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等艾草锭全部化作轻烟,一炷香的时间也过去,余音翻身坐起来穿好衣服,脸色还有些苍白,推开马车门阳关有些刺眼,她忍不住伸手挡了一下。
马车离地有一尺半高,站在这里能看到大半个流民所,目光还能越过围栏看到流民所外面的粮仓。
粥已经派完了,小吏晃悠着手里的木棍往存粮的仓库走,他身后不远跟着流民头子,流民头子连拉带推的拽着煮饭发粥的妇人跟在后面。
这是……
余音挑了一下眉,感觉脑子嗡的一声,肝火直往头上冲,她想冲过去却双腿无力,不行,还有点虚,力气还没恢复。
不远处的流民头子松开了妇人,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包,纸包散开露出白花花两个馒头,妇人犹豫的看了两眼,接过来揣进怀里,这才抹着眼泪跟在流民头子后面,磨磨蹭蹭的进了仓库。
刚才被余音帮过的老者走过来,从稀松的围栏缝里看到这一幕,他叹了口气:“又来了,这混蛋也不怕肾虚,人离乡贱啊,我们这些流民在官府老爷眼里那是猪狗都不如啊。”
他对余音摊开手,手心里是个卖相欠佳的野果:“姑娘,你这病啊,就是饿的,吃点东西就好了。”
余音拿过来咬了一口,又酸又涩,嚼着还觉得有点费牙:“人把自己看作猪狗才会被别人当成猪狗,守库房的就一个人,杀了他直接抢粮,哪用得着受这种气?”
梁江月的妹妹梁雨昕蹲在药炉边熬粥,听到这句话,有些担忧的小声对梁江月说:“哥,我刚才进城买东西,听别人说杞县那边的流民□□,他们杀了杞县县令占了县城,他们自称顺天大王,是太上老君让他们反抗□□,听说他们还派人到其他流民所,鼓动流民们都去投奔。”
她偷偷的看了余音一眼,声音更低了:“这个姑娘一来就和官吏吵架,还说这样的话,她不会就是顺天大王的手下吧?我们,我们还是赶紧报官吧。”
余音没听见梁雨昕的话,她正盯着仓库门,食之无味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妇人跌跌撞撞的从仓库里低着头走出来,心满意足的小吏系着腰带站在门口张望,一抬眼看到盯着自己的余音,他皱着眉头对流民头子招招手。
流民头子忙小跑过去:“李爷,有什么吩咐?”
小吏是县衙最低级的官吏,平时都是别人对他呼呼喝喝,可在这里却是他说了算,他不允许自己得之不易的权威受到挑衅。
流民头子这种巴结的态度,让他觉得十分受用,他示意流民头子看向余音:“明天我要是看到她还在,你就不用在了。”
流民头子愣了一下,砸吧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一咬牙应了下来:“明白了。”
余音站起来走向刚从仓库出来的妇人,妇人低头缩肩从她身边走过,快步走到一间破棚子外。
妇人擦了擦泪水走进去,从袖中拿出一个馒头递给蹲着的丈夫,丈夫低着头没搭理她,她将馒头硬塞进丈夫手里。
木板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老太婆,老太婆怀里还搂着一个两岁多的瘦弱小孩,小孩对着妇人笑:“阿娘,抱抱。”
妇人坐到木板边抱住小孩,将馒头分成两半,一半给了老太婆,一半掰碎了泡在稀粥里喂给孩子吃。
余音站在外面看到这一幕,眼神闪了闪,抿着嘴扭头走开。
等孩子吃完了,妇人亲亲孩子的头转身出来,一言不发的往流民所茅房那边的树林走去。
找到一棵高矮合适的歪脖子树,妇人解下腰带甩上去,绳结还没系好,就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说:“就这么死了,你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妇人泪眼婆娑的转头看去,看到一双温柔又清澈的眼睛,眼里充满了善解人意的同情,好似体谅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她的手抓紧了腰带,像是对这个人说又是像在对自己说:“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呢?大家在背后指指点点,大家都在笑话我男人,他已经受不了了,不理我,不和我说话,将来我儿子长大了,知道了,我又有什么脸面对他呢?”
“他们因为你才能活下来,却还要怨恨你,轻视你,践踏你,是他们对不起啊,”这个人缓步走过来,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为什么死的人是你呢?”
妇人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外衣滑下肩头,露出伤痕累累的背,有鞭痕,有针刺,还有些竟像是烧伤。
这个人摘下腰带轻轻的放到妇人手里,拢起她的外衣,声音柔和得能慰籍所有伤痛:“欺辱你的官吏,强迫你的流民头子,他们才是该死的人,而不是你。”
妇人低头看自己的手,除了腰带还有一个纸包。
梁江月看着不知从哪里溜达回来的余音:“我总觉得余姑娘还要做点什么,待会我会邀请她和你一起住马车里,晚上你留点神盯着她,不要让她乱来。”
梁雨昕可不想和乱民扯上关系:“那马车里堆了不少东西,我一个人睡都挺挤的了,两个人睡不下的。”
梁江月示意她看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流民头子:“余姑娘今天惹了小吏,那些人一定会对她不利的,和我们在一起至少能有个照应。”
“谁让她自己强出头的!”梁雨昕更加的反对了,“惹不起的人就别惹啊,不但给自己找麻烦,还给别人找麻烦。”
梁江月说:“她是从永州来的。”
梁雨昕愣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的问:“她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不知道。”梁江月也不确定,毕竟他们除了知道要找的人是从永州来的,是男是女,姓名长相全都不清楚。
蹲了一个下午也没等到余音落单的流民头子,带着两个狗腿子十分晦气的回到自己的泥棚。
流民们一天只有一顿薄粥,他们可不止一顿,妇人端出一碗炖肉和一屉馒头放在桌上。
炖肉的香味引得流民头子吞了口唾沫,他大马金刀的一条腿踩在板凳上:“拿一坛酒来。”
妇人低着头走到放酒的架子旁边,盯着其中一坛,迟疑了一下,搬下来放到桌上,然后低头退出了泥棚。
狗腿甲急忙将三个碗放到酒坛边,流民头子却改了主意:“算了,今晚还要办正事,就不喝酒了,把这酒给李爷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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