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拈花而笑
黑袍异族就站在她身边, 顾怜这次回来得很顺利，回归识海之后，她从容起身, 向异族行了一礼, 感激道：“谢谢魇前辈，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顾临渊没有多说什么，身形在她眼前淡去, 消失在识海中。
倒是通天镜微微闪烁，似在询问。
顾怜看了它一眼，微笑道：“放心吧, 没什么事。”
通天镜大约想到了什么，不再闪烁，镜面归于平静。
顾怜也没有可以再入梦的人选了，便安安分分坐在识海中, 看外界顾临渊的举动。
魔主继任庆典, 在一片热闹非凡中拉开了帷幕。
顾怜失踪的事对于顾家来说是大事, 但是放在仙门齐聚、魔族庆典上又算不得头等重要, ‘顾怜’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一片热闹非凡中隐匿在魔族举行庆典的广场旁, 如一块磐石般窥视来往的人群。
顾怜和他一起, 还顺便为异族介绍来此之人的身份。
“那是悟道真宗的道衍长老，那可是一位风姿卓绝的至强者, 听说修为不比他们的掌教差, 我一直很想见见这位长老，可惜没机会。”
她指着一位面容俊秀、白衣飘飘，看起来不过弱冠之龄的翩翩公子道。
等这位翩翩公子走过，她又指着后一位看剑眉星目、霸道无双的强者惊叹：“那是墨刀皇庭的霸天刀, 他竟然也来了，我可喜欢他了，小时候还和小荣偷偷跑到他院子里喝过酒。”
“百连心？他们天机阁竟然没多派几个护道长老过来，他手上宝贝可不少。”
“林越他们也来了？看来从暗渊出来之后，修为精进了不少啊。”顾怜目光一亮，抬头对异族道：“魇前辈，东洲仙门的三位年轻天骄我熟悉，你要是有什么关于他们的事尽管问我。”
顾临渊没有回答，顾怜也不在乎，目光掠过林越几人，继续往后看，为异族介绍在场之中她认识的人。
等此次来临的势力都到齐，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乌横天立于广场中央，有些苍白羸弱的面容上浮起笑意，他笑道：“诸位汇聚一堂，来此庆贺我继位魔主，横天感激不尽。”
他话音刚落，之前被顾怜介绍过的那位来自墨刀皇庭的刀道强者便漠然开口：“不必多说，异族再次现世，诸位尽早商量个法门出来。”
乌横天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一些，他咳了几声，苍白面容上浮现出几丝红润，看起来羸弱不堪的身子，似乎能被一阵风吹倒。这位魔主依然笑道：“今日是继任仪式，霸天道友总该给我几分颜面。”
“颜面？人魔不两立，多说无益，魔主的颜面，还是去自己家里找吧。”
霸天刀的语气和他的人一样霸道，就连魔主也不打算客气，什么魔主继任仪式，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若是没有异族这事，西洲这边的事，墨刀皇庭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个宗门一贯如此，在场的人也不是第一天听闻了，没有人露出异样。
只有侍奉的魔族脸色有些难看。
乌横天本人倒是没什么被冒犯的怒意，这位魔主轻笑了声，笑意里有种说不出的薄凉。
下一刻，霸天刀身下的椅子应声而碎，霸天刀本人瞬至广场之外，脸色有些冷意，而手中刀已横空。
霸天刀原本的位置边，悟道真宗那位看起来年轻俊秀的道衍长老缓缓收起手中一柄断裂的玉尺，语气温和：“霸天素来如此，魔主何必与小辈计较。”
方才是他出手了。
此次来赴宴的人之中，除了妖王，属他修为最高。
魔主姿势有些慵懒，斜躺在黑金描红的长椅上，语气温柔而带着些羸弱。
“我还以为人族和我们魔族不一样，原来也是惜命的。”
“霸天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魔主何必动怒？”
又一人开口说话，这次说话的人却是顾怜的母亲，霍暮雪，她出身墨刀皇庭，和霸天刀是熟识。
乌横天目光懒散看了她一眼，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直起身子，饶有兴趣道：“你是顾怜的母亲？”
霍暮雪微微皱眉，语气越发冷淡起来：“魔主何故提起小女？”
“没什么。”乌横天似乎已经忘了刚刚霸天刀的冒犯，只是盯着她，看起来兴致高昂：“顾夫人，你那个小女儿很有趣，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修士了。”
“小女乃人族，不劳魔主费心。”
霍暮雪显然看他或是看玄昼都不太顺眼。
乌横天却好似没见着她冷淡的模样，血红瞳孔微敛，他笑着赞道：“那实在是个很有趣的小丫头，本尊现在还想念她被剥去双手皮肤时的模样，手臂骨骼肌理分明，美丽不可方物，还有那个表情，我也很喜欢······”
“你说什么？！”
霍暮雪骤然起身，目光如针尖般锐利。
因为之前顾怜特意嘱咐过，所以顾家之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顾家主母是个强势、严厉的女人，唯有一点，尤爱自己的小女儿，平日在家中连句重话也不说，剥皮之刑对其他人而言也许只是听起来耸人，可对霍暮雪来说，那就是真正的不可原谅、天塌下来的大事。
在顾家时，顾怜通常修炼出了什么茬子，或是历练受了伤，都是瞒着自家母亲，只对父亲说那么一两句，此刻听了魔主这番话，当真是晴天霹雳。
偏生乌横天似乎毫无所觉，他还在笑着说：“顾夫人真会养孩子，本尊也想养个这么有趣的玩玩。”
‘锵’地一声，一道耀眼刀光闪过，乌横天微微侧头，他身后长椅被劈开了一道裂缝，面前是霍暮雪通红双眼。
“你敢伤我怜儿——”
霍暮雪也是一位强者，只是修为比起魔主来便远远不及了，但此刻她毫不犹豫，抽刀便砍，全然不顾及此刻情形，当真是比那位霸天刀还要霸道。
旁边的顾家主不由出言道：“雪儿，莫冲······”
“闭嘴！”
霍暮雪一刀朝他砍去，刀光耀眼，顾家主迅速闪过，才听她斥骂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怜儿出去历练，否则她怎么会失踪？还遭此罪过，你敢拦着我，我连你一起杀！”
顾家主头疼道：“怜儿总要长大的，我们护不了她一辈子。”
“为何不能？倘若顾家不及，还有皇庭，怎不能护她一生安稳？”
霍暮雪扭头看向魔主，眼中冷意愈浓，“今日我要你魔族血流成河！”
“顾悦庭。”
她看向自己的大儿子：“传令顾家，着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执令而来，出动通天十卫，今日我便向魔族宣战。”
“暮雪！”
顾家主面色微凝，抬手示意面色有些苦涩的大儿子停下，这才继续劝道：“为了怜儿一人，劳烦三位长老出动，长老年岁以大，此乃不孝，不可如此。”
“你不疼怜儿，我疼。”
霍暮雪眸光冷凝，语气似含了一块冰，“顾悦庭，还不快去。”
言罢她又看向墨刀皇庭那边：“霸天刀，倘若你还认我这师姐，此战助我。”
方才还语气霸道无垠的霸天刀面色却有些迟疑起来，稍许才道：“师姐，找怜儿要紧，不如先找到怜儿再说吧。”
“你也想拦我？”霍暮雪看他的目光陡然不善，她冷哼了一声，“算了，我就知道你指望不上，借我宗门令，我要联络爹爹。”
霸天刀听闻她这话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本是商议如何对付异族之事，可这么发展下去，迟早要变成顾家与魔族开战，倘若再牵扯进墨刀皇庭与妖族，岂不是顷刻间要卷席天灵修仙界？
他虽然行事霸道，也不想无端挑起这等大事。
霍暮雪的父亲是墨刀皇庭上任掌教，如今居太上长老之位，那也是一位护犊子的至强者，倘若联络上了，十有八九今天要出大事。
正当霸天刀左右为难时，隐匿在旁边看戏的顾怜也在识海中倒吸了口凉气。
她满脸悲伤：“完了完了，你说乌横天好端端说这些干什么，还被我娘听见了，这要是打起来不知要造多大的杀孽呀。”
旁边通天镜微微闪烁，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想落井下石。
顾怜碎碎念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了口气，对着空荡的识海高声道：“魇前辈，我求你件事儿。”
黑袍异族悄然出现在她身边，但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我不可能出面帮你阻止这件事。”
“我知道。”
顾怜点点头，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恳求他：“魇前辈，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的，也绝不会欺骗你，我以道心向你发誓，我绝不会主动想办法将你剥离我的识海，你能不能让我出去会儿，只要一会儿就行了，我露个面，安抚好我娘就回来，求你了。”
黑盘异族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无波：“不行。”
“魇前辈，求求你了。”
“我说了不行。”异族看起来毫无动容。
顾怜抹了抹眼角，扯着他的衣角，开口已是哭腔。
“只要一会儿，就一会儿。”
“魇前辈，你行行好······”
“我娘她不是乌横天的对手，你帮帮我这一次吧。”
顾怜几乎要流下泪来，可惜神识化身没有眼泪。
她咬着唇角恳求了一会儿，见异族始终没有反应，终于哽咽着道：“求求你了，爹！”
黑袍异族身形一顿，再次低头看她。
顾怜看他有反应，忙趁热打铁，她眨巴眨巴着眼睛，伸出一根指头保证，“就一会会儿，我马上回来，绝不想办法逃走，骗你我是散尾鸡。”
也许是她实在太呱噪了，黑袍异族凝视了她一会儿，终于低沉道：“给你一刻钟，不准再唤我爹。”
“好的。”
顾怜答应得很快速，她立刻起身，准备离开识海，重新接管自己的身体。
旁边还被锁着的通天镜剧烈闪烁，似乎在指责她还忘了个镜子。
顾怜看了它一眼，匆忙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待着。”
但通天镜并没有被她的话安慰道，反而闪得更厉害了。
然后它就因为太碍眼又被异族赏了两枚金色符文，这下连闪光都不能了。
通天镜静止在虚空中，仿佛一块被人抛弃的石头。
而抛弃它的两个人都没有多看它一眼，顾怜在满面笑容中意识重回身体，黑袍异族则跟着她一起消失。
外界，气氛剑拔弩张，霍暮雪眼眸通红、杀意凌冽，眼看一场好好的继任仪式就要变成血流成河的厮杀。
就在她执刀砍上去之前，突然从广场外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语调柔和亲切，仿佛幽静小溪潺潺流过的溪水叮咚作响，令人心生宁静。
广场边的树荫下，顾怜拈着一朵素净小花，幽幽而立，朝广场众人绽开温柔微笑。
她道：“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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