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半夜。
余音刚蹑手蹑脚的掀开堵着马车门的木板，就看到隔壁泥棚亮起了烛火。
梁江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你要去哪里？”
“茅房。”
篱笆门从里面被推开，梁江月长发披了一肩，烛光从背后给他镀了一层金边，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会发光一样：“我陪你去。”
“不用了……”余音看梁江月一脸坚持，扁扁嘴，“突然不想去了。”
她心里叹口气，果然，要不是梁江月长得好看，就冲他那股叽叽歪歪的劲儿，自己早打断他的两条腿了。
“那你回去睡吧，外面风大容易着凉。”梁江月才不信余音会这么就放弃。
余音在车辕上坐下：“我看看星星。”
梁江月走过来靠在车厢上，也抬头往天空看：“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
余音把这句诗在嘴里砸吧了一下：“梁大夫，这是情诗吧？你大半夜的对着我念情诗，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吗？”
梁江月语气很郑重的说：“余姑娘，你快回去睡觉吧，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余音不搭茬，转头往不远处的一排矮树看过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会是老鼠吧？其实老鼠肉也是肉，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去抓来打顿牙祭？”
梁江月不为所动的看着夜空：“睡着了就不馋了。”
“要睡你去睡，我不困。”
“我也不困。”
两人谁也不肯先进去，不远处的矮树丛里，流民头子和他的两个狗腿子往着急的这边张望。
流民头子掂掂手里的柴刀：“他们怎么不睡觉啊？”
狗腿甲看梁江月和余音都在抬头看天，他也仰头看上去，实在没看出什么东西：“他们是在看星星？这是盐吃多了，咸的吧。”
流民头子不高兴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睡，如果今晚不把他们解决了，明天小吏看到他们，我们就得倒大霉了。”
“头儿，他们不想睡，我们可以帮他们睡啊。”狗腿乙拿出一个纸包，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是我一个专门采花的兄弟给我的迷香，火一点，烟一飘，狗熊也能放得到。”
“那赶紧的啊。”流民头子摸出火折子点向迷香。
这迷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一着火立刻冒出浓烟，浓烟被风一吹，直接扑到流民头子和他两个狗腿子脸上。
流民头子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呛了一口烟接连的咳嗽，咳了两声却感觉到自己发不出声音，脑子变得晕乎乎的，手脚也没了力气。
他将手里的砍柴刀扔向狗腿乙：“你个……傻子……你点之前……也不看看……风是往哪边……吹的……”
狗腿乙早就扑在地上不动了，狗腿甲也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流民头子眼睛一翻也晕了个不省人事。
余音看到矮树丛里冒出浓烟，疑惑的往那边走：“谁？出来！”
风向突然变了，烟被风带着扑向这边，毫无防备的余音吸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示警，她往后一倒，倒在紧随其后的梁江月怀里。
“是迷香。”梁江月伸手抱住余音，少女的发梢衣角带着一股子干净的皂角香。
他将余音抱在怀里，疾步退出迷烟范围，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正要喂解药给余音吃，可看着余音的睡颜却犹豫了。
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睡着了却显得这么乖巧安静——有点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猫。
梁江月将瓷瓶推回袖中，轻手轻脚的将余音抱回马车：“睡着了就不会出去闯祸了。”
第二天还是出事了——小吏死了。
流民头子和他的狗腿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四周围了一圈流民，都在议论他们是不是死了。
流民头子翻身跳起来：“走开，看什么看？没看过人睡觉啊？”
放迷香把自己给放倒了，他心里很窝火，嗓门也比平时更大。
“头，都日上三竿了，官爷还没开仓，再不放粮赶不上中午发粥了。”
“一群饿死鬼，就知道吃！”流民头子抱怨着去仓库敲门，敲了好一会却没人应门。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叫两个狗腿子把门给撞开，一股浓烈的酸臭夹杂着酒味铺面而来——小吏躺在床上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流民头子急忙让人去官府报信，他守在仓库门口，眼珠子四处乱转，心里发慌还不得不维持秩序：“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都回去！”
流民们围在仓库外张望，听说小吏死了议论纷纷都担心今天不发粥了，眼看到了晌午，看着里面堆着的粮袋，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流民眼冒绿光，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拿吃的！”
有一个人动，其他人也跟着动起来，流民们不甘示弱的往仓库里冲，流民头子那几个人根本拦不住，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人挤人，人踩人，咒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余音像一条灵活的鱼滑进仓库，她避开哄抢的人群上楼梯走到木架搭起来的床边。
看到床边抢先一步而来的梁江月，余音忍不住嘴贱：“好看吗？”
死人哪有好看的？
床边的矮桌上有两坛酒和一碟吃剩的下酒菜，小吏李石缩着躺在床上，口边和床上有呕吐出来的东西，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梁江月看余音不嫌脏的掀开枕头和褥子翻找，还趴下去看了看床底，最后竟然不死心的伸手在尸体上摸了两把：“你找什么？”
“找钱啊，反正人死了也用不上了，不如便宜我。”余音回答得理所当然，“喝酒都能喝死，果然多行不义必自毙。”
梁江月翻开李石的眼睛和口唇看了看：“咋一看的确像是酒后呕吐呛憋而死，可仔细看他口唇发白，手足蜷缩，又有些像是中了毒。”
说到这里他眼神复杂的看向余音。
余音回瞪着梁江月：“你看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一班捕快冲进来，手里的棍子不由分说的砸下来，流民们忙将粮袋丢在地上往外跑，余音闪身混进人群里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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