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林郁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一口冬瓜吃得太急，差点没给自己当即送走。
“不是男朋友，就普通朋友。”说着莫名有些别扭，不敢看傅承宇的脸。
“不过也跟你没关系了。”林郁依旧嘴硬。
明明早就分手了，可再见面林郁还是感到深深的压迫感。
好像他们之间冥冥有着冲突的磁场。
傅承宇却不说话了。
林郁记忆一下子流转到高中时代，其实她的柔和，是在工作后遇到孩子们才一点点积累的。以前的她比现在豪放一万倍，经常口无遮拦，坐实口嗨王者名号。和每一位同学，无论性别，都可以称兄道弟。
甚至有一回，班里玩真心话大冒险，傅承宇也在场。轮到林郁真心话，题目是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林郁就像叙述早上吃了什么一样寻常，完全不带思考：“我喜欢温柔的，白白净净带着金属眼镜的斯文败类，要帅，成绩要好，人要高，笑起来要好看，说话声音要好听。”
很不巧，许铭驰每一条都完美符合。
傅承宇也想到这茬，当年自己一听到就暗自伤心了好久，此后还特地去刻意学着去贴近她的理想型。
没想到现在直接就碰上个完全理想型，拿什么和人家比呢。况且傅承宇是个明白人，根据男人的直觉，他一眼就发现许铭驰看林郁的眼神不对劲。
林郁沉浸在暗自懊恼中，人是会变的嘛，她隔天就又喜欢小奶狗型的了，女生的话怎么能当真啊。
于是她干脆转移话题，故作淡定地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好。”傅承宇异常冷淡。
“吃完饭我带你参观一下学校吧。”林郁提议。
傅承宇似是不屑：“校长已经带我看过了。”
“哦哦，打扰了，”林郁尴尬一笑，“那我就不带你去了。”
“去。”傅承宇命令般口吻。
林郁：……
两人先从食堂走出，在教学楼底下逗留了一会，又往操场方向走去。今天的天气很温和，阴天，不热，偶尔还有淡淡的风吹过。
傅承宇闻到林郁身上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想去忽视却被搅得心绪越来越乱。
“你这次来准备待多久啊？”林郁问。
傅承宇机械地回答：“不长，有空就会来。”
“校长说他在许老师的房间给你也搭了个床铺，如果你来可以睡那。”
“陈校长很热心。”
“你也很热心啊，”林郁笑着，“说实话刚进学校看到旧校舍还挺心疼孩子们的，但是看到你们集团捐的新校舍，看到这里老师和学生的笑容，还是很高兴的。”
傅承宇得了表扬，心情莫名好了些，脸上却毫无表情:“有些事不是夸我几句就能一笔勾销的。”
林郁也针锋相对:“没打算一笔勾销，你可以继续记恨着。”
傅承宇觉得心里被噎了一下，走路的步伐忍不住赌气似的加快了些。
方才的温馨气氛瞬间消散，还笼罩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敌意。
林郁只好悻悻打破尴尬。
“今天晚上校长说要请我们吃烧烤，你来吗？”
“去哪吃？”
林郁故意卖关子：“来了你就知道了。”
然后，正当傅承宇沉浸在“这场故人重逢的戏码终归还是我赢了”的美好脑补中，林郁终于问出了从见面就想说的那句话。
“你是不是……瘸了？”
傅承宇：……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下次再爬山路我就是狗。傅承宇此刻无比想穿回当时给自己一巴掌。
这次的烧烤局，还是头一天晚上老校长的主意：“别看我一把年纪了，我还是很跟得上时代的，最近不是很流行什么‘夏天啤酒烧烤’嘛，我亲自给你们烤！”
许铭驰细心，默默记了下来，在上午和蒋华英老师出去买菜的时候，顺道就把烧烤的食材一块带了回来，省的老校长再特地出门一趟。
仲夏，山里的落日余晖是动人的粉色，傍晚山林包裹晚风，风里有归谷的鸟儿悦耳的歌声。
见惯了城市里四四方方的天空和绚丽的霓虹交错，大家都被这大自然真切的美丽吸引住了。
程可可一下子忘却了自己的伤口，心情大好，拿着手机咔咔一顿猛拍：“太好看了吧，我要多拍几张发朋友圈。”
林郁和温语菲帮着把食材串起来，谈着今天的趣事。对于每一个人民教师来说，每一天的放学，不仅是孩子们的解脱，更是老师们的天堂。
许铭驰和傅承宇跟着校长去搬在角落里积灰了几年的烧烤架，校长说当初买这个还是几年前给学生们野营的时候，后来经费越来越不够，很多课外活动都被迫终止了。
两个大男人废了老大劲好半天才艰难地把它从角落搬到外面空地，最古老的设计，最窒息的重量。
傅承宇几次觉得自己的伤口好像快要裂开来了，但看着许铭驰一脸坚韧，他也硬是一句也不说累。
接下来就是厨师们的天下了，一群人里陈校长、许铭驰、温语菲都是手艺扛把子，食材一上烤架，香味就扑鼻而出。
程可可和林郁坐在一边乖巧帮大家倒程可可带来的果汁。
“可可，你也不会烧菜？”
程可可点头，当听到林郁老干妈炸锅时一点也不震惊：“我曾经用一壶水把我家厨房炸了。”
相见恨晚。
两人侠义握手。
傅承宇坐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尽管许铭驰一直和自己有一搭无一搭地讲话，自己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里，往往是答非所问。比如许铭驰贴心地询问口味时——
“傅总你吃葱吗？”
“现在吗？”
许铭驰选择闭嘴，这个傅总理解能力有点强，交流不在一个频道。
全部烤完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校长却故意不开灯，掏出自己祖传的老收藏——
煤油灯！
几个年轻人都没见过，好奇地打量。
温暖的火光还吸引了几只活蹦乱跳的大扑棱蛾子，程可可的尖叫差点让众人以为深山里的女鬼出没了。
校长又说：“各位年轻人们，你们继续吃好喝好，我老头子先回去了。”
“校长你不吃吗？”林郁不解。
许铭驰推测：“是要回去休息了吧，校长你早些睡。”
“这倒不是，”老校长一脸乐呵，“实不相瞒，《相亲才会赢》快播了。”
众人倒。
林郁认真地思考，自己的爱好和老校长一模一样，到底是谁的问题。
“干杯，祝愿支教生活一切顺利！”程可可开了个头，大家都举起手中的果汁。
吃得差不多了，气氛显得微微有一丝安静。
其实如果傅承宇不来，昨天四个人已经认识得差不多了，天南地北乱侃倒也没多大关系，偏偏今天有了傅总的加入，每个人都莫名规矩了许多。
程可可看着傅承宇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实在怕玩真心话大冒险一会给他玩生气了，找保镖过来暗杀自己，于是思前想后，想了个靠谱的方案。
“要不，我们唱歌吧？”
“每人一首，好不好嘛？”
说到唱歌，更是戳了林郁和傅承宇的死穴。幸好灯光昏暗，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当初他们在一起，就是因为高中毕业的典礼上，傅承宇当着全校的面，临时改了上场的词：“下面这首《小情歌》，送给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世界颠沛流离，而我们相遇。”
当时直接全校沸腾，两人恋爱的时候，《小情歌》一直在林郁的单曲循环里躺着。
直到分手，林郁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歌，也不想去回忆那个让她难以忘怀的告白场景。
甚至一听到甜甜爱情的歌，心里就会不知名地难过起来。
然而遇到软妹撒娇，众人推脱一会，还是同意了。林郁一直很好奇，同样是撒娇，为什么程可可就是清流，自己就是泥石流。
“我先来我先来，”程可可一看就是ktv麦霸专业户，“一首《有点甜》献丑了。”
“摘一颗苹果，等你从门前经过……”
典型的甜妹嗓音，每一句都有恋爱的粉红泡泡，程可可一边唱一边还带手势比心的，别说大男人了，林郁都快不行了。
温语菲也是不介意型，看着很拘谨，实则一首《越来越不懂》震惊四座。
御姐音，听起来超级成熟超级魅惑。
“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
温语菲忽然停了，叫人意犹未尽：“就这里吧，想到某个人了，不想唱了。”
懂的都懂，温姐牛逼。反正也听到了好听的歌，大家也就都不计较要不要唱完了。
“下一个，林郁林郁！”
林郁有些紧张，本能地开始推脱，其实她唱歌还行，就是想到傅承宇在自己旁边，反倒开始不自在。
“男生先唱吧，我再酝酿会。”
程可可古灵精怪：“那先放你一马吧，不过男生唱完你一定要唱哦。”
“那两位男士，谁先？”温语菲也有些好奇。
不出所料，两个人开始承让。
“你唱吧，我唱歌不太好。”傅承宇先发制人。
许铭驰也开始谦虚：“你来吧，我也不太行。”
三个女生早就有明确的目标了，傅承宇一看就不好欺负，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
“许铭驰你就唱嘛！有啥不好意思的！”程可可以音量取胜。
温语菲附议：“就是，又不会笑你。”
林郁也热衷于搅浑水：“对啊对啊，你看你历史这么好，唱歌一定很好听。”
看着许铭驰有些紧张，傅承宇心里开始偷乐：这小子一看就五音不全，肯定不是唱歌的料。
没成想，好巧不巧，许铭驰腼腆开口：“我会的歌不多，就唱《小情歌》吧，还是我高中那会流行的。”
女生们都沉浸在许铭驰少年般清冽的嗓音里，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爱情的本真模样，十分令人动容。
只有傅承宇和林郁如坐针毡般保持着内心难得的清醒，恨不得许铭驰唱歌直接来个快进。此时也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听歌，脑海中全是那年毕业的场景。
傅承宇现在听来只觉得讽刺，当初他念的文案，还是兄弟几个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早知道结果如此，他当初就不该那么冲动。
他现在一听到这首歌，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关掉，遇到ktv的饭局，更是本能地想要推脱。没事的时候，也再不会选择听歌消遣。
因此到了后来，他仍旧没有勇气去开启全新张扬的爱情和继续对一个人保持明目张胆的偏爱，而是把全部精力花在工作上，简单且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一曲终了，大家都意犹未尽，一致提议让许铭驰再来一首，许铭驰不喜欢抢人风头：“傅总，你来吧。”
傅承宇其实本想随便来两句敷衍一下的，这下彻底没了兴致。况且现在许铭驰唱得比自己还好，自己再唱岂不是自讨苦吃。
还有一种小心思在作祟，总觉得再在林郁面前唱歌，有种便宜了她的感觉。
“我好像嗓子有点不太舒服，下次吧。”傅承宇有些烦躁，随便找了个借口了一下。
大家碍于身份，也都默许了。
这下不管什么理由都该轮到林郁了，林郁清了清嗓子，看着地面，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
她唱的是一首民谣，小众却很让人听了很安心的《美好事物》，作者是房东的猫，每次心情难过的时候她就会听一听，然后整个人都会释然许多。
“热夏你归来听蝉，再游于北方知寒。”
“沿途不枉为少年，终有个结局圆满。”
“你看，顽皮细雨招摇过远帆，修理过小店某处忽明忽暗的灯盏。”
林郁的歌声和说话声音很不相同，说话时要活泼灵动些，唱歌时则有些意外的低沉，是很适合民谣的嗓音。加上林郁本来就是江南一带，婉约小调配着温柔可人儿，又把众人带回了美好事物的回忆里。
“别忧愁聚散，又何惧放胆，让幽邃夜空，静躺入空山。”
一曲终了，烧烤宴也落下帷幕。
程可可和温语菲夸了林郁好半天，把本人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着大家虽然远离家乡，但是这一刻共同发自内心地喜悦，为同一份生活而欢欣。林郁忽然觉得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也不过如此模样了吧。
恍若这场仲夏夜之梦，无声无息，却也无边无际。
她悄悄地瞥了一眼傅承宇，内心忽然有缱绻的柔情蔓延。
傅承宇决定留宿一晚，虽然和许铭驰一个屋挺不自在的。
傅承宇洗完澡，发现许铭驰正在一边看书一边听歌，就走到窗边开始假装欣赏风景。
耳朵却警戒异常，这不就是林郁刚刚唱的歌吗，这小子速度可以啊。
“这首歌有点耳熟啊。”傅承宇装作无心搭话。
许铭驰好像被窥探了心思，有些羞涩：“是啊，刚刚林郁唱过的。”
“喜欢这样的？”傅承宇看着窗外，实在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问题。
就在下一秒，连傅承宇也没弄清楚自己问的是歌还是人的时候，许铭驰却难得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喜欢，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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