜许久的大阵，说明你身份不低，年龄也许也不年轻了，听说异族因为没有身体，所以不存在身体的桎梏，没有寿元，这位道友，你该不会是几百年前就入侵过天灵世界的异族吧？”
其实算起来不止几百年，当时异族入侵持续了一百多年，而这件事距今已过去八-九百年了，那时，连顾家主母和顾家主也还只是二三十岁的青年。
虽说修仙者可延长寿元，但他若是当时便入侵过的异族，恐怕至少也得有一千多岁了，和她的父母恐怕是同龄人。
想到这儿，顾怜看面前这位异族的目光就有些深重起来。
这一位，恐怕在异族里面也是重要人物。
因着有些思索，顾怜沉静下来，而识海之外，被顾怜拥抱的少女已经倒在了地上，她本人一直充满温柔和慈悲的面容突然露出了一丝冷漠，‘顾怜’目光浅淡，揉了揉手腕，似乎在习惯这具身体的使用。
大约过了两息，她抛下了晕厥在地的侍女，离开了此处。
而真正的顾怜在思索完之后终于再次抬起头。
她的神识化身被锁在了自己的识海中，可她却全然不慌张，甚至笑着道：“这位异族前辈，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面容冷漠、正在行走中的‘顾怜’脚步一顿，识海响起了低沉磁性的男声，正是那异族的声音。
“闭嘴。”
“您不要这么无情嘛，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好歹如今住在一个身体里，多少也算邻里，邻里和睦些是好事。”
也许因为她的喋喋不休，那异族不再说话，顾怜便再次道：“那总得告诉我您的名字吧？否则我怎么称呼您呢？”
“······”
“异族没有名字吗？”
“那你们平日里怎样称呼呢？只是‘你’、‘我’这样吗？”
“既然你没有名字，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顾怜当真仔细想了想，才笑盈盈道：“这样好了，前辈，你随我姓吧，就叫顾临渊，临渊而立，君临天下，前辈你喜欢吗？”
异族没有回答她，只是稍稍皱眉，便在他想着要不要封了顾怜口舌时，目光突然微压，似乎感知到什么。
他面色从容从顾怜的灵戒中拿出了一面古朴铜镜，铜镜镜面正在剧烈闪烁，似乎已经觉察到什么。
‘顾怜’微微勾唇：“通天镜？”
通天镜是顾家传家宝，历史悠久，也曾在异族入侵的时代大放异彩。
这位异族显然是认识通天镜本体的。
古朴铜镜闪烁得更厉害了，镜面骤然虚幻，似乎下一刻便要从他手中脱手而出，遁闪而逝。
然而只一瞬，虚幻的镜面又突然清晰起来。
‘顾怜’抓着镜子，这个身体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但她却十分从容，并指为笔，以灵力在虚空绘制符文，金色的符文从空中浮现又消失，逐渐隐没在通天镜上，而剧烈闪烁的镜面也慢慢平复下来，直至一片灰暗。
顾怜的识海中，被锁链锁住的神识化身旁，逐渐延伸出一条单独的锁链，而这条锁链尽头，则是一面慢慢浮现的古朴铜镜。
现实中‘顾怜’还拿着失去了光泽的镜子，而识海，也出现了一面同样被锁着的镜子。
自己的神器器灵被锁，顾怜表现得十分轻松，甚至还对出现在身边的通天镜打了个招呼，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恬淡和悠闲。
“阿通，你也来了。”
通天镜的镜灵剧烈闪烁，可怎么也挣脱不了晦暗锁链。
闪烁了好几下之后，它逐渐平缓，但依然亮着光芒。
顾怜的神识化身则坐在被锁链包围的狭小空间中打了个哈欠，安慰它：“没事的，正好有个伴。”
通天镜大约实在觉得离谱，再次闪烁之后，就不再理会她了。
顾怜则摇头叹息：“你们呀，定力不行，遇事太急躁，应该多读读佛经，修身养性，俗话说得好，祸福相依，谁知不是幸事呢？”
说完她也不看通天镜，只关注识海之外的情形，虽然被锁住了，但因为这是她的身体，她依然还可以感知外界变化。
外界之中，‘顾怜’制服了通天镜，继续往前，但识海中锁着的顾怜却热情询问：“临渊前辈，你好厉害啊，可以教教我刚刚是怎么做到的吗？”
异族占据她的身体，但所使用的灵力、与外界相关的力量依然是她的，只是换了一个意识操控，这位‘前辈’把她原本才金丹中期的灵力用出来时威力翻了百倍，通天镜可不是一个金丹能封印的。
除此之外，他绘制的那些神纹顾怜也很感兴趣。
在她看来，这不是危险，反而是一次大机遇。
不仅可以试图度化魔头，也许还能向魔头学艺，这可是完全不同于天灵修仙世界的知识。
俗话说得好，人就是要多学习多读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心怀慈悲，方能成道。
异族，不，顾临渊显然不想理会她，顾怜也不在意，只是在他试图去往顾家驻地时，她笑容稍微沉静了一些。
“临渊前辈，你找我侄子有事吗？”
顾临渊没有回答她。
顾怜面带佛陀般慈悲微笑，看上去温和而又宁静，但下一刻，锁住她的锁链连同她的神识化身本身都开始出现细微的皲裂，那细小裂痕横贯在她光洁面容上，让佛陀的慈悲平添了一抹血色。
顾临渊停下脚步，目光有些深邃，而识海中则响起他的声音，依然冷漠无情。
“你死了，我再找一个人就好。”
顾怜脸上的细微裂痕一瞬间愈合，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趴在锁链上对他亲切道：“临渊前辈，我听说，如果用一种办法将异族锁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燃烧自己的灵魂之火，就能连带将异族的神识也一起烧起，这也是异族少见的几种弱点之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黑袍男子再次从她识海中浮现，这一次，他来到锁链之前，蹲下与顾怜对视。
他一贯冷漠无情的声音似乎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
“蝼蚁撼天。”
说不出是蔑视还是嘲笑。
但顾怜依然很平静，她笑容恬静指了指旁边也被锁住的通天镜：“我是没这本事，可阿通有。”说着话，她问了句通天镜：“阿通，我们也算共患难了，黄泉路上你肯定愿意陪我一起吧？”
通天镜连光芒都没闪，直接带动镜面，疯狂摇头。
顾怜则笑容满面回过头来看着眼前面容模糊的男人：“您看，阿通也同意了。”
通天镜拒绝的更激烈了。
但顾怜没有看它。
顾临渊也没有。
在一片寂静中对视了许久，这位强大的异族终于挪开视线，而顾怜则感觉他改变了方向，似乎放弃了去往顾家驻地。
她的笑容立刻热情起来。
“临渊前辈，您刚刚绘制的神纹能不能教教我？”
“不能。”
“教教我嘛，您放心，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我学会了，保证不用到您的族人身上。”
异族大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扫过她一眼之后干脆不再说话。
顾怜有些可惜。
不过才几息，她又嚷嚷道：“临渊前辈，伤人性命是不好的，魔族也是生灵，和我们人族、妖族、甚至异族都没什么区别，您放过他吧。”
起因是顾临渊路上遇见了一个低阶魔修，他顺手就要解决对方。
顾怜的劝告，他自然不会遵守。
可还不等到他动手，他又看见她神识崩裂，摆出一副慈悲模样，顾怜语气平和道：“前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除此之外我并不阻挡您，佛祖割肉喂鹰，乃是大贡献之事，您看，我甘愿让您寄宿，也算是功德无量，请您三思。”
顾临渊面色并无什么情绪起伏，但最后，那魔修只是晕厥过去，没有失去性命。
其实顾怜的威胁对他未必有效，因为顾温荣给她的那本册子上记录的只是普通异族，他并不是普通异族，之所以会妥协，是因为他不想失去顾怜这个好‘棋子’。
大族嫡系，像她这样身份尊贵的通常身边都有厉害的护道者，他不是不敌，可杀死这种强者会吸引其他至强者目光，这不是他想要的。
唯有顾怜，是目前唯一一个他能悄无声息侵入、身份贵重的大族嫡女。
顾怜因为抱着度化的念头几乎没怎么反抗，入侵过程很顺利，所以她对这位异族的实力没有太大的感官，知道厉害，但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而实际上，她反抗也无用。
异族卷土重来，想要做的并不仅仅只是报复当年战败之事。
因为意外被异族入侵，‘顾怜’无法回到妖王的居所，妖王和魔主都是这个世界的顶尖强者，他们发现意外的可能太高了，顾临渊不想尝试，而顾温荣这条线又被顾怜堵死，稍许的思索之后，他操纵顾怜的身体往外走。
他要避开这段时间，等待仙门都到来之后，才好鱼龙混杂。
虽然无法使用通天镜，但顾临渊依然十分轻易使用顾怜的身体走出了极乐天范围，魔族的人甚至没有发现她的离开。
极乐天在西洲，是一座孤悬海外的巨大岛屿，出了极乐天，面对的就是汪洋大海，而这片海域因为就在魔族附近，十分繁华，还有不少海市。
顾临渊大概想隐藏在附近，等待仙门齐聚，但这位异族强者实在是小看了顾怜的想法。
她被异族占据身体，不仅没有丝毫沮丧，还每时每刻都十分愉快和活跃，总喜欢在识海与他说话，虽然她说一百句也未必能得到一次回应。
出了极乐天之后，见到繁华的海市之后顾怜显得更活泼了。
表情上她目光幽深、面容沉静、毫无感情，实际上顾怜在识海中发出了兴奋的叫喊。
“这就是西洲传说中的海市啊，我在天机阁的消息看到过，果然很繁华，临渊前辈，你看到没有，那是卖留影石的，还有那个、那个像是古代画像，画得真好啊，啊，还有各种宝物灵器······”
她不停催促顾临渊靠近去看看，对海市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非常感兴趣。
当然，异族肯定不会如此和善地满足她，所以顾临渊操控她的身体从海市中一路穿过，没有丝毫停留。
顾怜只能在识海中遗憾叹息：“好可惜啊，多好玩啊。”
直至穿过了一片海市，遇见海中铺抓灵鱼的海船，顾怜又兴奋起来：“临渊前辈，那个是红灵鱼吧？西洲海域的特产，听说味道鲜美，烤着吃最好吃，买几条尝尝吧，求你了。”
最后几个字透出强烈的可怜来。
冷漠的异族终于看了眼她说的‘红灵鱼’。
是一种尾部极长、鱼鳍艳丽的绯红色鱼类，腹部有一片明显雪白。
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依然缓步离开。
顾怜在识海中幽幽道：“太可怜了······”
不知道在说她还是在说那几尾怎么翻腾都逃不出大网的红灵鱼。
总之她的愿望一个也没达成。
但凡事总有意外。
越过第二个海市，‘顾怜’在寻找住宿海船时，意外遇见了一些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她也就见过一面，且还是在不久之前、魔主面前。
天极剑宗被魔主赶了出去，但他们竟然没有返回，一直蛰伏在极乐天之外，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其他仙门到来一起算账，而被打断了手脚的剑越星已经全然恢复，大概是用了什么珍贵宝药。
当时的情况实在称不上友好，但再次相见，这位剑宗少宗主却依然像之前一样，态度非常和蔼，脸颊微红，还主动向她见礼。
“顾小姐安。”
倘若是顾怜本人，不论怎么说都会回个礼，礼貌几句，但如今操控她身体的是异族。
‘顾怜’眼眸微暗，语气冷淡而疏离：“何事？”
剑越星没有发现这异常，依然温和道：“之前的事多有误会，难得在这里碰见顾小姐，顾小姐可是想逛逛这海市？不如让越星为向导吧。”
他实在殷勤。
顾怜在识海中为异族讲解：“这个人是天极剑宗的少宗主，他大约也不是真喜欢我，只是想和顾家联姻，我之前在暗渊救了一个叫剑凌天的人，从年龄看应该是他兄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天极掌教赶出了宗门，还背上了魔头的名声，天极剑宗所图甚大，剑越星身边有个护道者，临渊前辈，你要小心行事。”
她为异族讲解的模样，像极了某些传说话本中、隐藏在得到奇遇主角脑海中指引他修炼的至强者老爷爷。
只可惜，她和顾临渊目前的关系完全是倒过来的，她不是藏在识海中的至强者老爷爷，而是被他锁在识海中的倒霉原主人。
好在顾怜特别豁达，并不为此而感到难过。
她甚至十分慷慨地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以免顾临渊露馅。
而这位强大异族自然没有什么兴趣和剑越星游览海市。
他依然冷漠道：“不用。”
倘若不是要隐藏身份，剑越星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这位剑宗少宗主显得有些失望，却还是道：“越星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惹顾小姐生气了吗？顾小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顾怜’越过他往前，没有再和他说些什么的意思。
剑越星目光一愣，再次跟了上去，他锲而不舍道：“顾小姐，越星虽然只是因为父亲之令，可越星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倘若真与顾小姐结成道侣，定然会全心全意爱护顾小姐的，不叫你受一点委屈。”
他说得诚恳，连在识海围观的顾怜都感叹：“临渊前辈，要不你陪他逛逛吧，他的语气听起来好真诚，真让人无法拒绝。”
她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围观者，而没意识到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异族做出的举动，就代表她本人。
异族幻化的黑袍男子站在锁链之外居高临下看着她，扫过少女面容上的些许怜悯和慈悲神色，他的语气平淡无波。
“你喜欢他，我可以杀了他，让他的意识来这里和你团聚。”
“那倒是不用。”
顾怜忙摆了摆手，看他的目光十分清澈：“再说了，现在你才是‘顾怜’，他向你提出邀请，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那就闭嘴。”
“您也太霸道了，我在自己的识海里自言自语都不行吗？”
顾怜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向旁边黯淡无光的通天镜。
“阿通，你支棱一下，我问你一个问题。”
通天镜微微一抖，镜面上光芒短暂地闪了一瞬，但又很快熄灭。
“你真胆小。”
顾怜微叹一声，只好继续看着站在锁链之外的黑袍异族：“好吧，临渊前辈，我不影响你说话了，我之前裂了两次识海，有些累了，先休息会儿，您要是找到了住所，安顿下来，千万别忘了帮我清洁身体，还有，早晚要起来诵读一遍佛经，我是个爱干净的佛修，您理解一下。”
面前的异族幻化的是男人模样，但她似乎完全没有男女之防的想法，说起这些话时也分外轻松与自然，就像只是请对方喝杯茶一样简单。
说完这些，也许是真的有些累了，顾怜和通天镜打了声招呼，直接在锁链包围的狭小空间中躺下来，陷入了深沉次的沉眠。
外界，‘顾怜’冷漠的目光微闪，只是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而她对面的剑越星还在诚恳道：“顾小姐，我是真心的，我真的对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刺啦’一声，对面的少女握住他的手臂往外一撕。
鲜血染红了少女青春美丽的面容，有种妖异的眉。她握着断臂，却像只是拿了一根树枝、一块石头。
远处故意走开的剑宗弟子目光愣住，下一刻，飞快冲了过来。
“师兄——”
‘顾怜’把将断掉的手臂轻轻放回剑越星怀里，身躯前倾，她语气‘轻柔’道：“你再纠缠我，我就让你将这手臂吃下去。”
无视那些冲过来的弟子，她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剑越星咬着牙，抱着自己断掉的手臂，在剑宗弟子想要追上去时拦住他们。
“师兄！？”
“不要追。”
一条手臂而已，用些药就能接回去，不算什么，只是这件事有些异常。
顾怜的修为比他还低，根本不可能直接撕下他的手臂，让他毫无抵抗之力，他不相信这世间有这样的天骄，剑凌天这种万年不出的天骄一个就够了，怎么可能出现第二个。
顾家的顾怜，才十八岁。
剑越星握紧手臂，暗暗抿唇，眼中有些幽暗起来。
——
顾怜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临近黄昏。
她从锁链中爬起，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才开始重新感知外界情况。
几息之后，顾怜有些悲痛道：“临渊前辈，你是不是背着我做坏事了？我身上怎么有血？”
异族幻化的黑袍脑子就盘膝坐在锁链边上，但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倒是旁边的通天镜闪烁了一下。
顾怜这才面色缓和了些，道：“撕了剑越星一条手臂？可怜见的，这位少宗主估计近来筋骨要不太好了。”
毕竟总是断手断脚的。
稍稍可怜了几句剑越星，顾怜再次看向黑袍异族。
“临渊前辈，我要沐浴。”
黑盘异族没有丝毫动静。
顾怜便趴到锁链旁边，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喊：“我要沐浴！我虽是出家人，可我很爱干净的！”
顾临渊终于睁开眼睛，冷淡地看向她。
顾怜感觉到他的视线，才放轻声音。
“临渊前辈，我要沐浴，我要换灵戒里那一套有红色裙裾的衣服。”
见黑袍异族只是盯着她并不动作，顾怜微微抿唇，有些可怜巴巴的脸上开始无声自裂。
顾临渊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往前，幻化的身形消失在她识海中。
而现实中，盘膝坐在床上的‘顾怜’突得睁开双眼，清澈的眼眸却幽暗无比。
她微微皱眉，扫了眼房间四周，略微停顿，往门口的通讯灵器中发送了一道讯息。
很快，她寄宿的这家客栈侍者便抬着一个巨大的浴桶进了房间，侍者将浴桶放下，行礼离开。
‘顾怜’站在浴桶旁，看着上面漂浮的粉色花瓣、还有其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深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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